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晴脸色一变，急忙冲了进去。


    屋内雪洞一般空荡荡，历晴的未婚夫还在屋里翻箱倒柜，把仅剩的东西往一个大袋子里塞，显然是准备把所有东西席卷一空。


    历晴难以置信：“你在干什么？你个混蛋！”


    她冲过去，推了男人一把。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回得好啊！”


    他反手一把推开历晴，历晴踉跄得差点摔倒，幸好周翩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周翩呵斥：“你竟然撬锁偷东西，你就不怕坐牢吗？”


    耿星河冷冷地看着他：“立刻放下你手里的东西，你这种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了。”


    男人却不以为然。他挑衅地看着耿星河，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你算哪根葱？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劝你少管闲事！我给了她家8万彩礼，拿点东西怎么了？”


    历晴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指着男人喊道：“彩礼是我爸妈收的，又不是我收的！你凭什么来搬我的东西！”


    男人一听，更加恼羞成怒，逼近一步：“你爸妈装死，你也装死！我八万存个定期都有利息了，到你这跟水漂一样？！我不管，我能拿多少拿多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周翩挡在历晴身前：“你敢动一下试试！我们现在就报警！”


    耿星河没有再和废话，他直接拿出手机，说明了情况和地址。


    局子里转了一圈，历晴才知道，男人没撬锁，竟然是拿的她给父母留的备用钥匙，大摇大摆进门的。


    连父母都帮着外人对付她。呵，又也许，矛盾的根本并不在于她和“未婚夫”。


    男人只是借刀杀人的刀，这本来就是父母对她的一场围剿。


    想通了的历晴万念俱灰：“我手上一共只有3万，多的没有了，问我爸妈要去吧。”


    男人狞笑：“你那房东呢？让他把押金退给你。”


    历晴无语：“你还找我房东了？”


    大城市一向的规矩是租房押一付二。刚好这房子已经被男人搬的搬、卖的卖，倒是空荡荡得很好交接。


    被男人骚扰几天的房东退了押金，骂骂咧咧地让历晴别再祸害他了：“赶紧带着你家瘟神走！”


    男人从历晴身上榨干了最后一滴钱，终于签了调解书，打道回府。


    转完一趟，历晴多了一行李箱衣服，眉目阴郁，又坐回了游月朗家客厅。


    “没事的啊。”游月朗抱住她，“咱们有能力，钱都是能再赚的。离开消耗自己的渣男、及时止损，就已经是上上签。”


    在游月朗这，历晴终于压抑不住，哭了出来：“我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我爸妈要这样……一个女儿，难道就比不上八万块钱？”


    游月朗搂着她，拍拍她的肩膀，用眼神示意耿星河先走。


    防盗门关上，周翩随着耿星河退出来，两人面面相觑。


    “感觉还是让历晴住游月朗这，对她们俩都更合适？”周翩讷讷，“但我东西都打包好了……”


    “我正想说。”耿星河迟疑道，喉结下淡青血管微微跳动，“我其实在公司对面有多租一套房……”


    “你这钱我真不想还了。”周翩抬头看他，“耿总，你不会还在搞房屋租赁副业吧？”


    “说来话长，我欠业主人情。”接触到她的目光，耿星河忽然转头回避，耳后泛着可疑的红，“你要是看的上，就当帮我定期开窗通风。”


    “CBD正中央的房子，我哪里会看不上。”周翩往下走两步，楼道感应灯骤然亮起，“只是你——”


    行动间，她手肘往外一擦，而他温热的掌心覆上，护着她不撞到楼梯扶手。


    “先去看看再说。”暖感一触即分，他的声音多了几分沉。


    耿星河的车一路开到了玉树大厦，转个弯进了对面的金碧花园。


    金碧花园虽然老，但毕竟是CBD中央唯一的居民区，地价不便宜。


    “房东奶奶看着我长大，知道我在东篱上班，硬要塞钥匙给我。”耿星河打开门，“啪”地一声亮了灯，“你走流程签个租赁合同，租金我来处理。”


    暖光灯骤然漫出，照着玄关处纠缠的影子。


    房子是朴素的两居室，面积不大却也显得温馨。地上久无人住，积了一层灰。


    主要是离公司近。周翩咬咬牙：“我来给租金吧，感觉你根本不住。多少钱？”


    “如果晚上加班太晚，我偶尔会来。”耿星河不动声色拒绝，“如果我来，会提前发消息——不过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


