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直到大厦崩塌

作品:《分明一场游戏[破镜]

    洗手间镜子冰凉,倒映周翩通红的一双眼。


    水龙头流淌着,冰凉的水声碎碎。她支起双手,没有心情动作。


    只是前后脚,门又开了。周翩慌张抬手,装作梳理头发,试图掩住自己的脸。


    有多狼狈,也不希望别人看到。


    却只听到沉稳的一声:“是我。”


    是耿星河。


    她自嘲一笑,顺手掬起一捧水,抚了抚发烫的眼:“女洗手间,谢绝男士。”


    “评审会清场,顶楼没人。”耿星河反手把门关上。


    水声潺潺流淌,在寂静里格外突兀。


    她没回话。耿星河往前一步:“抱歉,刚刚我必须要制止你。”


    他眉头微皱,垂在身侧的手指虚虚张开,又微微克制地蜷了回来。


    周翩懒懒一点头:“理解,打工而已。”


    耿星河刚刚挡在她面前,保护马董这一下,能给他的职场生涯带来不少助力吧?


    现在又追出来看她的情况……好周全处世之道,好假惺惺的关心。


    她琉璃般的眼睛闪过一丝了然,语带讥讽:“确认完了?我情绪稳定、不至于崩溃跳楼,给东篱带来社会新闻。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他没有在意她话语中的刺:“你再和马董争两句,也就可以不用在东篱呆了。”


    “要你来装好人为我打算?J17没了,我在东篱呆着干什么?”周翩话语间难掩颓唐,哀哀一笑,“这个乙游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其他人不知道,你难道也不懂?”


    手札飞散在空中,吹过大学的晴天、飘摇过初入社会的夜。J17是独属于她的故事,凝聚着她灵魂最深的闪光。


    但远不止如此。


    她人生的第一个乙游,是耿星河在电脑机房,帮她下载了两天两夜。


    他们也曾约定,要一起做一个游戏:写稿的周翩指挥方向,会代码的耿星河构建城池。


    只是走着走着,就只剩下了周翩一个人。


    他走得又快又远,留下她一个人,徒劳又可笑地坚持着。


    “我懂。”他的声音轻得像深夜的月光。


    “你懂个屁!你明明……”


    你明明抛下我这个累赘,远走高飞。你明明深谙规则,万事顺意,扶摇直上。


    镜子里的耿星河穿着剪裁合身的定制西装,背脊挺立,冷峻眼镜划过一丝银光,掩埋所有情绪。


    七年间,她入职顶尖游戏大厂东篱、拿下同期第一、超越众多六七年的老策划当上游戏制作人——她以为自己终于登上了舞台。


    哪知道,他万众瞩目、灯光环绕,漫不经心接过奖杯;而她满怀希望,粉墨登场,却是被哄下台,滑稽又凄凉。


    洗手间的金黄灯光洒落,冰凉水滴从她红肿的眼眶旁滑落。


    “尊贵的评审团成员,”她心烦意乱,“砍了一个J17,后面还有其他项目要评审,快回去吧。”


    快走吧,留她一个人舔舐伤口,修复她被剥尽的自尊心。


    出乎她的意料,耿星河缓缓走近。


    “……我只是想跟你说。”


    却被她冷淡地向后一躲:“普通同事,请保持社交距离。”


    他怔怔,收住了脚:“我只是想跟你说,被砍也并不意味着结局。”


    周翩只听得到最后一句话,眼里瞬间燃起了光:“你是说,J17有可能不被砍?”


    她艰难吞咽下一口口水,像是强行咽下了刚刚被整个会议室针对、千夫所指的怨怼和愤怒。


    脑海中有灵光一瞬即逝,但她抓不住。


    耿星河眼神一肃。


    “评审会的消息,需要对被评审者保密。”他又重新戴上了高高在上的面具,“……如果你情绪平复了,那就回去继续开会吧。”


    电光火石间,周翩突然抓住了那一丝灵光。


    耿星河在电梯里提醒过她“有什么意外的话”,刚刚又说“不是结局”。


    他不需要说这些的。


    ——是对当下的她心生怜悯,还是对当年的事情有几分愧疚?


    耿星河回身拧开门把手,而周翩随之而上。


    她伸出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耿星河如今是评审会成员,更是东篱顶梁柱T3的制作人。他说话的时候,就算是马董也会停下来听两句。


    值得一赌。


    “耿星河……你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吗?”周翩强迫自己抬头看他,眼眶微红,湿漉漉的眼满载希望。


    洗手间耿星河回头,一双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复杂。


    他没有躲,猜想正确。


    周翩勉强调动脸部肌肉,对他挤出了重逢以来第一个笑:“你的帮助,对我而言很重要。”


    “周翩。”耿星河微微叹气,轻轻的叹息声像是在周翩的心尖上拂过。


    他低头看她,镜片划过一道冷淡的弧光,冷如刀刃,眼神最终转为温和平静的……拒绝。


    “我们现在只是普通同事。”


    他鹦鹉学舌,用她刚刚的话回敬。


    “普通同事的建议:在职场,时刻保持微笑和冷静,永远不要公开与董事长起冲突——即使你的项目刚刚被砍也不行。”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不带丝毫波澜。


