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的时候，凌琰被召去了荀明身边。


    远远就见到雪团子一般的萧月站在他母后身边，手中拿着一个纸鸢，跟在风的尾巴后面奔跑。孩子们欢声笑语的景象像春天一般生机勃勃，总是带着许多的希望。


    凌琰和荀奕站在荀明的身边，看着孩子们嬉笑打闹，脸上无不带着笑意。


    一反常态的，荀明却是一脸担忧。


    梁帝身边的巫女，阿德，自那夜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出现地离奇，离开更是。


    平乐全然没有那日的记忆。


    除了荀奕和凌琰二人知道真相之外，无人知晓这名神秘的巫女的来去。


    凌琰隐隐知道，她的出现是为了自己。虽然还未向荀奕求证，但是知觉告诉她，荀奕知道的远比她多的多。


    不过既然他不说，凌琰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梁帝显然面色更难看，本来就严肃的脸上竟然也是带了点阴郁死气。


    平乐和平南王在骑射中拔得头筹，赏金百两，二人全散发给了自己的亲卫和侍从，一时之间春猎场上热热闹闹，拿到赏钱的无不欢喜。


    这么来看，与梁帝的帷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接着二人得了梁帝的旨意，春猎之后跟着回宫，复职。


    二人皆进了品级，有些弥补的意思。凌琰捧着诏书，心中却没有半分的轻松愉快，樱桃察觉出不对劲，她也只是摇摇头不作答。


    那一边的荀奕显然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两个人的关系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怪圈，自从那日见到阿德之后，不知为何，凌琰面对荀奕时总是觉得浑身不舒坦。


    两个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就连身边的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荀明拉着她的手想要询问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旁敲侧击，生怕凌琰这个弟媳不要自己的弟弟。


    凌琰让她放心，声称最近只是因为自己要回到皇宫任职而有些劳累。


    赵氏那边的说法也是一样。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减少与荀奕的来往，凌琰开始不去他的小厨房觅食，他也很少来凌琰的院子品茗写字。


    凌琰是有些生气的，但又觉得荀奕并没有犯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辗转反侧了几晚之后，她决定放过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


    天刚蒙蒙亮，她来到书院，明子君已经在整理书案。她自从知道凌琰即将离开之后，一直都很舍不得。凌琰先前去了躺官府，将几家书院都转到了明子君的名下。


    在这样一个时代，明子君这样孤身一人的女子，没有家中的照拂，总要有些傍身的东西。


    她往后坐到熟悉的老位置上，开始看最近孩子们的作业。


    明子君抱了一只小狗进来，那小狗浑身湿漉漉的，看来是因为昨天后半夜的那场暴雨。


    两个人用旧衣物给小狗擦干，这才看清楚原来小狗是陶棕色的五红犬。三角形的耳朵软软的，嘴筒宽大。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转来转去，四个爪子粗而有力。


    凌琰心中惊讶，在现代，她几乎只在网络上见过五红犬，想不到竟在这里遇见了。


    明子君朝着外面指了指，她就是在那里捡到的。


    刚刚去院子给外头孩子们种下的葵花浇水，就听见门扉后头传来哼唧哼唧的声音，她走过去一看，就见到一处水坑中趴着一只脏兮兮到看不清楚毛色的小狗。


    那泥坑经过昨晚暴雨的洗礼，积了不少混合着泥浆的雨水，对于一只幼犬来说已经不浅，小狗的口鼻中都是泥巴。


    凌琰和明子君将它清理干净，那小狗的精神头也逐渐恢复过来。


    粉嫩的小舌头舔舐着两个人的掌心，趁着两个人不注意，跳到两个人的脚边，嗅嗅这个闻闻那个。


    此时，门口进来一个人，小狗见到他十分激动的样子，一下子扑到那人的脚边。


    “这是......”


    然后小狗，尿了。


    *


    荀奕一脸黑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已经换上了放在书院的新衣，站在书院的门口一言不发，另一边的凌琰则是完全相反，抱着小狗，一脸笑意地和每个孩子问好。


    就在他换衣裳的功夫，凌琰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养这只不止提起来十分有胆量，而且敢在荀奕脚边尿尿的小狗。


    还顺便取了个名字“橘子”。


    凌琰抱着橘子来到荀奕身边，前几日的憋闷因为橘子的出现而烟消云散，她笑着对他道：“您辛苦了。”


