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长自己躲屋里不出来，派我们大晚上巡逻。”


    “嗐，走吧，谁让是咱们把人跟丢了呢。”


    “你说稀奇不稀奇，我眼睁睁看着那婆娘进了老码头，搜了两天，结果啥也没看到。”


    打扮成码头劳工的四人列成一队，吊儿郎当溜达过去。


    走在最后面的许大壮脚步一顿，耳尖动了动，“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前头三人懒洋洋回答，“这不到处是浪的声音吗？”


    许大壮困惑摇头，“不，不是那个……我听到有女人在笑。”


    前面有人扭头笑着调侃，“大壮，我看你是想百合小姐……”


    然而没等他说完，话音戛然而止，笑意渐渐淡去，平头男人直愣愣望着许大壮后面，瞳孔紧缩。


    “阿财？你说话啊，发什么愣。”许大壮看他一动不动堵在前面，忍不住催促。


    阿财缓缓抬起手，“那个……你们看看那是什么？”


    其余三人闻言，不明所以，齐齐转身看向身后。


    “嚯。”


    “嘶。”


    “谁啊，怎么跑这儿上吊来了。”


    猛地看见身后冒出一具裹满纱布的尸体，大家吓一跳，随即淡定打趣。


    尸体嘛，谁没见过啊。


    阿财吞了吞口水，声线飘忽，“可我们刚刚过来时，那里什么都没有吧？”


    这话一出，大家面色一变，彼此对视一眼。


    “你们、你们别吓唬人啊……马队长等着我们回去交班呢。”


    “不对，你们仔细看，它是飘起来的，上面没有绳子。”


    “当然没绳子，这里连个挂的地方都没……”


    阿财像是让人掐住了喉咙，后半句话死活说不出口，大家跟着沉默下来，周遭忽然沉寂。


    “假的吧……有人装神弄鬼！”


    “要不，上去看看？”


    “看什么看，我们明明搜过，那里什么都没有。”


    吵嚷了几句，四人脸色唰一下惨白，明明是潮热的夏夜，脊背却迅速发凉，腿脚不自觉地颤抖。


    “别怕，不可能有鬼的，肯定是太黑了，我们看错了。”


    “手电呢？都把手电掏出来。”


    许大壮克制着发抖的声音，强撑着掏出手电筒，暖黄光线摇摇晃晃，艰难对准。


    头上没绳子，脚下腾空三四尺，身侧空无一物，没有借力的条件。


    再看尸体，身上肠子血淋淋，半脱落的纱布随夜风张牙舞爪。


    而尸体后面，浓白雾气霎时间弥漫开来，好似云雾托起尸体，缓缓向前飘来。


    “鬼啊！”*3


    惨叫声响彻夜空，那具看不到脸的尸体陡然发生变化。


    最先是从看不到面容的头部开始，像失控的水龙头，血水喷涌，浸湿白色纱布。


    继而是四肢、胸口、腰腹，越来越多的血水渗透出来，淅淅沥沥，哗哗啦啦，这点细微的声响，在此刻竟比海浪声还要刺耳。


    眨眼工夫，白色纱布全部浸成红色，地面很快汇集出一大滩红色液体。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尸体能拥有的血量！


    伪装潜入的四人绷不住了，从呆滞中回过神，他们早忘了不能打草惊蛇的命令，嘶喊着跑远，腿软到发抖也要跑，拼命跑。


    许大壮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先一步回到老码头的售票口。


    “队长！马队长，老码头、老码头……”许大壮受了惊吓，又一路狂奔，差点喘不上来气，“出事了，闹鬼了！”


    马队长气不打一处来，“让你跟踪你们把人跟丢了，让你们潜入巡逻，你们跟我说闹鬼？”


    光是说几句不解气，马队长一脚踹过去，“少特么糊弄老子，说，到底什么事？”


    许大壮哆哆嗦嗦，牙齿都在打颤，“真的、真的，好多血，好多好多……”


    他双眼呆滞，反复念叨着好多血，像个傻子一样。


    马队长更气了，抽出枪要抵上许大壮脑门，没等他抬手，腥臊味弥漫。


    低头一看，地上多出一滩黄色液体。


    吓尿了？


    马队长气得不知道骂什么好，指着许大壮无话可说。


    “队长，出大事了。”


    “有鬼！老码头有鬼，它会飘，它流了好多好多血！”


    就在这时，搭档巡逻的另外三人挂着如出一辙的惊恐表情狂奔过来，没到门口，远远就听到他们吱哇乱叫。


    等人跑近了，灯光一照，好家伙，几人吓得鼻涕眼泪一大把，身子抖成了筛子。


    整个小队都这般，老码头必然有情况。


    躲在屋里守株待兔的另外几个小队纷纷掏枪起身。


    马队长看到地上四人就烦，忒不争气了，联合行动还敢给他丢人，于是一人一脚踹倒，招呼兄弟们出去查看。


    “把那四个怂货架起来，让他们仔细看看，到底是人是鬼。”


