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作品:《宁无常

    虞槐的事对我来说,归根结底还是外人的事。


    我看上去仿佛挺上心,为她奔走、为她求助,但心里并没有特别担忧和挂记,所以这个晚上我睡得很好。房子也像是有生命力,主人存在与否,完全两个德行。前阵子,我像是居住在哈尔的移动城堡里,觉得世界总在晃,严靳回来之后,房子里飘忽的东西落地了。


    这可能就是住别人家房子的坏处。在榕城待了这么一段时间,我安分守己,对我爸妈不叨不扰,似乎没人再想让我离开,我脑子里闪过了一丝买房的念头。


    我想要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


    我的房子一定也会听我号令,我让它落地它就落地,我让它飞翔它就飞翔。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完全把严靳在家这件事情忘在脑后了。


    我穿着睡袍,也是真丝的,特别滑溜的睡袍,腰带松松垮垮系在腰间,领口的深v几乎要开到肚脐,我里面没穿,就这样往厨房走,我想倒杯水喝,结果却闻到了很熟悉的,炒蛋的味道。


    严靳端着早餐走出来,他看着我,微笑。他提醒我腰带快散了,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用特别寻常的语气,真的特别寻常,和吃早餐一样寻常。


    他没有打量我,没有光明正大地看我。他不是说他喜欢光明正大地看吗,现在当真就学斯文了、学绅士了,不当流氓了。


    人真的能在一念之间就转性吗。他好厉害,我蛮佩服的。


    我系好腰带,洗漱后去餐厅吃饭,盘子里又是满满一堆,五花八门的东西,有我最讨厌的豆子。


    严靳问我睡得好不好,我说挺好的,精神饱满神清气爽,就是这盘豆子有点影响我心情。我承认我有时候挺作的,特别是在他面前,但我习惯了,我能忍住不碰他不抱他不亲他,但没办法管住嘴,管住我的抱怨。


    每当我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时,我的行事作风都直得像根钢管,没有拐弯的余地。


    他知道我不喜欢吃豆子,我每次都把它们完完整整剩在盘子里,但下一次吃这种类型的早餐时,豆子仍旧会出现。严靳不会试图说服我吃掉它,但一定也不会减少它。那样会破坏他的早餐的完整性。


    这就是我们各自的坚持,他和我都是很固执的人,我们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执念。


    他说:“怎么不问我虞槐的事?”


    我说:“你昨晚告诉我,今天一睁眼给我准信儿,”我看了眼手机屏幕,“现在是八点四十三分,距离我睁眼已经过去二十七分钟,你已经食言了。”


    他眯了眯眼睛,很无辜的样子:“那怎么办,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还是给你一个机会惩罚我?”


    如果是在四十八天以前,在我们的关系结束之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方案二。我想惩罚他,我想用五花八门的方法“惩罚”他,严靳忍耐的表情很好看,比他露出笑容的时候还要好看,但能够欣赏那种场面的机会太少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次。


    “欠我一个补偿吧。”我想了想,“要不过段时间,陪我一起去看房子?”


    “你要买房?”


    “不可以吗?”


    他问我为什么,我露出很浮夸的为难表情,我拖长声音说:“钱多没地儿花。”


    他说:“那我卖给你吧。”


    这回轮到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缺钱啊。”


    我笑出了声音,我说我考虑考虑,然后我们终于谈到了“正事”,我问他:“所以虞槐到底去哪了?”


    严靳说:“启明健康教育中心,主营业务是矫正青少年不良行为。”


    我停下了切割香肠的手,马上拿起手机,想要把这个消息告知小蜜蜂,严靳摇头:“先等一下。”


    “你不想让我告诉她?”


    他再次摇头:“我希望你答应我,对你来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我眨了眼眼睛,说得干脆:“好啊,我答应你。”我说,“我没你以为的那么喜欢管闲事。”


    “是吗。”他说,“那这件事对我来说,也到此为止了。”


    我顿了一下,我心里明白得很,严靳是想说,他不会再帮我的忙了,在虞槐这件事情上。


    我看了他一眼,继续给小蜜蜂发消息。


    等我放下手机,他问我是不是生气了,我说没有啊,我哪里像生气,他说你的表情不大好看,我说:“你是太久没见我,陌生了,我原本就长了一副不开心的脸,表情不代表心情。”


    严靳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问他,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他摇了摇头。


    我说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他说:“你说我太久没见你,陌生了,多看一会儿,免得又忘。”


    “忘了又能怎样?”我几乎脱口而出。


    “不怎样。”他说,“但我不想忘。”


    我笑了笑,躲开眼神去戳盘子里的食物,不经意间吃到了几颗豆子,果然很难吃。我说:“搞得跟这辈子都不见面了似的。”


    “那不行。”严靳也笑了笑,“一天、一星期、一个月,一个月是我的极限。”


    我愣了下,可能是我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我感觉他仿佛在跟我讲情话,我放下刀叉,抬眼看他,我说我们以前,也经常一年半载见不到的啊。


