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作品:《逐玉

    没了那些随时会来索命的黑衣人,樊长玉也不必再急着变卖家什离开临安镇。


    跟溢香楼那边的生意索性谈成了长期的肉铺重新开起来后,因为有溢香楼的招牌加持,卤肉生意比以往还好隐隐有了盖过王记的风头。


    距离除夕夜的前一天她从铺子里回家时见巷子口停着一辆颇为气派的马车,还当是宋家母子又回这边来了,进了巷子却见自家门前围着不少人。


    樊长玉还以为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挤过人群:“让让,让让……”


    有邻居问:“长玉你家中是不是有什么有钱的亲戚啊?”


    樊长玉心中莫名,只说:“没有啊。”


    那人又问:“莫非是你那夫婿家中的亲戚我瞧着停在巷子口的那马车,比宋家上次搬迁的马车还气派呢!”


    樊长玉这才反应过来停在门口的马车主人


    边上有人搭腔:“宋家搬迁那天的马车哪里是他们自己的,从车行租来的!”


    话语间竟已有几分贬低宋家的意思。


    康婆子站在自家门口,豁着一口牙道:“一群捧高踩低的等砚哥儿上京考中了状元,要什么马车没有!”


    樊长玉心中困惑,也没理会街坊邻居琐碎的问话,进了家门后把院门一合上才瞧见正屋的方桌前当真坐了个锦袍玉带的贵公子。


    对方见了她,含笑点头致意,樊长玉不知他身份,便也只学着他的样子点了点头。


    “今日天色已晚,便不打扰言公子和夫人了。”他说着起身向谢征一揖转向樊长玉时脸上笑意深了几许。


    谢征坐在方桌另一边面上神情淡淡的虽是一身寻常布衣气度却还隐隐压了那贵公子一头:“慢走不送。”


    樊长玉知道言正就那副臭脾气他坐凳上没动樊长玉还是意思意思把人送到了大门口。


    重新合上大门阻隔街坊邻居那些窥探的视线后樊长玉才问谢征:“那人是谁?”


    谢征道:“镇上书肆的东家。”


    樊长玉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水:“我记得镇上书肆的东家是个留胡子的老头啊?”


    谢征道:“那是掌柜的真正的东家一直住在蓟州主城那边。”


    上回赵询前来寻他时这巷子里的人都出去务工谋生了并未看到。今日因是年底家家户户都得闲在家才一传十十传百地引起了这般大轰动。


    茶水倒了出来樊长玉才发


    现竟是壶冷茶,她捧着冷茶喝了一口,又瞥了眼那贵公子方才坐的地方放了一个被喝掉一半的茶杯,忍不住道:“你就用冷茶招呼客人啊?


    谢征抬眸看她一眼,樊长玉从他那个眼神里明晃晃地读出了点“那不然呢的意思,一时语塞。


    谢征瞥见她又买回一包陈皮糖,把桌上用红纸包起来的东西往她跟前一推:“写时文赚了些银子,你收着。


    樊长玉拆开外边那层红纸一看,杏眸里露出再惊异不过的神色来,里边竟是四个元宝!


    她没开始卖卤肉前,肉铺里一个月也赚不了这么多!


    樊长玉瞠目结舌:“写时文这么赚钱的吗?


    谢征拿起自己跟前的粗瓷杯浅饮一口,脱落了暗痂的指节修竹一般,筋骨分明:“先前写的那些时文卖得好,书肆给了些分红,这四十两里,也有下一批时文的订金。


    他所著的那几篇时文,的确在整个京城搅起了风云,赵询虽是商贾之流,但能在群狼环伺之下守住家业,倒也有几分本事,在各大州府大肆拓印时文卖与仕子之余,又隐匿了那些时文的出处。


    樊家遭难那几日,他舅父还在地毯式搜索所有书肆,否则来这小镇的死士,得多上一倍不止。


    这些银两也算不得是赵询为了讨好他特地给,单论他那几篇时文,真要卖出去得值千金。


    赵家名下的所有书肆前些时日靠着拓印他的时文,已赚得盆满钵满。


    怕她起疑,他才特地只要了四十两,没想到她还是觉着多了。


    樊长玉看看手边那几个白花花的银元宝,又看看谢征:“这东家专程来找你,就是看中了你写的时文?


