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井里面……”


    程然凑上去，那口枯井并不算深，一眼就能够望到底，除了几根枯草黑黑的泥沼与时不时翻上来的恶臭外，并没有什么异样，他疑惑的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南希落，这丫头看到什么了，被吓成这样。


    老板娘进院子收拾碗筷，看到南希落坐在石头边，脸色不太好看，她向程然投去奇怪的询问目光，“小姑娘怎么了，刚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程然向井边努了努嘴，随口说了句：“没什么，就是在井里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怎料老板娘却对程然极其敷衍的一句话起了大反应，一个瓷碗直接从手上掉落，砸的粉碎，她脸部的肌肉微弱颤动，脸色铁青的喃喃说了句：“就该把这井封的彻底点的！”


    南希落忽然抬头，眼神有点空茫茫的，“死了很多人。整个身体都被剁碎了，全是血。”


    老板娘凭空打了个激灵，将棉袄的拉链又往上拉了点，眉毛皱成了个倒八字。


    程然问道：“这里发生过命案？”


    “真是晦气。”老板娘皱眉道，“警署派了几波警察来了，愣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说命案是小瞧了，这么丧心病狂的八成就是乱葬岗的妖怪干的了！小伙子，你呢也别多问了，抓紧带你女朋友看山看水看沙子去吧，你也看到了，我这旅社冷冷清清，十几天都不见一个人来，风水不好，琢磨着早晚都得把地盘出去。”


    乱葬岗的妖怪……程然突然回想起了小镇上旅社的胖女人说的话。“您刚刚说的是不是和年轻女子失踪的事情有关？”


    老板娘的情绪已经平稳了下来，转而眼中出现了怒气，她恨恨道：“这块现在这么不太平，哪还有客人敢来玩？没旅游业带动，我们这帮老百姓还不得穷死！”她叹了口气，“这几个月来，少说也得有二十多个二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失踪了。这不一个月前，来住我家旅社的一对父女，一对新婚恋人，两对谈恋爱的，还有几个同行的大学同学，一夜之间，年轻女的全不见了，剩下的男的年纪大的女人……”老板娘咽了口唾沫，“全被剁碎了，满地都是一团团模糊的血肉，当时警察清理了好久才全归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认领都没法，就填井里了。”


    程然觉得喉咙有点涩，老板娘的话恶心的他有点反胃。“警方一点头绪都没有？”话一出口，程然就觉得这话问的有些没水准，碎肉都直接扔井里了，警察能处理什么？


    老板娘摇了摇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听说有一个小男生运气好，活下来了，但疯了，整天嘴里就叫唤着什么，鬼，头发好长好长，旗袍，好漂亮。”她忽然又有些鄙夷的笑了，“被折腾成这样了，还念念不忘美色，男人这种动物，啧啧。”说完，老板娘弯腰把石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晃着婀娜的腰肢就走了出去，嘴里还不忘念叨着，“早让阿三把房子挂网上了，不知道有人收了没有。”


    程然站在原地静静想了会儿，随后看向南希落：“怎么样？还想去雅丹吗？”


    南希落却抬头，目露寒光，答非所问：“程然，你想谋杀我吗？”


    “……？”


    “香菇，那是香菇啊！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了好吗！要不是刚刚被香菇折腾的胃里翻山倒海，一时没控制住灵力，眼睛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会冷不丁被井里那些东西吓一跳吗！”


    “……”程然很委屈，“你自己选择吃春卷的，还怪我？”


    “就怪你，都是你的错。”南希落蛮不讲理，随后长舒一口气，一下子站了起来，“妈呀终于缓过来了，走吧，快点去雅丹，赶紧把第一个愿望给做完！”


    ……………………


    一间典雅的屋子，家具都是复古的红木而制，女子对镜梳妆，悉心将微卷的长发挽了个髻，迷离深邃的凤眼，点绛似的朱唇，成熟的风韵媚态，女子看着铜镜中自己迤逦的身段，唇角勾起了一个轻轻的笑意，她的脸色苍白的近乎一种病态的透明。


    阁楼上传出男孩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苏媚皱了皱眉，起身上楼。


    航诺坐在红漆木椅上，左手拿着一个包子，咬开的肉陷时有时无的飘出腥味，仔细看来竟是鲜血淋漓的生肉，他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流下，落入桌上的白瓷碗里，那碗中盛着的竟是暗红色的血！航诺白皙的小脸上隐隐有着一个青色的掌印。


    “诺诺，怎么不吃呀？不好吃吗？妈妈刚给你准备的，得趁热才好吃。”苏媚声音柔和如细雨，脸上却几乎没什么表情。


    航诺使劲摇头，浑身都抖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乖。”苏媚微笑着走近，带来一阵淡淡的胭脂香，她温柔托起盛满血的碗，挨到航诺嘴边，“喝一口，吃饱了，妈妈才好取爸爸放在诺诺身体里的轮回盘啊。”她笑如春花绽放，而嘴里吐出的却是冰冷至极的言语。


