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赵莫非常肯定赵婶有事瞒着自己，但任她怎么磨人，赵婶愣是不开口。


    加上一天半的休息时间转瞬即逝，组委会又下发临时通知，赵莫也只能暂时搁置“探因”大业。


    说来也可笑，这临时通知无关赛场布置，更和安保计划搭不上边，仅仅是因为几家赞助商嫌弃宣传片过于简陋朴素，要求补拍镜头。


    这不，连带着七队在内的所有安保小组，都被轮流召唤去了临时搭建出的拍摄基地。


    也不知道是哪家财大气粗的大傻帽，竟然要求每位安保人员都要全副武装地参与补拍工作。


    “咔咔”一通摆完姿势。


    刚一走出拍摄基地的大门，茱莉亚就迫不及待地摘了头盔，呱哒呱哒地吐槽起来：“今年的赞助商也太事儿了！净整这些没用的！”


    “还有那个导演！”赵莫很想爆粗口：“最能保证命中率的瞄准姿势！他竟然敢嫌不好看？！”


    “好看有个屁用啊？！他指导的那个破姿势，十米内爆他头都费劲！”


    “简直傻叉！”茱莉亚翻着白眼，精当评论。


    说话间，温南也结束了拍摄任务，抱着头盔赶来会和。


    “沈队那儿还没结束吗？”见他一个人前来，赵莫问。


    温南少见地黑着脸：“赞助商要求增加赛场内的镜头视角，沈队被叫去做指导了。”


    茱莉亚有些不解：“场内视角？公布这个不就相当于提前漏题吗？”


    温南：“组委会也没同意来着，但是——”


    他捻了捻手指：“给得够多。第三星区那边猴急地答应了，军部来的督导也就勉强批准了。”


    “所以，叫沈队过去指导，是防止泄密？”赵莫猜。


    赞助费和保密性要想统一，只能叫上老道的战斗人员们审核镜头了。


    “不止，”温南摇摇头：“竞赛策划组还想要反向挖坑，误导军校生，这才组织了一帮指挥去设计镜头。”


    “……”


    组委会的尿性真是数十年如一日，曾深受联赛套路荼毒的赵莫颇有感触道。


    等下——


    “沈队还干过指挥哇！”赵莫惊叹。


    也是，面对军校里那群如狼似虎、火眼金睛还深谙联赛套路的战术规划师，没点指挥作战的经验，一个搞不好就是主动送信息。


    温南“嗯”了一声，微微眯眼，好似陷入了回忆：“她很擅长战术指挥，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和她取取经。”


    “对了，王树和牛犇犇呢？”没等赵莫追问，温南的目光很快清明，转移了话题。


    茱莉亚看了眼光脑：“树儿说他拍完了，但牛犇犇那儿出了点小问题，他去看看了。”


    温南：“他能解决吧？”


    茱莉亚点点头：“他说不严重，三五分钟就能回来。”


    “好。”


    *


    军校联赛一贯由军部督导、星区级政府承办、各大企业参与赞助。采用实地观赛和覆盖全联邦的直播形式，通过三大团体赛，和最终的个人擂台比拼环节，从团队协作水平和单兵作战能力这两方面综合评定军校生素质，全方位展示其优劣势和个人特色，为其未来发展奠定良好基础。


    军事军工是联邦社会的大基数，加上军校联盟和军部的官方站台，以及各大赞助商的钞能力加持，军校联赛堪称联邦第一大全民盛事。


    甚至衍生出了独一份的娱乐产业链——小到明星学员的包装营销，大到判夺胜率比分的开盘□□。


    有些没背景的明星军校生也会因此放弃入伍，直接混迹星网，靠联赛期间打造的偶像人设过得风生水起。


    除却流量红利，对全体军校生来说，联赛最不容抗拒的魅力，就是其对职业道路的深远影响——军部的各级长官同样会关注赛事，说不准就能得了谁的青眼。


    当年的钱进教官是这么跟赵莫说的——“现在表现得越好，未来你爬得越高”。


    虽然这句鸡汤极具乐观主义色彩，但当人的实力强到某种程度，这句童话就成了现实。


    三十五年前的联赛断层第一，平民出身的现任军部总司令顾玉，就是这句话的最佳写照。


    现如今，赵莫依旧能回忆起初听这句话时的鸡血澎湃、野心勃勃，但她不得不承认，对于她这种非天赋怪，鸡汤的三分钟热度比不上金钱的现实压力。


    要不是威兰德卖了店面都没凑齐那笔医药费，赵莫指不定能不能撑住那口气，拿到属于擂台第三、联赛第五的奖金。


    赛后，她还差点签约了直播公司。要不是前有奖金凑够了医药费，后有威兰德的夺命五十连call，钱进教官又死活不放人，现在的她说不准会在哪个直播间侃大山呢。


    俗话说得好，人生就像巧克力罐，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巧克力味的屎，还是屎味的巧克力。