    谢征点头:“崇州战事未捷,朝中党争不断,我写的崇州战乱之象虽粗浅,却是其他读书人未经历过的,故卖得好些。


    见樊长玉看到银子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沉默了下来,他不自觉皱起眉心。


    下一瞬便听樊长玉道:“其实你不用骗我,我都知道的。


    谢征捏在杯壁的指尖力道微重,问:“什么?


    樊长玉抬起眼看他:“你能得书肆东家青眼,必然文采了得,以前肯定是念过不少书的,你是怕我因为前未婚夫中举后与我退婚,迁怒于你,才一直骗我说学识平平的吧?


    听她说的是这事,谢征扣在杯壁的指尖力道这才松了几分。


    未等他回话,樊长玉便皱着眉继续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儿,天底下读书人多了去了


    ,总不能因为我前未婚夫是个没良心的,全天下的读书人就都是没良心的吧,这些道理我还是懂的,你没必要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谢征垂眼道:“抱歉。


    樊长玉摆摆手表示不妨事,她从前也瞒着街坊邻居她会武的事呢,这是他自己的本事,告不告诉她,又不损害她的利益,她没什么好介意的。


    樊长玉只好奇问他:“你既读过那么多书,怎不去考科举,反而去当了镖师?


    谢征说:“我想做的事,习文帮不了我。


    两人相处也快一月了,樊长玉头一回细问关于他的事,话赶话都说到这儿了,她便顺着问了下去:“你想做什么?


    穿堂而过的风吹起谢征鬓边一缕碎发,他看向院墙上的厚厚的一层积雪和雾蒙蒙的天际,眸色变得深远莫测:“像你想继续开你爹留下的肉铺一样,我父亲没做完的事,我也想替他做下去。


    樊长玉闷头想了一会儿,惊讶瞪大了眼:“你家该不会是开镖局的吧?


    当镖师的都是些苦命人,不然谁会拿命去挣那点银子。


    他学识不错,武艺也高,又是走镖的,樊长玉思来想去,只有镖局少东家才符合他身份了。


    谢征迟疑片刻,点了头。


    樊长玉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一直说,你伤好了就会走。


    她把他那四十两银子推回去:“这些银子你自己收着,重建镖局花银子的地方可多着呢!等你要走的时候,我看我手头宽不宽裕,若是宽裕,再多给你点!


    谢征不是第一次听她说二人分道扬镳的事,他身上除了皮外伤那些口子太狰狞看着还没好,内伤已调养了个七七八八,赵询今日前来,也是告知他已买好二十万石米粮。


    再过不久,他的确就要走了。


    此刻再听她说起这些,心底升起几分莫名的情绪。


    他抬手按住一锭元宝,止住了她往他这边推的力道,语调带着几分强硬:“给你的,药钱。


    樊长玉还是推拒:“当初你同意假入赘时,我们就说好了的,我会给你治伤,怎么能这时候收你钱呢,那多言而无信。你前些日子带着伤顶着寒风在屋子里写时文,挣这些银子也不容易……


    他摁在元宝上的力道未收分毫,黑眸锁着她:“糖钱?


    樊长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这些是给他买糖果的钱,老实巴交道:“买糖也花不了这么多银子啊……


    “那便先收着,往后再买


    。


    “买到你伤好离开,也花不了这么多银子……


    樊长玉话说到一半,自己突然沉默了下来。


    往后再买,是说她们还有以后的意思吗?


    火塘子里燃烧着的柴禾发出“噼啪一声炸响,火星子四射,终于打破了屋中的沉寂。


    对方还是那句话:“你收着。


    樊长玉没看他,而是盯着他摁着银元宝的手看了一会儿,才问:“你喜欢什么糖?


