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暖阳分外耀眼，宣明朗在宣明安和青龙的注视下带着一队人马出了襄夷城，他们将去往宣明朗的封地顺义城，宣明安背手而立，高高地站在城墙上，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支渐渐远去的队伍，藏在身后的手却早已握成了拳头，他的眸子里渐渐浮起一层阴霾，他冷冷地说：“青龙将军，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攻城了？”


    青龙鹰隼般的眸子一瞬不瞬，他面无表情地说：“听闻前几日是大雍的三皇子萧胤亲自率兵守的平邑城，陛下的人马伤亡惨重，如今除了残兵败将，也不过只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填补空缺。陛下，不如再耐心等上两日，届时我的兵马全部到齐，必能助你夺下平邑。”


    宣明安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寒意和警惕，他讥讽地勾了勾唇角，这到底是真的在为他的战事考虑还是故意想要拖延时间护宣明朗一行人的安危？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青龙将军随大将军征战无数，从无败绩，我自是相信将军的能力。”


    说罢，他转身离开。


    青龙的眸子微闪，义父是被大雍之人害死，他定要踏平大雍的土地，为义父报仇！


    徬晚时分，在一条三叉路口，一辆马车与宣明朗的队伍分道而驰，宣明朗策马走在最前面，面上平淡无波，并没回头，也无人前去禀报，仿佛没有人发现有几人已经脱离了队伍，只有另一辆马车的帷幔被轻轻掀开了，宣敏敏探出头，遥遥地望向那边……


    几人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曹文初的脸上满是欣喜之色：“如意姐。咱们总算可以回去了。”


    “嗯。”


    夏如意掀开了马车的帷幔，夕阳映照在她的脸上，明媚而耀眼，她浅勾唇角，回头看了一眼那支已经渐渐远去的队伍，她的眼眸微暗，脑海中想起了宣明朗对她说的话：“你杀了我舅舅，我本不应再放过你，但这一次既然是你救了敏敏，我便就当是还了你的人情，你我日后不复相见。若再见……便是你死我活！”


    夏如意眼眸微漾，她不后悔杀了曹冀，可她终究伤了那个曾经用赤城之心待她的宣明朗，他本可以不再放过她，但终究他还是心软了！


    平邑城


    萧胤正和吴邪在商议战事，追风却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他径直走到两人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殿下，都尉，夏如意回来了！”


    “当真？”吴邪满脸喜色，“她们现在在哪儿？”


    “在城门处。守城的将军特意遣人来问是否让她们进城。”


    “这还啰嗦什么？还不赶快让她们进来！”


    吴邪欣喜之余差点忘了还有萧胤在，他反应过来后抓了抓脑袋，干笑两声：“殿下，恕属下莽撞，这如意姑娘去了那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如今回来了，我……我就是太高兴了。”


    “无妨。”萧胤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他站起身就往门外走：“走吧，随我一起去看看。”


    他的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这阔别多日，他终于要见到她了！


    厚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了，几人策马进了城，萧胤忐忑地看着进来的几人，他握紧了袖中的双手，直到他看清楚骑马的几人模样，他紧绷的心才松了松，他暗暗吐气：没有叶南风的身影。


    夏如意率先跳下了马车，蒋暮瑶迫不及待地跑了上去：“如意，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夏如意微笑道，随后她又冲萧胤和吴邪打了招呼：“殿下，吴大哥。”


    “哎，回来就好！”


    吴邪一如既往地豁达爽朗，他也朝同行的几人望了一眼，随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对于叶南风，他原本就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这里是战场，毕竟，他曾带着人在那悬崖之下来来回回寻了那么长的时间……


    很快，他收敛了神色，又换上了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他不能再引得夏如意伤心难过了。


    萧胤静静地看着她，她似乎又清瘦了一些，但依旧风采照人，明媚如花。他上前一步，想要问问她这一路是否有受伤：“如意，你……”


    夏如意却忽然笑着打断了他：“殿下，等等……”


    她有些神秘地看了几人一眼，转头朝马车跑了过去。几人一头雾水，直到看见她和曹文初从马车后面推出了一个轮椅，吴邪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激动地喊道：“是……是叶南风！他没死！”


    “殿下。”赤焰也是满眼惊诧，他有些担心地看向萧胤。


    萧胤的笑果然僵在了嘴角，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落，心蓦地沉了下去，她……竟然真的找到了他！他情不自禁地扣紧了手心，指甲嵌入肉里的疼却抵不上他此刻心中的痛，他仿佛一下从云层坠入了地狱，仿佛晴朗无云的天空瞬间布满了阴云，他无比失落，即便叶南风陪伴他多年，可他此刻也嫉妒得发狂！


    吴邪难掩激动地冲了上去：“你这小子到底跑哪里去了？我寻了你那么多日都没寻到你，还得是如意姑娘厉害，竟真的把你寻了回来！”


    叶南风抿唇一笑：“或许这就是天意。”


    夏如意将他推到了萧胤的面前，低头柔声说：“南风，三殿下来了。”


    叶南风闻言想要抬手行礼，却找不到方向，夏如意拉着他的胳膊：“殿下在这儿。”


