她顺着木梯走到12层，很快就遵循灵的指示拿到了怨灵测方仪，在签订器物借出单时，她忍不住看了眼高悬于听潮阁中心的那盏天灯，盈光流转，大有一种风雨夜深人散尽，孤灯明月逐云归之感——那就是只有拿到最高权限才能进入的山河灯。


    南希落收回目光，不由得神往，器物借出需要听潮阁的主人盖章，于是南希落拿着器物借出单走进夜岚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等了一会儿不见夜岚回来，百无聊赖之下开始欣赏起四壁挂着的泼墨山水画和文人提诗。


    回忆不起碰到了什么，书架背后裂开了一道暗门，南希落一直知道夜岚钟爱收集一些墨宝古玩，压抑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南希落往里走了几步，尽头处一片黑暗，渐渐地什么都看不清，不知怎么她的心跳动的越来越快，暗室里的黑暗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她前进，风吹在身上的体感渐渐发生了变化，耳畔划过的风声渐渐变得尖锐，南希落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片黑暗，是深不见底的，不是在广度上而是在高度上。


    有几点白色的光一闪而逝，南希落欲待看清，身后忽然幽幽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落落，你在看什么呢？”


    南希落心一大跳，慌忙转身，不知为何，浑身发寒。下一刻，斗转星移，她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素雅办公室，唯有不同的是，木椅上坐着一个容貌俊美的阴柔公子，黑发用红色的束带轻轻挽起，鬓边垂下两缕银丝，他抬袖碾着墨汁，轻声又问了一遍：“落落，刚刚在看什么呢？”


    仿佛被抽干所有力气，南希落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笑道，“夜叔叔，我是来找你盖章的，最近又收集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物吗？”


    夜岚依旧重复着碾墨的动作，笑意温雅，“落落，叔叔是不是从小教育你，不经允许随便进别人的房间翻别人的东西，是不礼貌的，容易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夜岚有意无意扫了南希落一眼，而那清清淡淡的一眼却如一柄寒刃直直射入南希落心底，全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在她几乎就要在这目光中冻毙时，穿着黑卫衣浅蓝牛仔裤的男人风风火火走了进来，视若无人一般的说着：“落落，我让你拿个怨灵测方仪，你怎么拿到现在都没拿出去？”


    南希落有点懵，“啊，我……”


    楚轩逸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像真的刚见到办公室里的另一个人一样，“父亲，原来你在啊！那正好，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把章盖了吧，我本叫落落先把借出单拿着，之后再找你盖章呢！”


    夜岚笑了笑，并没有拆穿楚轩逸的小计谋，他脸色柔和下去，在盖章的途中，不经意的提起，“落落，你和我们轩逸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那种奇异的压迫感消失，南希落也渐渐缓了过来，笑道：“两百多年的老相识了！”


    夜岚朗笑了几声，随后道：“我这儿子也打了几百年的光棍了，今天正好你俩个都在，夜叔叔做个主，你们就把婚约定下吧，也好早日添个小落落给夜叔叔玩玩。你俩回去好好商量个日子，落落放心，叔叔一定给你办个轰动幽冥界的婚礼！”


    南希落彻底怔住，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楚轩逸掐了一把，“父亲，这些事日后再说吧，我和落落还有些事要谈，先走了！”


    夜岚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好，好，年轻人是该多约约会，多交交心。”


    被楚轩逸拉着出来，送回了旅社房间，南希落本想问问他这莫名其妙的婚约是怎么回事，夜岚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但楚轩逸全程一直板着张脸，她很久没看到他这么生气了。


    南希落皱眉，“轩逸，我做错什么了呀？你干嘛这么生气。”


    楚轩逸剑眉斜挑，“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不是有病随便进我爸的房间！”顿了一下，又道，“落落，我爸最讨厌别人不经允


    许进他房间了，小时候，我进了他房间暗室，看他新收集的藏品，亲儿子后来都被他打的剥了一层皮！”


    “我……我就是好奇嘛。”南希落撇嘴，“不过话说回来，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啊？”


    “好奇心害死猫！”楚轩逸爆了南希落一个板栗，“落落，这件事翻篇了行不行？”


