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梨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那张清颜如玉的脸不断的放大着，可她无论怎样努力，那张脸依旧朦胧不清。


    剧烈的眩晕感猛然袭来，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颠倒的世界，随即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身体好像沉没在寒冷的深海，随着波涛起伏，无力抗拒。


    最后，她耳边的呼吸声也开始消失。


    在失去神智的最后一刻，虞梨感觉自己是要死了。


    抱着虞梨的檀珩平静的凝视着她陷入昏睡当中，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甚至还有些庆幸，耳边终于恢复了原有的清净，暂时不用听小狐狸那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了。


    檀珩轻轻地将虞梨放在草堆上，她的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光芒。


    他伸出了手，欲将泪珠抹去。


    就在指腹快要触碰到虞梨的眼睫时，他的手突然僵在了空中。


    檀珩心中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不解自己为何会如此自然地想要为虞梨擦泪。


    除此之外，望着虞梨那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紧拧的五官，以及干裂的乌紫色嘴唇，檀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怪可怜的。


    小狐狸看起来，怪可怜。


    所以他才下意识的伸出手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檀珩知道“怜悯”这种感情对他来说太过荒谬，他不应该生出这种情愫的。


    但凡事总有例外，面对虞梨，他的心似乎已不再是坚冰一块。


    虞梨吃了很多仙果和仙草，那些仙物赋予她的灵力全都融进了檀珩留在她体内的心脉之力中。


    现在檀珩已经拿回了心脉之力，他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并且修为也增长了不少。


    且三日之内，虞梨是醒不过来的。


    如此以来，他便能独自去冰湖之下采回冰魄血莲。


    去冰湖带不了虞梨，檀珩便在虞梨周边布下了一堆法阵，连带着山洞里里外外的二里地以内，他一共布下了七七四十九道杀阵。


    光是布阵他就用了一上午的时间。


    檀珩将一切都安置妥当后便起身去了仙泽冰湖，两头开明兽就沉在那湖底。


    冰湖之下便是极寒之境，它比昆仑山巅要冷数十倍，活物一旦跌入湖中便会立刻被冻成冰块。


    神仙也是一样的。


    不过也有入湖的法子，那就是吃下冰湖旁的沙棠果。


    虞梨当时吃的无核脆甜且长得像李子的果子便是沙棠果。


    她能趴在湖边安然无恙的喝水，就是因为吃了沙棠果。


    否则，她早就被冻成冰雕了。


    檀珩入湖前吃了两颗沙棠果，他想了想又多摘了一些放进了衣袖中。


    他提气凝神，纵身一跃沉入了水中。


    檀珩的墨发在水中舒展，如同泼墨般铺散开来，他那美得惊人的面容在水光映衬下显得清冷梦幻。


    他雪白的衣衫随着水波轻轻摇曳，仿佛一只沉入湖底的鬼魅。


    檀珩在水中大概游了一个时辰才见到了水底的神秘宫殿。


    宫殿虽不宏伟，却辉煌夺目，整座宫殿由蓝色水晶雕琢而成，与昆仑山下的仙坞之门有异曲同工之妙。


    宫殿的大门气势磅礴，上方悬挂着一块刻有“琼华水晶殿”五个金色大字的牌匾。


    这里是西王母的居所之一，内由陆吾神兽看管守护。


    琼华宫殿的花圃里便有檀珩要找的冰魄雪莲。


    檀珩目光扫过牌匾，推开了琉璃大门。


    宫内的景象与冰湖的寒冷寂寥截然不同，温暖如春，山峦起伏，苍松翠柏，蝴蝶飞舞，鸟语花香，宛如孤岛上的世外桃源。


    苍翠欲滴的青树下，有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小兽正翻着肚皮静静的睡着觉。


    那便是陆吾兽，平日里看起来不过是一只体型稍大的长毛白猫，在檀珩面前更是乖顺。


    听到檀珩的脚步声，陆吾动了动耳朵，直到檀珩走近，它才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陆吾的瞳孔，是金色的，非常的神秘，若是仔细一看还会发现金瞳之下匿藏的是凌厉的杀气。


    它坐起来摇了摇脑袋，像是在唤醒沉浸在美梦中的自己。


    “檀珩仙君，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守着这血莲有多煎熬，我每天尽职尽责，提心吊胆的连觉都睡不安稳。”


    说罢，陆吾跟猫似的前爪向前，屁股朝后抬高，美美的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檀珩挑眉，垂眼看向它:“你就是这么尽职尽责的？天界神兽准则，第一百八十二条……”


    陆吾一听急忙打断他:“哎呦，您可别念叨这些天规准则了。这么多年，您还是这么严肃刻板。不是说要渡情劫吗，您这样，哪有姑娘会喜欢您啊。”


    檀珩轻轻笑了笑，并未生气。


    他在天界时与陆吾相处过一段时间，陆吾算是他漫长仙途中为数不多的敢与他交谈的神兽。


    陆吾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一边朝山上的花圃走去，一边回头对檀珩说道：“好了，既然您来了，我就直接把冰魄血莲交给您吧。我可不想无端端被你揍一顿。”


