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像威兰德所说，联邦大厦的楼层设计讲究一个“纵深迂回”。


    赵莫在军校学习过地形判断与感知。梅尼耶带她走一圈，她能猜出来，第九十二层应该是由许多个小“回”字组成的大“回”字设计。


    想到威兰德三十六计的开篇序言，赵莫压下紧张的情绪，清了清嗓子。


    “梅妮姐，我听说……我们七队的沈锋队长……”


    赵莫谨遵威兰德教诲，言语吞吞吐吐，面色纠结不安，最大程度刺激听者的分享欲，但一点话柄不留。


    果然，梅尼耶来了兴趣，左右张望了两下，悄咪靠近赵莫。


    “嗐！这不是什么秘密。”说着，一脸唏嘘。


    “沈锋队长为人是很严肃，我们都不大敢和她说话。”


    赵莫面露疑虑：“啊？这样啊？”


    “不止是我不敢，这事你一打听就能知道。而且啊，照我看，她对队员都挺那啥的。”


    赵莫：“啊？不能吧！”


    梅尼耶更起劲：“你别不信！”


    “有一次我撞见你们队出外勤回来，大红花挂在你们队的王树脖子上，她就不大高兴。”


    “开年终大会的时候，温副队上台汇报，她也是冷着脸鼓掌，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见赵莫一脸惊恐（装的），她又补上几句安慰道：


    “你也别太担心，虽然沈队比较严格，但你们队的副队温南很好相处。”


    赵莫给出话头，洗耳恭听：“副队人很好吗？”


    梅尼耶不自觉地拉高声调：“温队这人吧，对谁都笑眯眯的，可温柔了！”


    赵莫回忆了下威兰德的评价，照他所说，温南也是个不大好对付的人物啊？


    “更别说温队长得还好看！”梅尼耶星星眼，“声音还好听！每次年终大会，他上台发言的时候，简直是视听盛宴！”


    不是，大妹子你……


    赵莫语塞。


    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赵小莫（职场版）已经在威兰德的指点下进化了。


    听着梅尼耶从温南副队长的颜值吹到为人，还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对他取代沈队、参加年末总局表彰大会的期待时，赵莫的“威兰德牌职场雷达”响了。


    数次总局大会都是由温南副队代替沈锋队长发言的；沈队的严苛无情远近闻名，但温队的温柔好性儿众人皆知。


    寥寥数语勾勒出一个可怖的真相。


    赵莫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觉得自己窥探到了职场不可明说的阴谋。


    *


    温副队的魅力实在太大，梅尼耶喋喋不休。


    赵莫几次插话，想问问其他队友，都没成功。


    直到二人停在七队办公室前的走廊转弯处，她才有所顾忌地住了口。


    她带着赵莫站到办公室大门前，指了指门上的电子屏。


    “你的虹膜信息已经入库了，验证完就能进去。”


    说着，顺势将靠门的位置让给赵莫。


    “一会儿你自己进去就行！按照我和你说的，加油哈！”


    说完，和脚底抹油了一样，“嗖”地一下跑走了。


    赵莫尔康手。


    不儿，你和我说啥了啊？说了温队好帅好温柔吗？！


    奈何虹膜识别太灵敏，赵莫往门前一站，办公室的大门就已经解锁打开。


    赵莫只能装着满脑子的“温队好帅”，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


    一进门就是办公区，长达十几米的操作台后摆着六张办公桌。


    办公桌后都没有人。操作台前、开放式茶水台处也是空空荡荡的。


    “您好，我是来报到的赵莫。”


    赵莫不敢贸然走进办公区，只敲了敲身后的门。


    见没人应声，赵莫提高声量，又问了一声。


    依旧没人回应。


    只有一只半人高的粉色大王花玩偶站在其中一张办公桌上，对着自己傻笑。


    赵莫不敢随便乱看，只盯着办公区，祈祷快点来人解救脚趾扣地的自己。


    墨菲定律诚不欺人——赵莫不敢随便张望，就张望到随便的了。


    办公桌的玻璃隔板之间，一撮黑色呆毛在大王花的庇佑下巍然挺立着。


    那个瞬间，赵莫连办公室狂徒的赤色鸳鸯肚兜挂在哪儿都想好了。


    她大惊失色，赶忙退回门外，强装镇定地重新敲门。


    门内传来细细簌簌的慌乱收拾声，和两道细微的交谈声。


    可依旧没人招呼自己进去。


    赵莫要碎了。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入职第一天就要撞破什么办公室秘辛吗？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莽进去，或者掉头去找梅尼耶帮忙。


    “进……进来吧。”


    细如蚊讷的男声从门后响起。


    赵莫如获大赦，推门进去。


    “我我……我是王树，你的同事。你你……你可以等一等，温队和沈……沈队马上就来。”


    刚刚出现呆毛的位置，正站着一个清瘦的人影，低着头磕磕巴巴“背课文”式地说着。


    “好……好的。”


    赵莫懵懵地回应道：“那我等一会。”


    清瘦男孩“嗯嗯”两声，低着头坐下了。


    虽然看不见那个呆毛……哦不，是王树的脸，但赵莫的直觉告诉她——小伙子一定是松了一口气。


    赵莫带上门，站在门口等着。


    尴尬的窒息感席卷了仅有两人的办公室。


    原本，赵莫还算镇定，但耐不住一旁的少年总是“打地鼠”一样地冒头偷看自己。


    不善社交的职场小赵碎碎的，只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避开少年偷看的视线。


    一分钟后，许是实在憋不住了，王树“嘭”地站起身。


    动静有些大，赵莫依稀能听见什么东西被撞翻的声响。


    王树忙低着头说：“对……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少年为什么道歉，但赵莫还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少年不再说话，就是耳根的红迅速蔓延上脸。