    鬼？别开玩笑了，肯定是那些人的小花招。


    马队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好啊，藏了这么久，终于熬不住露面了，不枉费他们没日没夜地围捕。


    马队长气势汹汹，带着手下三支行动队共计二十七人一起出发。


    才逃回来的四人急哭了，“真的是鬼，就飘在天上，肠子拖地…”


    “队长，我们真没撒谎，你们是没看到，脑壳上面那个血啊，跟泼出来一样。”


    马队长大步向前，跟在后面的其他人心里直打鼓，一个个摸上腰间手枪。


    “哪呢？鬼在哪呢？尸体在哪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老码头，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只有浪花拍岸的动静。


    马队长环视一圈，周围黑黢黢，什么都没有。


    四人惨兮兮抱成一团，远远躲在队伍后面，闻言，他们大声反驳，“不可能，货箱，就在货箱附近。”


    马队长翻了个白眼，抢来手电筒扫射对面成堆的货箱。


    “血！血还在！”


    “在那里，我也看到了！”


    “好多血！”


    顺着阿财指的方向打灯，大家果然看到了大片血迹，行动队霎时骚动起来。


    “闭嘴！嚷嚷什么呢？”马队长瞪了一眼怂包手下，“这点血就吓到你们了？走，都跟我过去看看。”


    马队长谨慎许多，警惕观察一会才敢上前，而身后的人犹犹豫豫，迈步都不敢。


    走出去几步，马队长见他们没人跟上，怒气飙升，叉着腰朝众人骂骂咧咧。


    “一个两个怂包，你们手里的枪是摆设吗？”


    “都给我跟上，再让我看见你们这怂样，老子先毙了你们！”


    眼神恶狠狠扫过众人，看大家垂头耷脑闷不吭声，马队长又去看许大壮和阿财四人，见他们一副快要晕死的虚弱情态，脸色唰的一下沉下来。


    “后面……在后面……”许大壮指着马队长侧后方，双目圆瞪，低声喃喃。


    马队长眉头一皱，“许大壮！你瞪我是什么意思？我骂错了？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然而怒吼刚出口，许大壮扛不住了，“噗通”一声，整个人像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晕倒在地。


    旁边苦苦支撑的阿财发出一声惨叫，眼白一翻，晕倒。


    两人的反应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会是情不自禁的头皮发麻，心脏怦怦跳。


    胆小的已经闭上眼睛，有胆大的，顺着他们晕倒前最后看去的方向扭头……


    “鬼、鬼来了！”


    自诩胆大的平头男死死瞪着前面，眼神空洞，神情惊惧万分。


    马队长受不了他们一惊一乍，还想再斥骂几句，忽然间哽住，腿脚不由发软。


    二十多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齐刷刷地望向马队长身后，他们黝黑的眼底，倒映出的白色物体正迎着昏黄光线，缓缓飘来。


    腐朽的气味钻入鼻腔，马队长浑身一僵，额角冷汗滴滴滑落，没入衣领。


    他强装镇定，吞了吞口水，缓慢而僵硬地转过身……


    “啊！！！”


    一张鬼脸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血红的眼睛，惨白的脸，诡异的笑容。


    马队长吓得三魂七魄离体，倒退时一踉跄，直接跌倒，浑身被冷飕飕的白色雾气包围，冷气仿佛穿透皮肉，冻住筋骨，让他忘记做出反应。


    尖叫过后，他意识到自己手心里攥着枪，才想起来招呼手下人火力压制，那女鬼好像能看出他想法一样，倏地急速倒退，鬼魅白影隐没在浓浓雾气中。


    等子弹上膛，他们慌手慌脚准备射击，女鬼发出一声“还我命来”的凄厉嘶喊后，直接消失在眼前。


    十几发子弹全打在货箱上。


    “是女鬼，真的是女鬼。”


    “她是飘起来的，她眼睛像血一样！”


    “不会错的，她刚刚在货箱前面消失了！”


    “一定是中元节鬼门开了，一定是鬼。”


    马队长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颓然地躺倒，失神呢喃，“真的是鬼，真的有鬼……”


    他不会看错也不会听错，那个女鬼飘在半空，阴冷气息侵袭全身，他听到女鬼在他耳边叫他名字，还让他回头看看她。


    “去，去叫人，多叫点人！”


    二十多个青壮年吓得走不动道，好半晌才相互搀扶着站起，踉踉跄跄往回跑。


    马队长心里还有疑虑，跑了几步没忍住回头去看，不看还罢，这一扭头，女鬼再次出现，四周浓雾弥漫，包裹着她。


    而她，竟追在他们身后，幽幽飘来。


    “快走、快走，女鬼追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大家尖叫着奔逃。


    或许是前面十几枪的动静引起了宪兵队的注意，行动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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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人刚跑出去百来米，前面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列成两队包围过来。


    马队长高悬的心脏总算回到胸腔，他回身指着身后忽隐忽现的白色鬼影。


    “有鬼！有鬼！快开枪！”


