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集团旗下三个事业部，大小游戏已经发布运营的、在研发期，大概有三四十款。


    每当游戏发布，都会有很多相关的人物出现。版权IP方、Coser、明星代言人……周翩有次还看到某著名《大事件》的王尼-玛戴着个头套来了。


    周翩颇想跟在他身后，探索一下头套后面的真容。可惜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看热闹归看热闹，之前J17实在太草台班子，周翩就是组里最大的腕儿。所以在工作中与知名作家合作，对她而言还是第一次。


    “谢谢，谢谢！”


    趁着有耿星河这个壮劳力兼司机帮忙搬书，周翩把家里三套十几本书都带了过来。


    已经请缪凛吃了一餐饭，还好说歹说地混上了亲签，但周翩在缪凛面前还是缩手缩脚，眼带星光。


    无他，她的笔名“凛然”在周翩心中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


    凛然的书她从初中看到高中，算是她幻想世界的启蒙。那些磅礴的爱恨情仇，许多情节都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中。


    “哇，你真是我的书迷！居然还在书里划线写笔记啊。”凛然也给同事签过名，一两本就差不多了。一次性把她的作品集全搬过来，也是第一次见。


    “之前做J17的时候，有参考大大你的情节结构！”周翩趁机介绍自己的项目，“……J17是我自己做的乙女游戏。”


    “啊？我以为你是T3的新人，原来也是有自己游戏作品的人吗？”缪凛眉毛一抬，眼神炯炯，“做得怎么样了？”


    “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来我的工位，我们详细地说一说？”周翩蹭到了大佬亲签，满脸笑容地问。


    “都已经这么晚了——”缪凛调皮一笑，看着周翩一脸失落，拍了拍她的手，“所以再聊晚一点也无所谓呀。”


    周翩眉目瞬间舒展：“大大！你大喘气真是要人命！”


    拉着缪凛坐到办公桌前，她将之前做好的剧情给缪凛看：“大概就进展成这样……其实已经是半成品了。”


    “粗糙了些。”繆凛皱眉，“色相不是很吸引。不过东篱美术这么强，优化一下就好了。为什么没继续做呢？等不到版号？”


    游戏需要有版号才能上线。而版号每一期发放，无论大小公司，都只有一个名额。


    像东篱这种大公司，对研发期的游戏采取严格的审查，就是为了保证有限的版号都能潜力新游。


    “其实J17倒是有版号……”


    周翩语焉不详地解释。J17小而精、需要资金投入技术创新、市场不明、收入预期不明。


    在缪凛面前，她不想卖惨，最后只是浅浅地说：“公司不给资源，但我会一直做下去的。”


    “对自己的作品要有信心。”缪凛目带怜悯，“你的男主们还在等你呀。”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周翩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立牌们。


    男主们姿态各异，笑着回视她。


    挣-扎度过立项流程，硬着头皮当过组长，周翩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不用游月朗提醒，她也知道，到了T3这个新环境，最好收起自己J17这些东西。


    但她不想收起来，她偏要明晃晃地摆出来。


    她来T3，只是为了复活J17。


    “凛然大大，如果有机会——”周翩的声音有不自觉的颤音，“能邀请您来写一些J17的剧情吗？”


    缪凛的第一反应是回绝。她的舒适区是武侠奇幻小说，和周翩J17的世界观完全不一样。


    但周翩看起来摇摇欲坠。


    曾几何时，缪凛也经历过这样自我怀疑的谷底时刻。


    那时候，她去求教的太太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哦。”缪凛声音温柔，“那我们说好了，等你的J17有需求了，就给我发一份合作合同。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便宜，你要加油拉投资才雇得起我。”


    “好！一定一定！”巨大的喜悦扑面而来，周翩太开心了，脸上泛起淡淡红晕，眼中闪烁着光芒。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眼泪。


    缪凛不属于公司员工，她属于将IP授权给T3的监制身份。因此如果要她额外参与项目（比如说J17），得另起合同。


    周翩一边抹眼泪，一边举起手机：“再说一遍，我要录音。”


    缪凛无奈地凑近她的手机，声音温和：“周翩很棒，我很看好。投资拉得多多的，来聘我当写手。”