    荀奕的嘴角扯了扯，不理会她，转身往里头走。


    这是他们在书院的最后一天，之前事务繁多，但是荀奕几乎是每日都会抽空来看看情况。孩子们很舍不得这两位老师，干脆上课也没什么心思了。


    凌琰和荀奕依旧是坐在熟悉的后排，经常有孩子转过头来看他们，荀奕没有什么表情，旁边的凌琰则是挤眉弄眼。


    明子君请二人去家中吃了个送别饭，魏思林也来了。


    他与荀奕二人在书房许久，再出来之时，刚巧饭菜也上了桌。


    凌琰悄悄问二人都说了些什么，荀奕告诉她，魏思林是个人才，翘楚荀氏门生，他有意继续引荐他。


    她点点头，与他一同往饭厅走去。


    这套宅子虽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处处可见明子君精心打理的痕迹。院中没一丝杂草，只见橘子在里头撒欢。


    凌琰蹲下来点着它的鼻子，佯装严肃道：“不可以踩到花草，知道吗橘子？”


    橘子甩甩头打了个喷嚏，凌琰忙撇过头，小狗的嘴巴可不好闻。


    但是它仿佛听懂了一般，竟然真的轻手轻脚起来，不去碰到那些花花草草。凌琰惊喜地转过头想喊明子君来看，只是猛然撞上了荀奕的双眼。


    那双眼睛深邃，和她的视线交汇之后，又迅速移开。


    他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并肩蹲下。荀奕的手伸到半空，手指蜷缩，想要抽回，下一秒，掌心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上。


    橘子似乎对他格外热情，在他的掌心中蹭来蹭去。荀奕的面容逐渐放松下来，带着笑意摸着小狗的头顶。


    凌琰有些不满：“明明是我和子君捡到橘子的，为什么它和你这么要好？”


    荀奕没有回答。


    她起身往屋内走去，那里更加温暖。


    “或许是因为，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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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的春末已经有了夏的温度。


    家里的空调坏了，她烦躁地团团转。荀奕从书房里出来，鼻尖带着些汗珠。


    凌琰趴在沙发上，垂着头，举起一只手晃了晃。


    “看到了吗？我快变成人干了。”


    荀奕的手追逐着她的，轻轻握在掌心里。


    小区门口有家冰饮店，两人吹着空调，面前摆着三大碗不同口味的雪花冰。


    因为她想吃三个口味的。


    荀奕每个碗里挖一勺，再送到凌琰的唇边。凌琰伸了个懒腰，接下她的好意。


    “还是你懂我。”


    这是他们相识相爱的第一年，两个羽翼未满的，刚出校园的小孩儿，在这个老旧的小区有了第一个家。


    还没等他们走出这家小店，外头的天忽然暗了下来，下一秒大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地上发出声响。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带挡雨的东西，只能又折返回去。


    凌琰回到柜台处，抬头看着菜单，准备再点一杯奶茶。


    拿上取号单，转过身才发现荀奕没有跟着自己进来。


    只见他不顾大雨走向外头停着自行车的雨棚，然后蹲了下来。


    凌琰悄悄走到他的身边，刚准备伸手吓他一跳。荀奕转过身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让开了身体，她看清楚了。


    那里的路面已经坏了，产生的凹陷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产生了一个不小的水坑，一只小狗崽躺在边上，看上去是刚刚才被捞起来的样子。


    小狗浑身裹着泥浆，凌琰不知道有着严重洁癖的荀奕是怎样将它从水坑里捞上来的。


    两个人将它带回了家，荀奕皱着眉头道：“太脏了，别让它靠近我。”


    凌琰抱着小狗好气又好笑：“你嫌它脏，捡它干嘛？”


    荀奕“哼”了一声，转身去浴室放热水。


    虽然浴室的防水已经重新做过，但是仍然需要小心一些。凌琰将小狗放在狭小的浴缸中，里头的热水逐渐让刚刚还瑟瑟发抖的小狗逐渐安静下来，仍由荀奕给它搓澡。


    过量的沐浴液给让这个浴室充满了泡泡，他认真给小狗搓洗着，小狗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它，舌头舔着他的手心。


    浴室里热的两个人汗如雨下，刚刚雪花冰带来的一丝凉意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薄薄的刘海完全被汗打湿，身上的短袖湿透，贴在身上。


    凌琰跑了出去。


    不多会儿，脏兮兮的小狗就变成了一只神气的陶棕色小狗，在两人脚边跑来跑去。甚至一不留神，咬坏了荀奕新买的地毯。


    荀奕捏着它的后脖颈，佯装生气。小狗一点没挣扎，而是朝着他吐舌头，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坐在沙发上的凌琰笑得前仰后合，比起一根大拇指：“提起来胆量也是很不错的。”


    目光一转，茶几上红色塑料袋里的橘子映入眼帘。


    她坐到荀奕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小狗坐在两人之间，耳朵高高竖起。


    她伸手摸摸小狗的头。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橘子了。橘子，我是妈妈，他是爸爸，知道了吗？”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