    入伍攒军工，混迹星网玩流量或被流量玩弄，亦或者像赵莫如今这样——阴差阳错地考进另一个系统，很难说哪一种活法会成为人生最优解。


    现在的赵莫解不出来，再活两百年的赵莫也说不明白。


    但她很清楚一点，现在这份能带来稳定收入和许多情绪价值的工作，已经脱离了屎味巧克力的范畴，进入了下下下一个level——最起码是牛奶巧克力级别的。


    如果再遇上些热血与感动，那就是隐藏款的榛仁葡萄干牛奶巧克力——简直仙品！


    说回今年的安保任务。


    第三星区相当宜居。符合赛场要求的非聚居星球就那么几个，再考虑到关卡设置的环境丰富度，今年只选定了两大赛场。


    一是承办开幕式、第一团赛，个人擂台赛以及近距离观赛区的3081星。约80%的地表是沙漠，人口密度小，且聚居地集中，环状辐射在星球核心区四周。


    二是承办第二、三团赛的3083星，一个陆地面积不足百分之十的“水球”。


    除却临时加塞的拍摄任务，正式开赛前，安保小组的任务就是分批巡视各大赛场，尽快熟悉环境，模拟营救、反恐等重要环节。


    自十多年前反叛军试图安插内应，搅乱联赛秩序起，安保小组正式执行“流动安保”方案。以星球为单位，五天一小换岗，十五天一大换防。


    举个例子，开幕式当天，七队要遵循调派，在外场观众席执行任务。那三天后，他们就要换岗到随行军校人员的下榻酒店，又或者是去执行包括沙漠地带在内的地面巡逻任务；而十五天后，趁着补充星兽，他们会被换防到赛场内，分配到固定的岗哨执勤，每三天一换岗。


    总之，联赛期间，安保人员和参赛选手，个个都得脱层皮！尤其是七队！


    准确来说，是七队的两位队长。


    因为还记挂着熵变的运输链条，在3081星，除却日常的赛前准备，两人轮番外出、搜寻线索。


    温南不在家的日子里，因人多眼杂而被迫装傻的牛犇犇每天都能在线发疯，一天能在耳夹里的队内频道里嘟囔八百遍“宣传片里，我一定站机器人大队的前排c位！”


    这可能就是矮子的自信吧——看完王树悄悄拍摄的录制现场，赵莫和茱莉亚一致认可这一点。


    毕竟牛犇犇的原始身高还没别人家机器人的腿长，放在队伍中间，实在是有些猎奇了。


    *


    十多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开幕式如期而至。


    除了被临时抽调去网安组的王树，和淹没在一众长腿机器人中的小矮个牛犇犇，七队剩下的四人都全副武装、列队安守在各大出入口附近。


    开始检票了。


    虹膜验证通过后的“叮”声，刷验电子卡的“滴滴”声不绝于耳。人群悄声绕过举枪执勤的安保人员，这才鼎沸。


    回眼一望，清一色的蜂腰长腿，玄黑色的反光战术背心熠熠生辉，挂着各色设备的战术腰带紧贴在紧身的战术内衬旁，衬得直筒战术裤分外修长。


    “哪个是赵莫啊？”赵婶被人群簇拥着，卷卷头不住地张望搜寻。


    抵住一个要挤开苏珊的低素质观众，威兰德拉着赵婶和苏珊闷头往里走：“都带着头盔和面罩呢，全都一样的打扮，看不着！咱先找着位置！”


    其实，安保人员的打扮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腰带和胸前的姓名，以及原单位编号。


    也难怪赞助商的钱能让承担单位推磨，单论这些量体裁衣的定制战术服，星区政府就出了好大一笔血。


    其实，赵莫看见家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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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婶新染的荧光黑卷卷头实在有些醒目，但执勤任务要紧。即使有了仪器的甄别，包括赵莫在内的安保人员也得格外小心，时刻盯准出入口。


