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寒风，裹挟着凹凸不平的沙粒，摩擦在脸上，带来丝丝疼意。


    白老汉对这种疼痛，早习以为常。


    他驱赶着狼犬，不时回头看眼货物，货车以一种平缓速度赶往最近的聚落。


    啪嗒！


    拉行货车的两只狼犬忽然停下，白老汉抬眼望去，不由眉头一皱。


    只见前方二十米处，怪模怪样的黑色船舱，将结冰的湖面撞出了一个大洞。


    作为一名游行商人，白老汉自认有点眼光，那船舱分明是某种贵重金属制成，恐怕值不少钱。


    犹豫数息，白老汉朝船舱走去。


    待来到近前，白老汉眼中惊色渐深。


    制成船舱的金属，比他想象中更好，颜色是五彩斑斓的黑，格外华丽，做工讲究，浑然天成，一看就不是凡品。


    然而，才扫了一眼，白老汉脸色又是一变。


    却见那船舱中，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正昏睡着，从那衣服面料来看，非富即贵。


    “要不要救？”


    白老汉陷入了犹豫。


    如果救了，这贵族少爷，会不会醒来后，怪罪他，说他害的？


    如果不救，要是被人发现，他绝对难逃罪责。


    在极夜七州，贵族老爷们就是仅次于神的存在。


    他们是神的使者，能够轻易决定平民的生死。


    风无形中，似乎大了些。


    白老汉望了眼看着自己的狼犬，咬咬牙：“救！”


    说干就干，白老汉从货车上拿来粗绳，缠住金属船舱，使出吃奶的劲，一点一点往后拉。


    咔嚓！


    细微的声音落入耳中，白老汉心神一惊，定眼看去，发现接触金属船舱的冰层，正在逐渐开裂。


    显然，如果他不快点，说不定他自己都得掉进冰湖里。


    “老大！老二！过来帮忙！”


    一声吆喝，两只幽蓝色狼犬应声上前，不用他多说，紧紧咬住绳子，便顺着他用力的方向拉咬。


    轰隆！


    沉重的声音如惊雷般响起，白老汉瘫在冰面上，喘着粗气。


    两只狼犬凑过来，舔了舔他的手，给予他奢侈的温暖。


    “呵呵…老了…”


    摸了摸两只狼犬，白老汉苦笑着，缓缓爬起。


    望了眼货物，又望了眼船舱，他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怕误了贵族老爷的性命。


    于是，他只能叹气将货物卸下，靠着狼犬的帮助，把金属船舱拉上货车。


    “好在不是太重，不然我这木车可遭不起折腾。”


    舒口气，白老汉又将货物用积雪盖好。


    只要他回来的及时，他觉得自己还是能拿这批货物去卖的。


    待一切准备就绪，白老汉拉着金属船舱，赶往最近的大型聚落。


    一路有惊无险，白老汉终于抵达紫鸢州边缘地区的大型聚落——紫昼聚落。


    平复心神，白老汉在不少人异样目光下，浑身发抖走向聚落守卫。


    “站住！”


    守卫举起长枪，往地面一顿，溅起的雪花，瞬间淹没白老汉最后一点勇气。


    这个年过半百的老汉，立刻高举双手，跪拜在地，颤声道：“我站住…我站住…”


    “你去看看。”


    领头的守卫示意身旁的人，后者立刻赶到船舱旁，只是望了眼，立刻严肃喊道：“是异端！必须立刻杀死！”


    “啊？不可能！他是贵族老爷啊！”


    白老汉魂都吓没了，哭天喊地。


    异端，那可是违抗神旨的人，是企图毁灭世界的恶人。


    他们无恶不作，杀人如麻，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他把异端拉到这里，那不是说他就是异端的一员？


    “戒备！”


    领头守卫直接下令，立刻有属下将身体瘫软的白老汉架起，扔到金属船舱旁边。


    两只狼犬躁动不安，呲牙咧嘴。


    心若死灰的白老汉喝住它们，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它们脑袋，顶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冰冷目光，呆滞道：“我不是异端…我不是…”


    他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贵族老爷，怎么就会是异端呢？


    “洒液！”


    领头守卫冷漠看着他，挥挥手，立刻有下属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星源液，朝白老汉、金属船舱、两只狼犬泼去。


    嗷呜…


    两只狼犬感受着主人的惶恐，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老大，老二，是我害了你们…”


    星源液泼在身上，带来彻骨的寒冷。


    白老汉眼里闪过一丝果断，拍了拍两只狼犬，忽然起身大喊：“跑！”


    嗷呜…


    出乎他意料的是，两只狼犬一动不动，只是低低呜咽，并没有执行他的命令。


    “跑啊！你们为什么不跑！”


    白老汉崩溃大喊，朝着两头狼犬咆哮，可换来的，只有它们低低的呜咽声，以及眼中滚落的泪水。


    它们不是不逃，而是想和主人一起逃。


    “我…对不起你们…呜呜…”


    白老汉俯下身，像是初次遇见它们一般，将它们拥进怀里，用佝偻的身躯，承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


    这一刻，他痛恨自己！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选个好日子出门，遇到异端，还错把异端当成贵族少爷，以至于沦落成这般境地。


    “烧！”


    领头守卫一声令下，数个手举特制火把的守卫，便朝白老汉围去。


    顷刻之间，周围的观众一个个振臂高喊，音浪震天！


    “烧！”


    “烧！”


    “烧死异端！”


    “异端该死！”


    “烧个干净！”


    嗷呜…


    两只狼犬开始不安，白老汉紧紧抱住，望着灰蒙蒙的天，低声喃喃。


    “没事的，老大老二，闭会眼睛就过去了。”


    “我们不是异端，神的火焰不会伤害我们的。”


    啪嗒！


    在众人注视中，四个守卫一前一后扔出火把。


    呼！


    火焰接触到星源液，一触即燃！


    那腾腾火光，炽热温度，照亮周围每一个人的麻木表情，促使着他们齐声喊出话语。


    “愿圣明的烈焰——燃尽一切污浊！”


    “愿极夜的未来——永无寒冷痛苦！”


    “我们虔诚信仰！”


    “我们殷切盼望！”


    “神的光辉！”


    “昼夜长存！”


    呼！


    紫色的火焰，无形中更大了，显得格外妖异。


    它肆意燃烧着，耀目的火光，将灰蒙蒙的天，映成淡淡紫色。


    但无论是众守卫，还是围观的平民，亦或是白老汉自己，都惊住了。


    只因白老汉和两只狼犬，在这火焰中，被一簇七彩色的烈焰围住。


    它极其微弱，像是随时可能熄灭。


    但那不容忽视的光辉，犹如一抹神迹，显现在世人眼前，震慑在场每一个人。


    “我不是异端…”


    清澈的声音，混合着白老汉含糊不清的声音，传遍整个场地。


    白老汉身体一僵，缓缓偏头望去，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