    他没多给她一个眼神,长腿迈开,快步离去。


    一步步像是踏在她的自尊心上。


    ……把希望放在他身上,是她过界了。


    周翩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她收拾心情回会议室,也根本无法对抗铁了心要砍J17的马董。她维持着牛马的基本原则,红着眼眶,补全了一个体面的退场。


    多荒诞啊,突然,一句话之间,做了这么久的游戏就没了。


    所有荒诞的一切都开始了,所有荒诞的思考都停滞了。


    周翩心里并没有苦味,只是空荡荡的。


    像是看着大楼轰然倒塌,漠然地看着一地灰烬。


    更可怕的是,她躯体依旧完好,可以机械运行。


    她可以一脸肃穆地回组里召开大会,告知组员解散。


    她可以联系hr,把长长一列名单和需求名单连线,一个个打电话帮他们找接收方内转。


    她通知正在进行的外包暂停工作、清点资产,在对面发火时好声好气地道歉。


    她甚至可以微笑地说谢谢,只是耳上透亮的水晶耳钉散着光,像是一颗将坠未坠的泪。


    偶尔停下一秒钟,她脑子里便会嗡然而响:说解散就解散了?根本没有道理的一句话?


    她不甘心。


    她深夜追到上司饶时的办公室。理所当然地,带着爱莫能助的否定答案出门。


    周翩穿过黑暗的办公室,脚步拖沓。


    空调关了,整个办公室凉得和冷掉的汤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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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样。落地窗外霓虹灯流转,映照着墙上乙游男主的大幅海报,辉煌又落寞。


    真的就到这里了?


    真的就到这里了。


    J17解散的实感,这才沉甸甸的,海啸一般地压上来。


    她努力了这么久的梦想,不过梦幻泡影,啪,没了。


    于无人处,她终于可以卸下伪装。、


    ……梦想没了,她要怎么活?


    寂静的黑暗里,细碎的呜咽如水波的反光,一闪而过。


    但她只是眼酸,一滴泪也无。


    要知道,往常她听歌都能哭出两滴眼泪。


    哀莫大于心死?


    周翩扶着办公桌,忍不住干呕了两口。无尽的不甘化成灼热胃酸,反流到心口,刺痛如影随形而上。


    她摸摸索索,在游月朗的座位翻出了一罐啤酒。一饮而尽,还嫌不够醉。


    醉吧,醉吧,今夜如果不能醉过去,她要怎么熬到明天?


    人潮散去,市中心的夜冷清至极,长阔的八车道空落落,只有一辆车停着,似乎在等人。


    夜风寂寂,711热闹的招牌音乐声都染上了凉意。自动滑门左右推开,周翩信步走入。


    琳琅满目的啤酒尽头,冰柜的反光映出周翩微张的瞳孔。


    下午为了提神喝了太多咖啡。周翩心跳加速,脑中嗡然有声。


    一瞬间,世界在坠落,眼前彩色的啤酒Logo模糊成一片。


    她不得不扶着冰柜门,稳定自己的身体。


    评审会后,她忘了吃晚饭,一直忙到现在。胃里空荡荡,平常不喝酒的她,其实一瓶也就差不多了。


    她应该回家,好好休息。


    但她偏不。


    她已经没有勉强自己好好休息、按时上班的理由了。


    冰柜的冷气沁凉地扑在她脸上。苍白的指尖迟疑地指向易拉罐,触感冰凉中带着刺痛,像是抚上开了刃的霜刀。


    清脆的“啪哒”声之后,易拉罐的拉环被扯开。细腻的泡沫溢出罐口,空气中散发着微甜的麦芽味。


    她将罐口贴至双唇,轻轻一仰头,清凉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流入口中。


    气泡顺着食管噼里啪啦地破裂,一路直达胃底,仿佛在她胸腔里放了一场微型烟火秀。


    轻微的痛感唤醒了几乎窒息的感官。胃里沉着一块冰,酒精的燥热感顺着血液涌上脑子。


    酥麻沿着神经蔓延,周翩模糊的视线终于重新清晰起来。


    冰凉的啤酒罐上流下水珠,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滑下,冰得有些刺痛。


    “劳驾让让。”


    低沉的声音,似幽冷的夜中一声大提琴的叹息。


    谁?周翩茫然抬头。


    一身利落的黑色风衣,无框眼镜,如天上星一般旁观她的耿星河。


    周翩偏不让他。


    她转过身,后背紧紧贴着冰柜,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蜿蜒爬行,而胃里却是酒精如火焰灼烧。


    一冷一热之间,她只模糊看到耿星河的一双乌木般深沉的黑眸。他低头俯视,高大的身材压迫感十足,冷冽镜片倒映着她,一路酥酥麻麻,像是直直看到她心里。


    店内的招牌音乐声遥遥传来,夜风在窗外呜咽。他身上冷淡的檀香压来,盖过她口中冷涩的啤酒味。


    怎么哪里都有他?


    周翩挑起下巴看他,轻嘲一笑:“好巧啊,普通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