    见她们聊得差不多，耿星河在旁边清了清嗓子：“时间不早，我们不强迫缪老师加班了，我叫个车？”


    “我来我来。”周翩忙自告奋勇。


    晚上九点多，街角的风有些凉。


    帮缪凛叫的车驶离，周翩冲着车挥了挥手。耿星河依旧是一身黑色风衣。


    他身形高大，神采内敛，站在她身边不说话，也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么喜欢缪凛？”送走了人，他终于出声，低头看周翩，“还趁机拓展J17的备用人才库，脑子很灵嘛。”


    “呃。”被他看穿还毫不留情说出来了，周翩眼睛眨巴，“明天想吃什么？我请你吃外卖。”


    “我不是指责你，是真的觉得缪凛这人不错。”耿星河目视远方，“不妨先试试和她共事？五一活动如何。”


    “……五、五一活动？”周翩愣住了，“五一活动算A-级制作吧，我才进组一周，就准备接五一活动？”


    像清明属于B级活动，所以可以交给黎蕙主导。而五一这种A-级活动，已经需要数值、系统、文案3个组进行协调制作了，具体哪个组长来当主导者，还需要看版本策划案的倾向。


    但让她越过所有组长当主导者……是不是有些伪命题？她怎么越？


    “想复活J17，我需要尽快把你带到石头面前。”耿星河拢了拢风衣，“像今天这种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你需要尽快表现出为T3赚钱的本事。”


    “……嗯。”


    嘴上答应得轻巧，周翩都能预感到自己后面要掉多少头发了。


    但为了J17，她也必须要努力起来。


    鉴于这相当于与黎蕙正面竞争，周翩把五一活动稿子直接拖进了耿星河的聊天窗。


    周翩往旁边微微一转头……好嘛，有人。


    大佬的特点，就是每天来来往往很多人来聊事情……周翩等耿星河有空给他解说文档，难得摘下了耳机，听他聊天。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低级Bug?”耿星河的声音冷硬，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第二次了，上次你是怎么保证的？”


    文篙是个高个子肌肉男，此刻却在耿星河的凌厉气场下畏缩地背着手：“……配表量这么大，出现一两次错误，在所难免的。不是还有测试吗。”


    耿星河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说了要用配表工具自查，为什么不按规章来操作？测试、测试，一天到晚就指望测试帮你们兜底，测试同学不累吗？你这数值错误这么隐蔽，又没有报bug，测试要是眼瞎漏过去了怎么办？”


    “可那个配表工具太复杂了……”


    耿星河声音肃然：“工具太复杂的解决方案：1、自己努力学；2、提需求改进。请问你做了什么？”


    文篙只能低头承认错误：“……我下次注意。”


    耿星河的声音坚如寒冰，没有一丝波动：“这次按规矩扣1000奖金，转给提交Bug的测试。顺便提醒你，同一个错误犯第三次，按规矩是扣一个月奖金。”


    文篙试图争辩，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哎，耿神……这次就算了嘛，还在开发分支，没有正式合入。我拿这钱去请测试吃顿饭，好不好？”


    耿星河不为所动：“你请不请他吃饭，是你的事情。出错扣奖金，这是规章制度。”


    文篙本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憋出了两个字：“好的。”


    耿星河话语间压迫感十足，办公室的空气冷得像是要凝固。


    所以说，大佬一般会安排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办公室没隔断，耿星河声音不高，但最近两排还是能听到的，这和当众公开处刑有什么两样？


    周翩在心里为文篙点根蜡，默默地又戴上了耳机，假装自己刚刚什么也没听到。


    文篙走了。周翩盯着电脑屏幕，心里涌出一股上断头台之前的恐惧。


    “周翩，你给我发什么东西，格式这么混乱？”


    该来的总是要来。周翩身子一转，为了避免公开处刑，先发制人：“我们找个会议室聊？”


    耿星河眉毛微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换地方谈——”


    看到她一脸的恳求，他终究没拒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好吧，去喝个咖啡？”


    他站起来腿长身阔，周翩愣神了片刻，才发现他是为自己退让了：“楼下星爸爸？”


    “嗯，你先下单，我要耶加雪菲冰美式。”耿星河拿着笔记本电脑，“走。”


    咖啡厅里，两人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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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角落的位置。除了笔记本电脑，耿星河还拿了一个草稿本出来，连在纸上快速地连写带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说完了。”他往后一仰，“你自己重新总结一遍需要改的事项?”