    过了一个多小时，外场的观众才全部入座，环绕着、挨挨挤挤着填满了全息剧院的后两百排。


    至于空余的前三十排位置，预定了他们的观众，正在两千多公里外的星眼广场上，近距离目睹着开幕式的一切。


    剧院内的全息屏开始运转，晃眼的炫目灯光下，暗灰冷峻的色调不断闪烁。


    “你，是联邦的新生力量吗？”


    随着掷地有声的男女混合声响起，剧院瞬间遁入沉寂的黑暗。


    画面变了——历任联赛的赛场画面和精彩片段穿插闪动。


    机甲、人影、星兽……


    影子交织着……


    观众席不时传来阵阵惊呼——这就是全息屏的威力，观众们也在画面中来去穿梭，置身于一个个危急时刻。


    赵莫隐约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比赛实录，只不过，是她被当年的擂台冠军砸出赛圈的片段……


    还是当没看到好了。赵莫假装没注意到赵婶的愤怒卷卷头，和茱莉亚那面罩都盖不住的傻笑。


    好在精彩瞬间多到放不完，熬过两三秒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


    刷过了联赛历史、组委会介绍……又过了好一会儿，宣传片播到了特别拍摄的安保人员们。


    赵莫脚趾抠地着看完自己以及同事们的耍帅定点，只有一个感触——这个卡颜还卡身高的的世界真是够了！


    长相不够的人就拼贴到一个画面，偶尔挑几个有气质的来点全副武装的独立特写。


    但对于帅到超群的人，比如温南，是正脸侧脸拍不够，甚至还被要求摘掉头盔、卸下伪装，穿着战术服配金丝眼镜，长发飘飘地摆pose。


    难怪温南拍完直接黑脸，赵莫感慨。


    但美颜攻击的威力确实有效。直到宣传片的最后，画面闪回着历任冠军的夺冠时刻，定格在顾玉司令的沉静面庞时，观众席仍回荡着被温南美貌冲击到的惊呼。


    听着不绝于耳的“哇”声一片，赵莫和同样憋笑的茱莉亚对视一眼，齐齐瞥向身侧的温南。


    虽然看不真切面容，但他周身的冷气做不了假。那股寒意还在斜对角的执枪同事笑出声时，又隐隐加重了几分。


    赵莫有些好奇，定睛看了看那位大笑勇士的腰带信息——巧得很，久闻大名的三队队长，爱丽丝·艾萨克。


    在感慨一句好勇后，察觉到貌美温的危险视线，赵莫赶紧偏转过头，暂停吃瓜。


    因为，比起看领导笑话，还有更安全又可笑的乐子。


    比如说，白花冤枉钱刷新漆的诸葛虎。


    巡逻舰的镜头被删得一干二净，粉刷的银白新漆毫无用武之地。究其原因，赵莫认为，比起大了它六个size的军团战舰，人家导演可能是嫌寒酸……


    但删了战舰画面，并不影响七队成员看到新漆的通体舒畅。再者，入职率也有温南这张海妖脸顶着，单凡多几个被美貌冲昏头脑的，也能缓解缓解局里的招聘压力。


    综上，排除丢了个大人但没几个人在意的赵莫，牺牲色相但娱乐大众的温南，和钱包出血但曲线救国的诸葛虎，全片最惨的，莫过于牛犇犇小同志。


    啧啧啧……


    多大仇多大恨呢？本来机器人的镜头就少，还非要给站在c位的牛犇犇抠出画面。


    早知这样，让它入镜、给它拍照干嘛？让孩子白高兴一场。


    七队齐齐朝机器人方阵的方向瞅了瞅。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几人的目光，本来还昂首挺胸占据c位的牛犇犇缩到了身旁大高个的腿后边，不愿意往外出溜。


    还是身高的错——大高个的屁股盖不住它的脸，从那张没装就傻了的脸也能看出来，孩子的心情很不好。


    “牛犇犇？”茱莉亚夹着嗓子在频道里喊了声，试图安慰。


    无人回应。


    赵莫冲她摇了摇头，临时搭建起来、屏蔽了牛犇犇的独立频道里也传来王树的哭腔：“让、让犇、犇犇静、静一静。”


    唉，这叫什么事……


    赵莫和茱莉亚对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