    众人的眼中全是震惊，他们瞬间会意，叶南风的眼睛看不见了？！他们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腿上，心中所有的激动都在此刻烟消云散，转而涌上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叶南风却十分淡然，他抬手向萧胤行了一礼：“南风见过殿下，属下让殿下失望了，竟没能拦住大宣的兵马。”


    萧胤紧绷的神情舒缓了些，他心中的情绪复杂难言，他说不清自己是庆幸，同情，还是自惭形秽，他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这让他瞧不起自己，可他又该死的有些窃喜！他最终浅勾唇角：“这自然怪不得你，你没出事前，大宣的兵马并未踏足大雍的疆土。南风，你的眼睛……”


    叶南风苦涩一笑：“此事说来话长，待回去后我再与殿下细细述说。”


    “吴大哥，”夏如意的眉宇间满是担忧，她看向吴邪说，“还劳你帮我在平邑城里寻一位医术好的大夫，南风的伤已经拖了许久……”


    “好！包在我身上！”吴邪信誓旦旦地说。


    夜幕低垂，繁星似锦，一群人围在屋子里屏气凝神地盯着为叶南风诊脉的老大夫，老大夫最后扒拉了叶南风的眼皮几下，站起身叹息一声：“这位公子的伤拖得太久了，这断了的双腿已经错位生长，若要治愈……恐怕得重新打断，再重新接上。只是这痛苦恐怕常人难以承受！”


    “无妨，我受得住。”叶南风十分冷静，随后他又有些迟疑地问，“那……我的眼睛……”


    “公子的眼睛大抵是因为脑中瘀血所致，老夫会给公子用药敷眼，再施以针灸通经梳脉，或许还能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或许？”


    “这瘀血毕竟也不知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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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能消散，眼下也只有好生调养，公子需得有个心里准备。”


    闻言，叶南风紧锁眉心不再说话，他的手却悄悄地抓紧了衣角，众人心领神会，吴邪干笑两声缓解气氛：“嗨，能治好就行！这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大夫又不是神仙下凡，可不得费些时日嘛！”


    夏如意却十分平静，她又看向老大夫：“那他身上使不出内力是怎么回事？”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沉思片刻：“依脉象看，这位公子大概是中了软骨散，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待老朽一会儿给公子开几副药喝上几日，想必就能恢复了。”


    “如此，那就有劳大夫了。”夏如意朝老大夫行了一礼。


    夜色寂静，天上的明月不知何时被云层遮盖了，整片天空黑如幕布，没过多久就飘起了零零碎碎的雪花，夏如意独自站在屋外，心情复杂又忐忑；屋内，烛火跳跃，叶南风正在敲骨治腿。


    时而一阵痛苦的低吼声穿透门板钻进夏如意的耳朵里，她眼圈红红，心疼地拽紧了双手，时刻压抑着想要撞门而入的冲动。


    走廊的另一头，萧胤站在黑暗中，眼中波涛暗涌，复杂难喻。


    “殿下，要不要我去让人动些手脚，若是叶南风不能治愈，我就不信她还……”


    “住口！”萧胤低声打断了他，“本殿下用不着这么龌蹉的手段！”


    他的声音冷若寒泉，随后他慢慢朝夏如意走了过去，他解下自己的大氅轻轻地披在了夏如意的身上：“天寒地冻，可别受了凉。”


    夏如意微诧，但她此刻忧心如焚，无心多言，只是简单地道了声谢：“多谢殿下。”


    “我陪你一同等。”萧胤与她并肩而立，纷扬的雪花飘落在他们的身上，在这如墨的夜色中，他们的身影如梅花般傲雪凌霜，独绽风姿。


    萧胤微微侧目看了一眼焦虑不安的夏如意，心中自是苦涩难言，好半响，他才淡淡开口：“如意，若南风的眼睛不能治愈，你当如何？”


    夏如意淡然一笑：“不能治愈……他也依旧是我的叶南风。”


    萧胤的神色微凛，他苦涩一笑：“你对他当真是情真意切。”


    “南风他……值得！”


    值得。


    夏如意的话如锥心之刃，狠狠地扎在了萧胤的心上，他自问自己待夏如意的心不必叶南风差，为何偏偏就不能是他？！


    他抿紧薄唇，不再说话，心中却是惘然若失，委屈烦闷。忽然，紧闭的门被人推开了，吴邪神色严肃地走了出来，他的额间满是冷汗，直到看见夏如意才松了口气：“骨头算是接上了，不过，他晕过去了。”


    另一边，得知叶南风回来的消息，陆谦坐立不安，他来回地在屋中踱步，一旁的参将也是愁眉不展，他忐忑地问道：“将军，叶南风回来了，他定会在殿下面前参将军一本，之前打了败仗殿下本就已经对我们心存不满，若是他再在殿下面前说些什么，那我们……”


    “慌什么！”陆谦低声怒斥，“他无凭无据如何指摘我们？”


    “可蒋辉……”


    “怕什么，现在不都还没找到吗？你，即刻派人去几处城门看守，若那厮敢回来，就一箭杀了他，绝不能让他出现在殿下的面前！”


    “是！”参将拱手应道，转身离去了。


    陆谦看着那吐着火舌的烛火，心中的慌乱总算稍稍平息了些，他微微眯眼，眸子里全是阴狠和算计，只要没有蒋辉，即便是叶南风也奈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