    “的确，你加班的话，我也加班。”


    他带她一路看房间。老式滚筒洗衣机积着灰，周翩蹲下检查，后背差点挨上他的膝盖。


    耿星河猛地后退，撞上门框，震出“哐”的一声。


    “脏，别碰。”他伸手要拦，却没来得及，“我明天找人来换新……阿嚏！”


    周翩仰头笑他通红的鼻尖：“大少爷见不得人间尘土？”


    她把水管拧开，按下了清洁模式。随着一阵轻微的嗡嗡声，洗衣机缓缓运转起来：“喏，这不是能用吗？就是脏了点，清理一下就好了。”


    耿星河看着她：“等你搬过来那天……我帮你打扫。”


    他怎么就这么笃定，默认自己会搬过来住？


    何况，他还打算时不时过来留宿。


    “同居”这两个字如一道电流，瞬间击中周翩的神经，她眼神一闪，下意识拧上了水龙头。


    水流声戛然而止。


    “这不合适——”


    “我每月最多来两次。”耿星河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拒绝，伸出手稳稳撑住洗衣机顶盖，将她困在机身与自己的影子之间，“小憩一下，或者……”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发旋：“太累，不想回去的时候。”


    周翩后腰抵住冰凉的洗衣机：“我害怕……”


    “以前中午去图书馆，我们一前一后，瞒过了所有人。”他欺进一步，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暗涌，“怕什么？”


    他似乎在问房子的事情，又似乎在问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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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洗衣机排水管失了水，突突抽动，仿佛想把心照不宣的秘密都泵出来。


    隐秘而炽热的情愫轰然炸开，如暗夜中悄然绽放的昙花，迅速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别过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钥匙给我。”


    檀木气息往后一退，他泛红的耳廓融在阴影里，声音却平静如常：“那我明天找人来打扫卫生。”


    周翩一边应付周年庆的加班，一边还要忙着调整J17准备发布的前瞻视频。搬家公司把她的几大箱东西搬来，重新站在房子里的时候，她恍惚了一瞬。


    这窗明几净，大冰箱，大电视，PS4，是耿星河那天夜里带自己看的那个小破房？


    房东奶奶坐在餐桌边，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一口粤音强烈的普通话，声音洪亮又透着亲切：“是叫周翩吗？看着好有气质啊，几岁啦？”


    周翩受宠若惊，眼神求救站在一边的耿星河，嘴里赶忙说：“奶奶好。”


    “奶奶，签个契问咁多？八年的陈皮不想要咗？”耿星河低头，柔柔地用家乡话哄奶奶，“小姑娘面嫩，问我就得啦。”


    “好，好。”


    奶奶慈祥地笑着，不紧不慢地带上老花镜，拿起笔在合约上签下了名字。又抬起头来，仔细端详周翩，眼神里满是赞许：“好靓啊！你真是福气足！”


    两人用家乡话叽里咕噜，周翩听得半懂不懂的，一直微笑着看着奶奶。


    签完约，耿星河又与奶奶闲话了几句，便说是要开车送她回去。周翩送走了搬家的众人，终于得以开始收拾。


    周翩推开次卧门的瞬间，雪松和檀木的暗香涌上来——是他车里惯用的香薰。


    阳光漫过新换的深绿窗帘，是七十四中图书馆的青苔色。裹着细密褶皱的影子，在铺着云朵被的床榻上摇晃。


    窗边多了个带架子的木桌，配套的椅子是人体工学椅。地上铺了小块羊绒地毯——大概是终于放弃让她改掉赤脚走路的习惯了。


    她打开行李箱，简单把衣服重新挂进衣柜，将自己各色小摆件摆出来，抱着小羊玩偶往床上一躺。


    她想起《挪威的森林》里写爱上他人的感觉：“就是春天的原野里，毛茸茸的熊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天。”*


    天光静静，柔和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一道道光影斑驳。窗帘在微风中轻轻飘荡着，一切都美好得跟做梦一样——当然，如果对面不是玉树大厦就更好了。


    寂静的房间里，门锁突然响起那轻微的“咔哒”声。


    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原有的静谧。


    不多时，沉稳又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顿了一秒。耿星河的挺拔身影出现在她的门口。


    他倚着门框，目光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轻声问道：“……还喜欢吗？”


    喜欢……什么？


    周翩眯起眼，阳光中他的轮廓与记忆里图书馆对面的身影重叠。


    她往床旁边挪了挪，答非所问：“要不要过来一起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