    他点头,说此一时彼一时。


    他点头的时候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很短暂的一瞬,我蛮喜欢那个表情。我喜欢这个狡猾的男人,偶尔露出的诚恳和真心。


    不过我还是没太听懂,怎么就此一时彼一时了。他还是他,我还是我,我们都没有变得更差,也没有变得更好。


    他又说:“前阵子正好我工作忙,不是故意要避开什么。”


    避开什么?能避开什么?有什么值得避开?有什么需要避开?他是在试图解释吗?有什么好解释的?又不是我上赶着要见他,又不是我在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不对,我这个想法听上去也有歧义,我没有说他求而不得的意思,他不会对我心心念念。


    我知道的。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就像我对他不会有这种情感一样,严靳也不会。他跟我早就互相得到了。能够给到对方的东西,我们统统都给过了,毫无保留地给过了。


    还有什么能要的?还有什么能给的?


    没有,都没有。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看我?他的眼睛为什么是深棕色,为什么睫毛会垂下来?他又不靠脸吃饭,漂亮的眼睛又不是必需品。


    我挪不开眼了,我这种浅薄的人本来就没多少自制力,一切华丽的、美丽的、古老的、神秘的东西,都可以蛊惑我,轻而易举地蛊惑我。


    他每眨一次眼,就像对我施了一次魔法。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的巫蛊师叔叔,我的魔法师叔叔。


    -


    一顿早饭吃得我心惊肉跳。十点多的时候,严靳要走,我以为我终于可以身心清净了,我和这套房子,和落地生根比起来,好像还是漂泊在天上轻松些。


    然而没过几分钟我就接到了阿池打来的电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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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感谢我打听到了虞槐的去向,然后又问我,有没有路子能把人偷偷带出来。


    我回头看着严靳,沉默了几秒,耳朵里又传来阿池的声音,他说他明白了,他们会想想其他办法,他又对我说了几句额外的感谢,我说别这么客气,大家都是朋友。


    但我心知肚明,他对我客气是必须的,我对他们来说,仍然只是个外人,顶多算是个熟悉的外人。


    不过对于一个熟悉的外人而言,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吧。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骚动,我问阿池怎么了,他说小蜜蜂和牙牙吵起来了,他没再跟我多说,匆匆挂断电话。


    和虞槐已经失去联系好多天,小蜜蜂和牙牙一直维持着表面和谐,怎么忽然就起了争执?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半个小时前,我把启明健康管理中心的消息告诉小蜜蜂,她急躁了、失控了、慌神了。


    我攥着手机站了一会儿,走到严靳面前:“我也要出趟门。”


    他叹气:“你答应过我,到此为止。”


    “我去看看热闹。”我说,“不干别的,就看看,只是看看。”


    严靳把我送去了竹峰的录音室,他没跟我一起进去,他说他在门口等我。我跟他说谢谢,关上车门之前,我冲他抬了下下巴,我说:“中午一起吃饭吧,你挑地方,我付钱。”


    我在录音室楼下碰到了牙牙,他在路边抽烟,看到我也没觉得惊讶,我走过去,向他借火,我说:“你们吵完了?吵出名堂了吗?小蜜蜂人呢?”


    牙牙摇头,他吐了口烟,说:“阿池带她吃饭去了,她好几天没正经吃饭。”


    我瞥了一眼他破裂的嘴角:“还打架了呢?你输了?”


    牙牙皱了皱眉毛:“我怎么可能跟她动手。”他望着马路中央来往的车流,“我可以和虞槐交换就好了。”


    牙牙说:“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回家,我不回家,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他的眼神好落寞,我说:“也不是你的错。”


    他咬着烟头苦笑:“那还能是谁的错?”


    “不是每种责任都能单独落到某个个体头上。”


    “听不懂。”牙牙说,“但无所谓吧,后悔也没用。”


    “你母亲还好吗?”我说,“小蜜蜂把她的事情告诉我了。”


    “我不知道,我是个没出息的不孝子。”


    “......”我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了,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个,其实刚才我就不该发问。


    “我昨天晚上跟她见了一面,她朝我吼、朝我嚷嚷,她说本来就是她们两个不正常,被拆散是活该,但我觉得她很后悔,可能不一定认为自己错,但她对这个结果是后悔的。”


    牙牙说:“或许是因为我吧,我们的关系很难再修复了。她说她就是觉得很不公平,她的儿子没那么差,为什么总是要被贬低、被嫌弃,那些人的儿女也不见得有多么好,她说小区里的人就是欺负她、欺负我,欺负她没有老公,欺负我没有爸。她说小区的名字好恶心,她看到‘幸福里’三个字都想吐。”


    “你爸......”


    “十几年前,欠了赌债,跑了。”牙牙说,“我妈替他还了很多钱。”


    我有些呼吸不畅,只好用力地抽烟,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拿走了我指尖的烟。我回头看着严靳,我不知道我在那个当下是什么表情,但他抱了我一下。


    他对牙牙说:“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他递给牙牙一张名片,他说:“以后有什么需要,不用找易小姐,打给我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