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一个穿着深色长裙的女孩怯生生地走到了蕾兰妮和艾西面前。


    “阁下，您好。我是为安洁烈娜殿下工作的女仆，玛丽。”她颤抖着鞠躬。她看起来快要哭了。


    “我的上司说您需要我来为您提供一些信息。”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马上要被蕾兰妮生吞活剥了一样。蕾兰妮打了个寒颤。她真的不太习惯这样。她想为这个女孩递过去一张手帕，但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就被艾西按了下去。


    她紧张到汗水都要滴在地上了，难道不该擦擦吗？蕾兰妮疑惑地转过头看着艾西。她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这条人鱼脑子里都装了点什么东西。


    “别害怕，你这个样子让我怀疑我是不是把你吓坏了。”她只好尽可能柔声地解释。


    “深呼吸，然后，把你最后见到安洁烈娜殿下的场景跟我们好好地讲一讲。”艾西甚至连头都没抬。


    “好的，先生。”她深吸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也稍微地放松了一点。


    “舞会当天早上，公主殿下告诉我们为她准备一份热牛奶。这跟往常一样，所以我们都没有多想。但是等我跟我的同事再回到她的寝宫，她就已经不见了。”


    “你们没有汇报给侍卫？”艾西终于抬起了头。


    蕾兰妮挺直腰板，也学着他的样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充满威严。


    “以前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所以国王陛下不是非常担心。他认为至少殿下会在舞会之前赶回来。”玛丽一边说，一边揉搓着自己身上围裙那洗的发白的荷叶边。她那头深棕色的头发无力地垂着，让她更像是一株完全失去了生机的小树。


    这样子看起来窝囊又可怜。


    “可是她没有。她就这样消失了。对吧？”蕾兰妮突然接话。


    “所以陛下在突然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接受不了这个情况，一下子晕了过去。”


    “是的，您说的没错，至少我们是这么想的。”玛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很快，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变得惊恐。


    “您可千万别把这个告诉他们……”


    “好，我明白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们找来负责花园的女仆。这点应该不过分吧？”


    “好的，阁下。”玛丽冲着他们两个人微微欠身行礼，迅速走了出去。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蕾兰妮不满地转过头。她对艾西打断她这件事颇为不满——但是在刚才，她也不愿意让自己这位合作伙伴当众出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没注意到，你已经把她吓坏了吗？本来她就受到了惊吓，你再有这样的表现，她绝对受不了。”艾西继续翻着书页。


    “她一直都是个女仆，可不像你一样是个战士。她的想法跟你完全不同。”


    “该死的——你怎么不告诉我？”蕾兰妮痛苦地捂了脸。“我差点把她吓死！她看起来都没法呼吸了！”


    她怎么能把这事给搞砸了？她可差点让玛丽羞愧到原地去世！


    “你又没给我机会。”艾西终于抬起头了。他一脸无辜的表情，就好像刚才那个误导蕾兰妮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是你一直在跟她说话。”


    蕾兰妮愤怒地看着艾西。这个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揍。蕾兰妮握紧拳头，对着他比划了两下。


    “负责安洁烈娜殿下起居的女仆大概会有五六位，你要分别跟她们几个聊天。不需要有多压迫，只要保持正常的态度就行。”他认真地思考。


    “我是说——别把她们当朋友看待。因为，现在的情况，她们很容易认为自己是不是活不长了。”


    这些可怜的女孩。蕾兰妮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别担心，那只是些可怜人而已。我是想让她们带你去看看殿下的寝宫的。我没法去，所以这件事还是要靠你。”艾西面无表情，可是蕾兰妮现在已经学会从这张脸上解读到“嫌弃”两个字了。


    “哦，我们不是很好的合作对象吗？我难道不能让你出点力吗？”


    合作对象！蕾兰妮想了想，终于找到了更好的报复艾西的办法。她迅速对着他伸出了手。“那就拿出来点诚意吧。先给我五枚金币做定金，怎么样？”


    “你不会坐地起价吧？”这回轮到艾西震惊了。


    “那不然呢？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勤勤恳恳地做这么多事的。”蕾兰妮理直气壮。


    艾西现在得不到任何他亲人的资助了，可以说是一下子就成为了最穷的人鱼王族。这时候从他手上要钱，跟要他的命恐怕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偏偏他就是有不得不给的理由。