    宪兵队的人低声骂了一句，绕开马队长上前查看。


    却在这时，紧跟了一路的女鬼突然停下，歪着脑袋看大家，咧开血盆大口。


    宪兵队里传来叽里咕噜说话声，不一会，身后队列齐刷刷举起枪。


    那女鬼果真是不怕枪，狞笑着冲过来。


    马队长畏畏缩缩躲在后面，他看得清楚，连宪兵队的人都怕了，小腿颤抖。


    更可怕的是，女鬼原本扭曲的双臂突然展开、扬起，再挥舞，仿佛施法一样的动作后，女鬼的手心竟然飘起绿色火苗！


    火苗的出现吓到所有人，没等大家回过神，那女鬼一扬手，一道火光瞬间燃起，向空中喷射。


    “队长，是妖怪，是会控火的妖怪！”


    “好大的火，她会妖术！她会腾云驾雾！”


    “怎么办队长，她冲过来了，我们会不会死啊？”


    马队长哑口无言，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傻愣愣立在原地。


    “还我命来！”


    阴恻恻的呐喊格外响亮，在深夜的老码头回荡，清晰的好似在他们耳边说话。


    会控火的女鬼越来越近，激烈枪声陡然响起。


    马队长紧闭眼睛不敢再看，等到前面有人叽里咕噜说什么的时候，他缓缓睁开一只眼。


    黢黑，潮热，海浪，成堆的货箱，等待靠岸的货船，以及……一双红色绣花鞋。


    …………


    不倒闭小卖部。


    苏娇娇赶在枪响之前躲进门，一进来，整个人瘫软在地，急促喘息。


    “你这招突脸杀真好用，已经吓晕好几个。”


    “妧妧你都没看到，我就在几个大货箱中间飘来飘去，又在他们面前突然消失突然出现，他们都吓尿了。”


    苏娇娇正亢奋着，小嘴吧嗒吧嗒描述他们的惨状。


    萧妧妧半捂着脸，快要哭了，“求你了娇娇姐，你别对我笑……”


    苏娇娇一下子收敛笑容，捏住袖子挡住自己的脸，“抱歉抱歉，我忘了。”


    她赶紧侧过身，尽量让正脸对着外面，“我特意等人多的时候使出那招控火术，天呐，他们吓疯了，拼命开枪。”


    萧妧妧一直在店铺里打配合，虽然看不到外面什么景象，但她能听到声音啊，再有苏娇娇一遍遍复述，对面的状况可以想象。


    “太吓人了，你说三十多人，没想到会冒出来七八十人，更没想到，苏人美的杀伤力这么大。”


    听到叽里咕噜的鸟语时，萧妧妧心头沉重，不敢想象码头围了那么多人，如果苏娇娇没有进小卖部躲藏……


    好在苏娇娇演技过关，心理素质过硬，完美谢幕。


    否则时间长了，众目睽睽之下难免穿帮。


    苏娇娇此刻是浑身轻松，笑盈盈的说：“不会穿帮的，我很谨慎，就算跟着他们也是远……撤了撤了！他们撤走了！”


    说到一半，对面忽然有了变化，苏娇娇激动地爬起来。


    “机会难得，我要赶紧上船，”苏娇娇摘下假发套，脱掉罩在外面的肥大戏服，“妧妧，我的脸怎么办啊？”


    萧妧妧担心她赶时间，早有准备。


    “喏，卸妆湿巾，你先凑合把脸擦了，”鼓囊囊的小包塞进苏娇娇带来的菜篮子里，“美瞳别乱扔，小心让人看见察觉，回头包起来带给我，我来扔。”


    苏娇娇飞快扯下戏服和假发片，“唉，我记得了，过几天我再来，谢谢你啊妧妧。”


    萧妧妧嗐了一声，摆摆手，催着苏娇娇快去办正事。


    机会难得，苏娇娇没跟她客气，挎上篮子转身离开。


    假门啪嗒一声合上，萧妧妧深呼吸，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真刺激啊。


    歇下来后，萧妧妧才发现浑身湿透，不止出汗，胳膊也因为用力过猛，酸疼得厉害。


    但小卖部乱糟糟，萧妧妧没时间再歇，麻溜爬起来打扫卫生。


    平衡车放进仓库，魔术纸塞进柜台，人造血浆还剩下一点，找个瓶子装起来备用。


    对了，还有人形道具，当时紧急，撤回来后丢在地上没管，这可不行。


    萧妧妧只好捶了捶胳膊，活动片刻，小臂穿过人形道具的腋下，一路拖回后院。


    “欢迎光临～”


    很不巧，往常没什么生意的时间点，偏偏来了两个客人。


    萧妧妧偏头，看到走进门口的两人愣了愣。


    而门口的那两人明显也愣在原地，诧异目光先是落在萧妧妧身上几秒，而后注意到她的动作，瞳孔紧缩。


    萧妧妧心里一咯噔，伸出尔康手。


    “你们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