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具体来说，玄蛇是直冲着姬灵而来的。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个人，但是这人身上有一种令他感觉到无比熟悉的凉意，让他被雄黄熏得混沌的脑子里只能容得下她一道身影。


    电光石火间沈鉴只来得及瞥见不远处树影一动，随后就是一道人身蛇尾的虚影直冲而来，在他眼前飞速掠过。


    那一瞬间快如闪电，玄蛇掠过他身前的须臾间，沈鉴看见了他那碧绿的眼瞳和其中如同一道细线的瞳孔。


    玄蛇的身影滑溜溜地一扭，硬生生从沈鉴面前以一个曲折的角度擦过。


    他无视了在场其他所有人的动作，并指为刃，指尖陡然变长、变尖，尖端闪过一道寒光，直冲着姬灵的面门刺去！


    他这一击动静极大，蛇尾拍向地面时气浪划过扬起阵阵尘烟，局势一下子无比混乱。


    谷琅眼疾手快一手抓住钟骊的外套，囫囵兜头一罩就卷着她滚了出去，躲过玄蛇动身时拍来的气浪。


    好在玄蛇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在他们身上。


    这一瞬间，仿佛天地在人眼前缓缓变慢。


    钟骊滚在一旁，匆忙之间只来得及听见咔嚓一声，眼镜在刚才那就地一滚中压坏了。


    玄蛇根本没心思管这两个小碎催，但光是行动时的余波就能把他们掀翻在地。


    钟骊挣扎着睁开不太好使的双眼，提心吊胆地努力向姬灵看去，眼里突然倒映出金光——


    是金红的火光和符咒同时亮起。


    玄蛇的手已经快要探到姬灵眉前，锋利尖锐的指甲还差分毫就要刺穿她的双眸的瞬间，突然凭空从指尖开始爆出一串火花，一路顺着他的手指向小臂烧去！


    姬灵站在原地半步未动，火星从她面前爆起，她周身燃烧涌动着滔天的火焰，漆黑的双眼映出火光，仿佛虹膜颜色也烧成了金红的浅色。


    明明她整个人包裹在炙热的火焰中，热度恐怖的火光却给她蒙上一层森冷的质感，叫人不敢直视。


    火光燃起的瞬间沈鉴符咒也已经杀到玄蛇面前，符纸在空中迸发出金色的虚影，光芒竟丝毫不逊色于姬灵的火光。


    沈鉴双手掐诀，口中飞速地默念咒语，手指向上一抬，数十张符咒首尾相连，在空中虚化变形，瞬间绞成几条金色的长链，从四面八方直冲玄蛇而去！


    姬灵的火龙已经顺势卷起玄蛇皮肉，从指尖到小臂一路蔓延，所到之处只留下漆黑的烧痕，让他几乎维持不住上半身的人形。


    玄蛇见势不妙，蛇信飞快地发出嘶嘶一声，手猛地用力一张，蛇类的鳞片立刻从指尖开始密密地生长覆盖起来。


    他本意想要阻挡姬灵的火焰，却只是杯水车薪。


    姬灵面色更冷，在玄蛇掀起的狂风下岿然不动，轻轻伸出手，火龙如有形般盘旋在她修长的指尖，一口咬上玄蛇的手臂，连带着新生的鳞片一起卷走，露出底下猩红的皮肉来。


    玄蛇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尖叫完全不似人声，而是一种更猛烈的嘶吼，气浪震动大地，逼得人耳膜生疼。


    在尖叫声中，玄蛇动手时那点冲动已经被滔天的悔意冲走。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玄蛇立刻意识到自己选错了动手对象。


    虽然不知为何自己想要对这个女孩动手的心无比强烈，但他还是只能选择遗憾地回撤。


    瞬息间他就做好了决定，尾巴用力一卷拍向地面，拧身猛地调转方向，直奔着钟骊和谷琅两人而去！


    符咒绞成的金链一见玄蛇的动作，立刻也在半空中猛地转了个方向，破空声猎猎作响，并着滔天的火光一起，紧追玄蛇不放。


    谷琅方才带着钟骊就地一滚，现在正拖起钟骊打算跑路。


    玄蛇尾巴拍地那一下生生把他的腿震麻了，但谷琅心思和下手都极狠，试图活动时发现腿不听使唤，当即屈指对着发麻的地方穴位狠狠刺去。


    剧烈的疼痛过后，他的腿恢复了知觉。他刚能活动，立刻足下发力，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助力裹着他和钟骊向旁边就地一滚。


    是郑局回来了。


    他把小刘塞到远处的树丛中躲躲风头，立刻回身抬手，一股气团从他掌下游出，不由分说地把钟谷两人一裹，借力打力轻巧地帮他们尽可能地后撤。


    这一转瞬间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郑局所有行为都是多年后勤经验加持的下意识反应。