    蕾兰妮看艾西犹豫，又得意地冲着他招了招手。“所以呢？拿出来点诚意来吧？先生。”


    最终，她得到了一个画满了符咒的小口袋。


    “这里面能放个活物，比如你的那头龙。”艾西不情不愿地说道。


    “但只能放一只。”


    蕾兰妮可记得这东西有多珍贵。现在就连大魔导师都很难做出这样的储物袋，他就这么送给自己了？这可能性也不比地球突然停止转动大多少。


    “这真是不错。”以后，黑曜石就不要一直变成个小蜥蜴蹲在她的肩膀上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呢？


    很快，那名负责园林的女仆就被玛丽带了过来。蕾兰妮正准备说话，她的肚子再一次尴尬地响了起来。


    她强壮镇定，冲着面前的两个女仆微笑。然而这种故作严肃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作用——在配上她肚子的诡异声音后，一切行为都显得滑稽可笑。


    “您想吃夜宵吗？刚才我注意到您好像都没吃到什么东西。”玛丽关切地看着她。


    “不，我必须开始工作了。”她叹了口气。面前这位新来的小女仆被吓得开始发抖。


    “我只是想知道更多她离开那时的细节。我知道那些女官不可能了解，所以才来找你们的。不要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们。”


    “我听到了一点奇特的脚步声……然后我就睡着了。”她咬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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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努力地回忆着。


    “你没有思考过那个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吗？”蕾兰妮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这绝对不正常。也许，凭借这个她就能找到真相呢？她关切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到破绽。


    “当然想过，但是其实在宫殿里这种情况经常会发生的，有些人会守夜，那么他们就必须来来回回不停地走。”小女仆摇摇头。


    “好吧，我明白了。”蕾兰妮打断了她。这位小女仆一点有价值的东西也说不出来了。她必须去找下一个。


    “去吧。”艾西开了口。


    真稀奇啊，她还以为他要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到她分别见完这五位女仆呢！


    “对了，安洁烈娜殿下的寝宫应该怎么走？你把我带过去好好地看看吧。”蕾兰妮一边说，一边默念咒语，撤掉了裙摆上的魔法。


    她把裙摆缠到腿上，一瞬间这就变成了一条特别的灯笼裤。几乎完全不会影响到她的运动。由于她不会跳舞，所以本来今天她就是穿了平底鞋。这样安全了很多。


    “还有，让我见见剩下的几位女仆。”


    如果不是艾西没办法进入女性贵族的寝宫，她真的想把这项任务外包。但是很可惜，现在只能她亲自上阵了。


    她跟在女仆身后，在走廊上慢慢地向前走。


    地面上铺着考究的手工地毯，走在上面一丁点声音都不会有。但是这建筑也成为了困住她一生的牢笼。


    如果她没有跑掉，那么她现在或许已经成为某个还没有加入人类帝国的小城池城主的妻子了。


    蕾兰妮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站着的玛丽。安洁烈娜为什么不带着她们走呢？明明这些女孩子留在这里才是最危险的。


    除非……


    “就是这里了，女士。”女仆恭敬地冲着她低下头。“我这就帮您把门打开。这里我们尽可能地维持了原样，但是由于施加了魔法盾的缘故可能还是有些影响。”


    蕾兰妮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可以理解。”这些魔法盾就像是扫地机器人——很容易清理掉一些细枝末节的痕迹。不过她本来也没指望在这里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屋子里一直都是最为舒适的温度。阳台外放着的鲜花依旧绽放，就好像住在这的女孩从未离开一样。


    可是她早就跑远了。这些可怜的小女仆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每秒钟都过的担惊受怕。


    蕾兰妮好歹也是看过很多电视剧的。她虽然不懂古代生活，但她也知道，这种等死的感觉一定很糟糕。她想要好好地安慰一下这个女孩，但是对方却只是继续哭泣，并没作出什么多余的动作。


    蕾兰妮轻轻地咳嗽一声。她没忘记艾西说的话，可是她真的很想安慰安慰这个小可怜。


    “阁下，您还……”玛丽看起来快哭了。


    “你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哦，我想你可能不太敢。那你就找个角落站着吧。”蕾兰妮的脑子里满是艾西说过的那句话。


    至少，不要再伤这些女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