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聚到了她的身上，希望这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的神秘大能真的能有什么惊为天人的解决方法。


    然后他们就听姬灵不解又天真地说：


    “我把山上的植物全烧了不就行了？”


    姬灵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脸困扰的样子，在她看来方法简直再清楚明白不过，她茫然又轻松地补充：“放心，我肯定不会烧到人的，保证连着青纱帐一起烧干净——”


    “哎呦！”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鉴轻轻拍了一下头打断了，“干嘛！”


    她居然被一个人类这么敲了一下头！


    姬灵心里倒是没多生气，只是捂着头有些委屈。


    “不行——”全场寂静愣怔片刻过后郑局才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尖叫起来，情急之下叫破了音，让人不由得担心他的嗓子，“不行不行不行！”


    “姐，我的姐欸。”谷琅无奈地扶额，有种自己刚才的期待错付的微妙无奈感，手指向另外一个方向，那边也是夜色里连绵的青山，“山上拉着的那个横幅上的标语看见了吗？”


    姬灵：“？”


    她疑惑地看去，只见夜色中另一边山头间隔不远拉着许多红色的横幅，红底白字分明地印着：


    “星星之火，可以进所。”


    “山上一把火，山下派出所。”


    “一伙一火一缕烟，一锁一所一整天。”


    ……


    姬灵茫然地收回视线，有些不太理解现代人的另类幽默感。


    “你知道森林资源有多珍贵吗？”谷琅晃了晃手指，张牙舞爪地吓唬她，“放火危害公共安全，没造成严重后果的要判刑，要是造成了人员伤亡或者公私财产损失的，判的就更重了！要蹲十年或者更久！”


    姬灵吐了吐舌头缩缩脖子，虽然心里没觉得十年有多久，但没把这话说出来，老实地闭上了嘴。


    钟骊骤然遭遇大悲大喜，情绪从还没进山前就一直紧绷着，本以为抓到了玄蛇能有些眉目，谁知确实这样的死局；又以为姬灵能有什么法子对付青纱帐，谁知又是徒劳，感觉心脏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她深呼吸一口，缓缓地蹲下去。


    她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冷静过，五脏六腑里像是有火在烧，头脑却冰冷得吓人。


    钟骊细如游丝的声音在混乱的局面中响起：“现在只能等支援了。我们就这么上山去找也会被同化的，进去也只是添乱。”


    谷琅和姬灵立刻不闹了，一起面含担忧地看向她。


    郑局虽然面上也有些不忍，但还是认可了钟骊的识时务，手终于从领口上放了下来：“邱教授那边已经集结了总部的支援，连夜赶往我们这边，山下的警戒线不撤，等天亮以后和支援一起进山——”


    “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响起另一道平稳的男声，众人一齐向说话的人看去。


    是沈鉴。


    他没管众人心思各异的眼神，斟酌着继续说：“青纱帐能同化人的感官不假，但也有阵法能应对。虽然画阵原材料不足——”


    沈鉴的目光在周围逡巡片刻，补充道：“荣山有上古精怪沉睡，又在苏醒过程中积攒了灵气，借点草木当原材料，也未尝不可。”


    听到他能有方法，郑局投去了期许的目光，却在听到他要在荣山上画阵时立刻沉下了脸色。


    “我看还是没这个必要，”郑局的笑容似乎有些挂不住，语调里隐含敲打，“沈队艺高人胆大，但也不能这么鲁莽，万一阵法灵气刺激到青纱帐，再有什么变故，又要多生出太多事端。虽然确实有些被动，但还是等搜救人员带着防护服来吧。”


    沈鉴轻轻摇头，加重了语气：“迟则生变。荣山的草木灵气深厚，用来结阵事半功倍，可以一试。”


    钟骊眼中又升起了希望的火光。


    但郑局态度依旧十分坚决：“不行。虽然这话难听，但九零四所不光要对这起失踪案负责，还要从百越市整体考虑。”


    似乎是觉得这话在总部派来的专员面前有些太强硬了，他伸手摩挲着衣领，又换上和缓的语调：“沈队救人心切我能理解，但咱们也有自己的考量，大家相互理解，相互理解啊。”


    但所有的话在软硬不吃的沈鉴面前都没有作用，他仿佛没听见郑局的好话歹话，态度也十分坚决：“人命关天，救人要紧。这里是荣山，阵法——”


    “就是因为这里是荣山！”