    他吭哧吭哧地哼唧了一句。


    赵莫没听清：“你说什么？”


    这一问，直接把王树问得脸红脖子粗。


    “我我……我说，你可以……可以坐在那里。”


    说着，王树指了指自己斜对面的一个位置。


    “那那……那是……空空……”


    “是我可以坐的空位置是吗？”赵莫实在害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帮着接了一句。


    “是是的。”王树点点头，脑门跟要冒烟了似的。


    赵莫僵硬地道了谢，坐下等着。


    王树了却了一桩心事，显得自在多了，对着光脑工作起来。


    “噼噼啪啪”的敲击声响起，赵莫默默给这个清俊队友打上了“社恐但好心”的标签。


    *


    嵌在金属墙里的电子表跳过了两分钟，墙壁里的隐藏门缓缓移开。


    一女一男从中走出来。


    女人很是高挑健硕，目测比186的赵莫还高上四五公分。


    面部轮廓分明，眼窝很深，有一道疤斜穿过左眼，为她本就冷厉的气质添上了几分肃杀。


    这就是沈锋队长了吧？赵莫心想。


    男人比较隽秀，和赵莫差不多高。长发被发带束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像梅尼耶说的那样，很是绝色。桃花眼，微笑唇，高挺的鼻梁，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但不知是不是赵莫的错觉，总觉得男人的笑意不达眼底。


    二人都穿着作战服。


    赵莫赶紧起身，自我介绍道：“二位队长好，我是来报到的赵莫。”


    男人笑眯眯的：“我是温南。”


    女人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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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锋。”


    赵莫等着二人给自己介绍工位，但沈队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和自己走。


    赵莫不明所以，但老实跟了上去。


    温南料到她俩要做什么，对着王树做了个口型。


    王树以一种不符合自己羞涩姿态的迅即速度收起光脑，捞起桌下的一个铁坨坨，划拉着转椅，远离沈赵二人。


    沈锋将赵莫带到办公区后的空旷地带。


    “沈队，我们这是——”


    没等赵莫问完，沈锋就是一个右勾拳。


    赵莫很快反应过来，左肩擦过沈锋的拳头，顺势用右掌卸了拳风的冲击力。


    沈锋没有喊停，右鞭腿、穿步拳轮番上场。


    赵莫认真回击，因为穿着牛仔裤的缘故，只在手上尝试着合锁住沈锋。


    二人打得有来有回，连其中一个办公桌的金属台面，也不知被谁砸出一个拳印。


    连过二十多招，沈队才叫停。


    赵莫跟着停手，准备将试图钩住沈锋的右腿收回安全的社交距离。


    这辈子最无语的事情就这么惊喜地发生了。


    赵莫这辈子加上辈子没有一刻这么认同“便宜没好货”这句真知灼见。


    29.9三双的帆布鞋就这么水灵灵地卡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作用力推着赵莫的左腿，她缓缓下坠——劈了个叉。


    那一刹那，世界安静了。


    十秒后，沈锋扯了扯嘴角，借了赵莫一只手，“你过关了。”


    说着，视线扫过赵莫完好无损的牛仔裤。


    早就后退到门口的温南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笑着夸赞道：“小赵的身手很好。”


    抱着光脑和铁坨坨，坐在转椅上的王树憋成了大红脸，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好厉害。”


    哈哈，不知道他们是在夸什么呢。


    赵莫头顶冒烟，尬笑三声，客气谢过三人的夸赞。


    就在她努力遗忘的时候，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沈队掏出光脑，来了一句：


    “你的牛仔裤，质量很好。有腰围42.3厘米的款式吗？”


    赵莫沉默了。


    沈锋顿了两三秒，又补一刀：“或者，你加我的光脑号，转发给我链接，可以吗。”


    她目不转睛，视线聚焦在赵莫的深蓝牛仔裤上。


    这是职场霸凌吧？是的吧！！！


    “不可以吗？”沈锋真诚发问。


    什么阴谋诡计？！沈锋就是世界上最不近人情的队长！！！


    赵莫忍辱负重。


    “可以的。”


    沈队诚恳道谢：“谢谢你。”


    腼腆的王树憋笑憋得快冒烟了。


    云淡风轻的温南似笑非笑，实则大腿都要掐烂了。


    赵莫不想说话，翻找店铺的手滑得更快了。


    沈锋也不着急，站姿都不变一下地等着。


    “好了，转发给您了。”


    赵莫一字一顿，像是在祭奠自己死了又死、荡然无存的颜面。


    沈锋点点头，再次一板一眼地道了谢。


    攻击完（划掉）和赵莫友好交谈后，她转向温南。


    “我的桌子被砸坏了，没法处理档案，剩下的文件你记得拿走。”


    她说完就走，丝毫不给温南反驳的机会。


    毛绒绒的棉花头绳在她脑后荡着。


    “好。”


    温南放开了折磨大腿的右手，狰狞地保持微笑。


    放在平时，赵莫也许会同情被领导奴役的他。


    但牛仔裤事变后，沧桑的赵莫只想咆哮：这才是正常的职场霸凌吧？！！


    “赵莫，先加入队内加密通讯频道，我来和你说说队里的情况。”


    温·职场老油条·南迅速调整状态，试图用工作麻痹苦痛的内心。


    赵莫宛若行尸走肉，配合着解下光脑，让王树帮忙植入队内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