    檀珩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与陆吾虽有旧交，却未料到它会如此轻易地将冰魄雪莲交给自己。


    看来，这小神兽对檀珩的实力认知挺清晰的，它是真的不想挨揍。


    陆吾见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了。


    于是它又继续说道:“命卷里的预言本就写着是您为了心上人摘走了血莲。我不如直接给您，到时候西王母问起，您就说是您把我打败，凭实力取得的莲花……”


    檀珩脚步一僵，问道:“心上人？”


    陆吾兽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身好奇道:“是啊，肯定就是跟你渡劫的那个姑娘。怎么啦，她还没喜欢你吗？还是你不喜欢她？”


    檀珩听罢，脸色一黑。


    他怎么觉着这小神兽在故意揶揄他呢。


    “聒噪。”


    檀珩冷冷的瞥了陆吾一眼，随即加快了脚步朝花圃走去。


    他身后的陆吾兽不满的的哼唧了一声，一句话也没敢多说。


    山顶的花圃里，种植着众多三界中极为罕见的珍稀花草，每一株都散发着独特的光彩，香气扑鼻。


    檀珩的目光迅速锁定了花丛中那株闪着寒光的奇异莲花。


    这株莲花非常奇特，整个花朵被蓝色的冰晶包裹，而花蕊中央却像是燃烧着一团不灭的烈焰。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冰火两重天。


    陆吾兽非常识趣的撤掉了覆在花圃上的结界，亲自用嘴叼着那株冰魄血莲，恭敬的送到了檀珩的手里。


    陆吾兽蹲在地上，欢快的摇晃着尾巴，脸上堆满了笑:“我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仙君您慢走哦。”


    檀珩懒得搭理它，直接纵身一跃飞出了宫阙大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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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檀珩回到山洞，虞梨的脸又白了几分，呼吸也极其微弱，就跟快要断气了一样。


    檀珩放下血莲，坐在虞梨身旁。檀珩双手结印，指尖溢出的白光缓缓流入虞梨体内。


    在黑暗中沉沦的虞梨忽然感觉到一束光芒穿透了阴霾，几乎要将她周围的无尽黑暗驱散。


    这束光带着温暖，如同春日的暖阳，照得她的心房渐渐回暖，心中的痛楚也随之减轻。


    不久，她苍白的脸色恢复了血色，乌紫的嘴唇也逐渐变得红润。


    一声清咳，虞梨醒了过来。


    她艰难的坐起身来，一转头便看到檀珩静静地坐在她身旁，目光深沉。


    虞梨仓惶的往后退，脸上写满了恐惧。


    檀珩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向她靠近：“你怕我？”


    “怕。”虞梨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她环抱着自己，将脸埋在膝盖间，保护着自己脆弱又可怜的小心肝。


    她怎么可能不怕，昨晚那些荒诞恐怖的记忆仍然历历在目。


    檀珩身子往前一倾，他的身影便如同羽翼般将虞梨完全笼罩。


    他的脸庞越靠越近，虞梨则不自觉地将头向后挪动，直到她再无退路，只能紧贴着冰冷的岩壁。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虞梨的脖颈上，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局促了起来。


    虞梨先开了口:“你昨天做的那些事，到底是为什么？”


    “救你。”檀珩的声音依旧平静。


    虞梨心头的怒火蹭的一下就起来了:“哪有你这样救人的？你分明只是在利用我！”


    “我还那么相信你……我们难道不是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吗？为什么要骗我？”


    她的眼眶又酸又涩，声音也变得哽咽。


    听到“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檀珩嗤笑一声。


    她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檀珩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睛：“我的身躯受了重创，无法承受我的心脉之力。”


    “但你身躯为莲花化身，再辅以仙草，足以承受并使用我的力量。”


    他望着虞梨三分愤怒三分惊恐的眼神，说话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像是在哄她:


    “若我不把力量暂时注入你的身体去主动击杀那两头凶兽，你我二人都会落入虎口。”


    最后，他似乎在试图解释，继续道:“我的魂魄不会泯灭，可你的会。”


    虞梨气不过，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她一边咬一边哭泣：“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和我说？为什么不提前商量？如果你好好告诉我，我不会不同意的……”


    虞梨还是无法原谅小仙，他根本就不信任她，即使他这样做是为了救她们两人。


    檀珩说不上来为何没有提前告诉她。


    在他印象里，小狐狸总是胆小怕疼，贪生怕死，或许提前与她商量她便会害怕的不敢去吧。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胆小怕死的小狐狸，却在紧要关头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在严寒中艰难地背着他，甚至在生命垂危时还在想着为他采药。


    好奇怪的人，她是怎么做到既软弱怕事又勇敢坚韧的？


    檀珩沉默了许久，也没有想出这个答案。


    但虞梨悲伤的哭声让他心里面很不舒服，这次不是因为她的哭声太聒噪。


    看来他上次并不是因为听到虞梨惊慌无助的哭声而兴奋，他或许也不喜欢虞梨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