    周翩伸手摸到自己的抹茶星冰乐，大吸了一口，又甜又苦的冰凉刺-激下，才把自己险些绕晕的思绪强行理顺。


    “一言以蔽之，我不能把自己当个文案策划只写剧情，要同时兼顾数值和系统设计。”她又吸一口星冰乐，“但我的长板就是文案啊？”


    “你所谓的长板，不足以支撑你到达活动主负责的位置。”耿星河毫不留情地指出，“不是每个玩家都喜欢看文案。”


    “但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做那些我只能做到60分的东西？”周翩不解，“大版本嘛，有其他组长可以合作的。”


    “你对能力模型的理解错了。”耿星河随手在纸上画出倒金字塔，“如果你的长板足够长，比如说文案到了60分，你就可以拿下文案策划的offer；到了80分，你就是资深文案；100分，文案组长。”


    “但作为主负责人，或者说主策划，这是不够的。”


    耿星河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他微微前倾，手中的笔在纸上轻轻划过，仿佛在勾勒着一幅重要的蓝图。


    “你不止需要在擅长领域达到120分的顶尖水平，还需要同时达到同职能所有能力的最低范畴——”笔尖流畅地在纸上移动，他将倒三角形的底边划成三部分，那线条清晰而坚定，“这样才是一个更大的三角形。”


    周翩眉头紧锁，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可数值和系统设计对我来说太复杂了，我来得及学吗？”


    耿星河微微摇头，眼神严肃：“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这是你必须要掌握的能力——版本的整体体验，是由负责人把关的。周翩，你之前当主策划的时候都没人教过你吗？”


    “之前我能理所当然地把数值运算交给其他人，”周翩眼神中闪烁着倔强，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把我的时间花在我真正擅长的事情上。”


    “你这是在逃避。”耿星河严厉起来，目光锐得像是能看透她心里每个角落，“你不能一直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周翩气得微微泛红：“我不是逃避，只是不想在那群专业策划面前班门弄斧！”


    她的声音太大，引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


    周翩一个手忙脚乱，不小心弄翻了手上的饮料。就在饮料即将洒落在地的瞬间，耿星河手疾眼快地接住了杯子。


    然而，还是有几点饮料溅在了他的手上。周翩尴尬地四处寻找纸巾，慌乱地帮他擦拭。


    耿星河伸着手，静静看着周翩帮他擦拭，犀利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周翩，你是不是不清楚应该怎么做？”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又温柔，有如大提琴。


    周翩顿了顿。咖啡厅里人来人往，水壶和奶泡机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新磨的咖啡香气十足。这些现实的美好细节，像一口酥酥脆脆的巧克力饼干，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她静静叹一口气：“的确，我只会写剧情。”


    “试试吧，”耿星河的笔在手上转过一个弧度，引导着周翩的思维，“未来业界第一的乙游主策，对这份草案有何高见？”


    他精准地知道怎么鼓励她。周翩脸上有了笑意。


    她思考时，顺手捋起头发挂在耳后，然而依旧有几缕发丝俏皮地垂在脸颊边，为她增添了几分精灵般的灵动：“剧情属于肝活，现在还需要满足氪佬和签到党嘛……我去找找去年的活动，参考一下。”


    “好思路，但我不建议你直接看策划文档。”耿星河实事求是地鼓励道，“自己反推、分析。”


    “我懂，你高中说过的——抄一百遍答案，还是不如自己实打实错一次记忆深刻。”周翩托腮，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老是对我这么严格。”


    她想起为什么这么有即视感了。耿星河教她写作业……之前是在图书馆，而现在是在咖啡馆。


    “……加油。”耿星河定定看她一眼，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担忧，长脚一抬站了起来，“明天交作业？”


    他辛苦指导，周翩勉为其难答应：“行。”


    为什么要求那么高，周翩最开始是不理解的。但即使不理解，对耿星河的盲目信任也让她持续不断地改进。


    一版、七版、十几版……她捏着这份反复改过的稿子，踏入了这一周的策划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