    郑局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平和，忍不住提高了音调。


    在沈鉴这种作风强硬说一不二的人面前，不拿出点真能说服人的理由，恐怕别想让他松口。


    这句话脱口，场上陷入了片刻的寂静，连再不会读空气的姬灵都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火药味。


    沈鉴一听这话，轻轻眯起了眼睛。


    他终于逼得这只老狐狸稍微露出了点马脚。


    郑局绝对知道点什么别的东西。


    他上山以来一路消极的态度和焦躁的小动作沈鉴都看在眼里，不稍微逼他一把，恐怕永远不会吐出真相。


    但郑局放完话，却没有继续，而是不停擦着额角的冷汗，似乎对接下来要说的话充满犹豫。


    他最终咬咬牙，还是接着解释：“我实话告诉你了吧领导，这里动不得！”


    话匣子一打开，后面的话就容易许多。


    郑局指天画地，恨不能让每个人同样感受到他内心的煎熬：“这山上是陷了人在里面，但这荣山一草一木都动不得！”


    “我就该猜到，在那天暴雨冲了我家地下室的时候就该猜到，百越市不太平了啊！”他话说着说着，似乎悲从心来，忍不住唏嘘，“这是我给自己选的养老的地方啊！我干了这么多年外勤，勤勤恳恳为九零四所卖命，我值得！老钟和我是老相识了，他是个好人，我也担心他！”


    真情流露只有片刻，郑局抹了把脸，语气骤变，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坚定：“但就算这样，你们也不能动荣山！”


    他收起了肢体动作，谨慎又虔诚地指了指天：“国师行走四方，遗物除了《集录》以外，还在全国灵脉几个重要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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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留了阵法，可葆万世太平。百越市就有他老人家留的阵法，这么多年风调雨顺繁荣昌盛，除了天气太潮没别的毛病！谁不说这是洞天福地啊！”


    “我本来确实是不知道封印具体在哪，现在还有什么不懂的？”郑局不胜感叹，“我不知道这蛇是怎么跑出来的，但是祖宗之法不可废啊！”


    事关国师，那是九零四所的立身根本，确实再慎重都不为过。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番话震慑住了，神色都庄重起来。


    除了沈鉴和姬灵。


    姬灵还是一贯状况外的游戏态度，但沈鉴听了这段绝密过往，只是轻轻扬了扬眉。


    郑局觑着他的脸色，暗自叹了口气，一直不断摩挲领口的手停住，从领口里捞出一个小小的扇形薄片。


    他咬牙道：“我早该知道今天有问题！从这东西突然发烫的时候我就该知道！”


    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薄片，被用绳穿着当成了项链挂在他脖子上，看起来像是一个完整的圆被分成了多份，上面紧紧裹着符纸，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材质。


    但是一掏出来见到了天色，那薄片就隐隐发亮起来，连包裹在外的符纸也遮不住这奇异的亮光。


    “百越市分局局长上任仪式，其实就是这个东西的交接仪式——诶？”


    “诶？”


    他惊叫起来。


    这薄片平时他也拿出来过，从不离身，今天却从上山起就诡异地发烫，现在居然开始发亮起来！


    那小薄片无风自动，从郑局手中飞出，停在半空。


    包裹在外的符咒开始层层剥落，露出其下层层镌刻的咒文，从刻痕处亮起耀眼的光来，不到须臾竟光芒大盛，一下亮到迷住了人眼。


    坏了！要出事！


    郑局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脱出，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手中突然出现几乎化为有形的气团，试图把符纸包回去。


    其余人下意识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心下都隐隐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夺目的光线下，只听到一道依旧沉稳的男声。


    “无妨。”


    沈鉴轻轻伸手，那小小的薄片轻易刺穿了郑局包裹在外的气团，向他手中飞去。


    剥落的符纸在薄片周围一层一层地翻飞旋转，却没有继续脱落，纷飞之后，又重新轻轻包裹了回去。


    与此同时，符纸的细微声响与大地深处的遥远震动并起，山中某处突然发出沉闷的声响。


    郑局本来还懵着，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那薄片仿佛有灵一般，在沈鉴的掌心幽幽地上下浮动，显出一副安稳的样子。


    沈鉴轻轻翻掌握住薄片，并指在自己双眼上一抹。


    他的双眼隐含金光，颜色浅淡的瞳孔外浮现出圈圈金纹，让他的面容陡然变得陌生遥远起来，叫人有些不敢直视。


    愣怔中，郑局居然感觉自己在一个后生面前有些腿软。


    “第十九代夜游人，负责守护国师封印之地行走世间。”沈鉴轻轻抬起眼，“先前多有隐瞒，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