    然而这个看上去颇有些亲昵打情骂俏的动作却正好落入推门进来的程然眼里。刚叫了个‘南希’程然声音就堵了回去。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程然开口道：“哟，这不是楚医生吗？怎么也来大西北旅游了？”


    楚轩逸又换上了那副温文尔雅的高级知识分子的典型温柔笑容，“落落衣服没带够，怕她冷，带了几件衣服给她。程先生这么晚，来找落落？”


    南希落捂脸，可以说相当佩服楚轩逸能不动声色的随口就邹瞎话。


    程然眉梢动了动，“没，就来告诉这丫头，明天早上7点，旅社门口等着，还得开一天的车才能到敦煌市区呢。”


    “我靠，这么早？！”南希落抗议，“现在都凌晨两点了，你现在告诉我五个小时后就要出发了？我反对。”


    “抗议无效，我只是来告知你并不是来征询你的意见。”


    南希落气呼呼的瞪着程然。


    程然笑了笑，贱贱地说了句：“那五个小时后见。”随后刚关上门，又猛地把门打开，“喂，南希落，你是女人吗？”


    南希落已经接近爆炸边缘，“程然你眼瞎看不出本姑娘是女人啊！”


    “哦。”程然撇了撇嘴，“那作为一个女人，你应该有拒绝大晚上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自觉。”


    “你可以滚了。”南希落恶狠狠的说道，然后随手拿了一个枕头朝程然扔过去，程然恰到好处的关门，枕头就砸在了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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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希落被折腾的没脾气，她很疲倦的侧了侧头，靠在楚轩逸的肩膀上，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


    楚轩逸调整了个姿势，让南希落靠的舒服些，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这段时间，程然好像挺在意你的，很快你就能把愿都还了吧？”


    “得了吧，在那小子心里，第一是航诺，第二是航诺他爸，第三第四第五第六估计全是秦筱，哪有心思来在意我？”南希落闭上了眼睛，声音软了下去，“轩逸，我呢，绝对不会做那种坏人姻缘的事，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你放心，找个机会我一定和夜岚说清楚，把婚约给退了。”


    楚轩逸没有说话。良久良久，目中堆砌起悲伤，他听着南希落逐渐平稳冗长的呼吸声，这就是他的命吗？为什么，每一世他都注定要亲手把她推到那个人身边？与她一起堕轮回道的是那个人，如今，他好不容易将她救出了轮回道，可即使不在同一道，他还是只能将她送给那个人。幽煌族人的命运，何时被这个世界眷顾过？楚轩逸忽然苦笑，或许自己爱的还不够，三千年前，他便放弃了她选择了幽煌族，他终究无法像那个人一样，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一切，甚至不惜堕神，入轮回道。


    …………………


    第二日，车开进敦煌市区时已经是晚上21:00多，庆幸前一晚楚轩逸来的时候还给南希落捎来一张身份证，总算住宿不用折腾了。


    程然将航诺带到南希落房间，说是要出去买明天路上的干粮，然后对南希落进行了长达三十分钟的叮嘱，其中心思想就是：务必将航诺看好。


    敦煌日照充足，夜来得慢，但程然出旅社时，天也已经完全黑了。


    他吹着口哨，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走着，眼角余光瞥了眼停在路边的私家车的左视镜，镜子里照出了他身后十里范围，拐角处一根柱子后，有一个女人正探着脑袋看他。


    真的是很蹩脚的跟踪了。


    程然心底失笑，从他进敦煌市区后，那个女人就一直尾随着他。


    他有心想玩玩她，走到一半忽然加快了步伐，然后闪进了一家古董店里。


    那女人果然急了，一路小跑着从后面追上，直到程然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喂，姐姐找我有事吗？”


    女人吓了一跳，慌忙转身。


    程然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子一身蓝色的古典旗袍，肩上搭着白色狐裘，长发微卷，身姿曼妙，面白如雪，唇若点绛，凤眼斜飞，很是有一番风韵，长相称得上倾城。


    但也因此，让他不得不提防。这种地方，这么漂亮的女人孤身一人，太奇怪了。而且，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既然被发现了，那女子也就坦然接受，向他伸出一只手去，“你好，我是苏媚。”


    心神剧震，程然一下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想起来这张脸他在哪里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