    他手下动作不停，拖着钟谷二人连退数十步，分了点心神皱眉看向紧追在玄蛇之后而来的姬灵和沈鉴两人，眉头一跳，脑中只划过了一丝疑惑。


    总部竟然派来了这么强的搭档？


    本地分部所里的人搞不清姬灵身上这些门道，郑局今天刚在审讯室见到姬灵，还以为她和沈鉴已经搭档配合许久，才能有这么默契的反应。


    其实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才清楚，这是第二次在彼此面前出手。


    奇怪。


    姬灵紧追时，自己心中也滑过一丝疑惑，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和默契的配合到底从何而来？


    沈鉴每一个动作都和她心念相同，虽然出手时机各不相同，但非但没有打乱她的意图，反而配合地封锁了可能有的空隙，仅仅一个照面就逼得玄蛇节节败退，不得不狼狈地抛下他们两人逃窜。


    但不愧是蛇，实在是太滑溜了。


    玄蛇改变目标的判断极快，速度更快，但快不过姬灵和沈鉴的追击。


    他拧身向滚在一旁的两人袭去时还没奔出几米，身后的锁链已经从尾巴尖段缠绕上来。


    沈鉴的符咒锁链上附着姬灵的火，一碰到玄蛇的身体立刻自动勒紧，直嵌到皮肉里，生生勒出了深刻的凹痕。


    火焰顺着锁链熊熊燃烧，玄蛇尾部的鳞片在金红的火光迅速剥落，散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糊味。


    玄蛇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哼，速度不得不降了下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抓到人质后挟持他们，怎样都好赶紧让后面这对穷追不舍的吓人搭档停手。


    那小姑娘的火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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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指尖触碰到了一点，竟然能一路烧上来卷得他一条手臂漆黑，连经脉都隐隐发麻。


    那小子的符咒锁链也奇怪得很。


    用链子锁蛇听起来就像个无聊的笑话，但偏偏那金锁就是有奇效，不仅能锁住皮肉，更能锁住皮肉之下在全身游走的灵气。


    其他人都不足为惧，只有这两人能离多远是多远！


    玄蛇伸手向地上鹌鹑似的滚在一起沾满泥灰的两人伸去。


    至少抓住这两个人质，还有脱身的可能！


    钟骊浑身都是泥灰，膝盖在刚才躲避的那几下里已经擦碎了，鲜血从裤子的布料中渗出。


    她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外勤的标准高得那么吓人。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水平稍微低点的人注定只能成为拖累。


    她深深地努力呼吸，吐出肺里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却倔强地不肯闭上眼。


    如果这就是她的最后一瞬，至少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奔袭而来的玄蛇十指如刀，尖利的指甲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几道模糊的虚影，姬灵和沈鉴紧追其后，火红的金光让她的眼眶难以抑制地流出泪水。


    世界的速度越来越慢——


    钟骊感觉到一切如同电影慢镜头一般在她面前缓缓铺开。


    金锁如有神助紧缠着玄蛇，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几乎可以听到骨头在皮肉下被挤动发出的细微碎裂声。


    玄蛇的动作在她眼前变慢、变迟缓，最终攻势停在了她面门前一寸。


    但凡再稍微往前一点，那尖端的指甲就能挖出她的眼睛。


    最后一切定格，世界又归于沉寂。


    钟骊颤抖着吐出一口气，突然猛烈地大口喘气起来，凝滞的时间重新在她身上开始流动。


    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感觉并不好受，因为紧张而停止的呼吸重新回到她的体内，让钟骊猛烈的咳嗽起来。


    沈鉴和姬灵这时才追到几人面前，沈鉴方才平静的神情如水洗般从脸上褪去，皱起眉露出些许冰冷的底色来。


    他沉声说道：“我不会让人在我眼前受伤的。”


    姬灵面色也相当不善，皱眉的样子和沈鉴如出一辙，目光如利箭般刺向被符咒化作的锁链捆了个结实的玄蛇。


    玄蛇本来还打算最后垂死挣扎一下，尾巴不安分地甩动拍着地面。


    姬灵本就心情不好，见状眼明手快地又甩出一点火星，不由分说地点燃了他的尾巴尖。


    炙烤皮肉的气味又来了。


    玄蛇嘶嘶地猛烈尖叫起来，虽然听不懂他的尖叫，但看神情就能知道大概是问候人全家的脏话。


    姬灵一点没受影响，只是突然停下动作，轻轻嗅了嗅空气：“好香。”


    玄蛇露出了比方才挨了一顿打时更惊慌的表情，立刻停住动作，闭紧了嘴，抱住自己的尾巴尖，再也不敢动了。


    沈鉴带着所有人的期待上前，再确保一遍锁链捆得结结实实，居高临下地问他：“失踪的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