    航诺极其抗拒的将头往后靠，却被苏媚用手抵住使劲往前按，苏媚手上加劲，极其粗暴的将血水灌入航诺的嘴里，“乖儿子，妈妈是爱你的，可更爱你爸爸，妈妈这么努力的活着是为了什么？你爸爸死的冤，妈妈要去报仇，三世镜就在这里了，只要把轮回盘取出来，妈妈就能真正活过来了，再也不用靠那些低贱女人的血维持身体的机理了。”


    啪嗒一声，瓷碗掉落，航诺满脸是血，刚刚被灌入胃里的东西翻山倒海的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睁大了惊恐的双眼看着面前的女人一点点抽出匕首，她近乎病态的笑着，“诺诺，不会痛的，就一下，冷到你的心里，妈妈爱你。”


    航诺推翻了椅子，慌忙向外奔逃，苏媚阴测测的笑着，一双手在瞬间伸长，长长的指甲用力扣住了航诺的双肩，下一秒就把他整个人顶在了墙上，她举起刀，寒光扫过她冰冷的眼，“阿远。”她喃喃唤了一声，随后毫不犹豫的将匕首直直插入航诺的心脏！


    ‘砰’的一声脆响，强光耀眼，苏媚手臂虎口崩裂，却没有血流出来，匕首倒飞出三丈远。


    苏媚惊疑不定的看着自航诺的心脏处一闪而过的六芒星形状的印迹。


    “原来如此。”她忽然脱力一般的坐了下去，抱头苦笑，“阿远，要取轮回盘还需要你的椎骨啊。可椎骨在哪呢？”她低着头，血色充盈了眼眶，一滴滴滚烫的血泪落在地上。忽然，她捏紧了双拳，眼中是极度的怨毒，“程然。”


    ………………


    一路开车，到雅丹约莫是下午7点。


    凛冽的风像一条条鞭子在一望无际的黑色戈壁滩上鞭打出条条沟壑。


    虽然先前出了几起未解的事故，来雅丹旅游的人数骤减，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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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还是能看到几个围着风沙面巾背着登山包的驴友，举着单反，将大自然的一切美好与奇妙记入镜头中。


    南希落从听潮阁取出的怨灵测方仪日落后才能发挥功效。而雅丹的日落在晚上21:00。


    程然自从航诺离开后，一下子也没了目标，所以并不急于一时。在日落前，二人干脆就像普通观光客一样欣赏着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雅丹地貌。被风蚀的黄土堆经过几千年形成了各式各样的形状，或独立如狮身人面，孔雀开屏，或成群结队壮观如南海军舰。


    “拍一张照呗！”南希落被吹得满头满脸都是风沙，但漠北的粗粝风光却让她神往，似乎曾经自己也是在漠北生活过一段时间的。


    “懒得拿手机。”程然戴着黑色的□□镜，双手标志性的插在冲锋衣口袋里，将装逼与耍酷表现得淋漓尽致。


    南希落皱眉，“就拍一张！我两百多年没拍过照了。”


    最后程然在她的半推半搡下还是不情不愿的拿出了手机，两人摆好pose，将背后的南海军舰群当做背景，程然刚想按快门，南希落就大叫一声，“等等！好不容易拍张照，我得先换张漂亮点的脸才行，最好衣服也换一身，我这身太普通了。”


    程然彻底无语，开始欣赏起一场变装变脸秀，女人到底是女人，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他道：“既然都拍照了，你就用你真正的长相呗，我不嫌丑的。反正照片拍好就归你。”


    南希落偏着头，似是认真的想了想，随后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摇了摇头。


    临近21:00，二人爬上一个小沙丘。


    残阳如血，将金黄色的沙地镀成橘红，彩云绚烂，凄迷璀璨，在落日的地平线上，无数的人，物化作黑色的剪影，那样宁静的美，竟是到了极致。


    程然抱膝坐着眺望着红日一点点落下地平线，而余晖却在尽情的绽放，他的心也莫名平静了下来。


    那种美，无法用镜头记录，只能用心体会，想让时间静止。那样简单的落日却仿佛含着一种生命的意义，那样深沉，富有层次内涵。


    南希落额前微卷的鬓发也镀上了一层金色，侧脸的轮廓在余晖的修饰下从未有过的柔和与唯美，程然余光所至，竟有一瞬的心动。


    ——可是我相信你啊。那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如小猫爪子一样不断挠动他的心。


    南希落像是也察觉到了程然注视的温柔目光，她别过头，视线与程然交汇上。


    此情此景周围无数的小情侣。


    天时地利人和，似乎都已经占尽了。


    程然的心忽然漏跳了两拍，下意识的目光渐渐下移，锁定在了南希落的唇上。


    南希落背挺得笔直笔直的，脸上晕红一片，大气也不敢出，根本无法思考。什……什么情况？天啊，我才不是一个这么随便的女人，伦理不合，伦理不合，我至少比你大了两百岁吧，这辈分差的有点多啊，再说，你他妈可是我客户啊，南希落，清醒点，你可千万要把持住，这小子虽然长得是有点帅，但……但……


    然而程然深情目光锁定了很久后，却憋出了一句：“你唇膏什么牌子啊，还挺甜的，上次就想问你了。”


    “啊，嗯，那个，哦，我不知道啊，轩逸给买的。”南希落内心无数草泥马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