    谢征听她这么问,便回了手:“你看着买。


    -


    这一夜樊长玉入睡时,一向好眠的她望着帐顶失眠了。


    她虽然心大,但也不是个木头。


    言正虽然脾气大了些,嘴巴毒了些,但心地很好,不然先前也不会在山贼杀进家门后,还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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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宁跑。


    他长得好看,能识文断字,还有一身极俊的功夫。


    她知道他只是暂居于此,终究是会走的,所以才一直把他当个过客看待。


    但今天他给了她这么大一笔银子,让她以后也给他买糖吃?


    樊长玉突然觉得心口有些乱糟糟的。


    她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一直到天将明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不出意料地起迟了,眼下还有一团淡淡的青黑。


    不过好在除夕、元日这两天肉铺里是不开张的,起迟了也无妨。


    樊长玉打着哈欠起床包汤圆子,外边巷子里还有孩童玩爆竹的声响,整个镇上都沉静在一片新年的祥和气氛里。


    一州之隔的崇州,却刚经历一场惨败。


    -


    京城。


    坊间张灯结彩,满满的年味。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过了永定门,却没被送去皇宫,而是改道送去了魏丞相府。


    流星快马从夹道飞驰而过,两侧榆杨霜雪压枝。


    魏府门前一片森严,两尊石狮按着宝珠面目狰狞,披甲执锐的守卫以雁阵排开,积雪落满墙头,连雀鸟都不愿在这边的枯枝上落脚。


    马背上的驿者滚落在地,从怀中取出战报高举过头顶,“崇州急报!


    门口的守卫面色一变,取过战报,匆匆步入府内,转交与府内将士后,那将士才捧着战报匆匆递到书房:“大人,崇州急报!


    不消片刻,书房侍者打开门,出来取走战报。


    整个流程严密而迅速,每日送往魏府书房的信报,都是以这般形


    势递来的。


    书房侍者合上书房大门,走路时脚下几乎没有声音,恭敬将战报呈与红木案后批阅奏章的长髯老者:“丞相,崇州来的八百里急报。”


    一只苍劲而筋骨分明的手接过战报,看完后重重往案上一搁:“我早该料到那逆子稳不住崇州战局!秋收才过多久,整个西北为何征不上粮来?”


    侍者不敢应声。


    老者起身,着的竟不是锦衣,而是一身寻常布衣,负手望着窗外的深深雪景,一双凤眼细长,身形挺拔,正是把控了朝政十余载的大胤丞相魏严。


    他稍作沉吟道:“让那逆子给我滚回来,调贺敬元去先把崇州战局顶上。”


    他手中曾有两把用得最趁手的刀,一把是他亲手养大的外甥,一把则是贺敬元,亲子魏宣反而只是个空有野心却刚愎自用的草包。


    侍者应是,正要退下时,却听得这位居丞相之位行帝令十余载的掌权者问:“武安侯的尸首可寻到了?”


    侍者摇头:“并未。”


    魏严沉沉叹了口气:“那孩子身上留着魏家的血,心性手段最像我,可惜了……”


    侍者在魏严身边伺候多年,多少也能揣摩他几分心思,想着他从前对武安侯的器重,可是远胜大公子魏宣的,接了句:“侯爷说不定只是被那些奸佞小人蒙蔽了,您教养侯爷十六载,不是父子胜似父子,说您当年害死了承德太子和谢将军,实乃无稽之谈,证据呢?侯爷连证据都没见到,此事应当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您又何必……”


    侍者说到一半突然禁了声,抬眼对上魏严冷沉凛然的目光,忙用力抽了自己一耳光:“是老奴多嘴了!”


    魏严却道:“他终有一日会知道的,他已起了疑心,不趁他未设防时了结了他,他日为鱼肉的便是我魏家。”


    侍者先是愕然,随即道:“丞相乃国之栋梁,便是侯爷也动不了您,何况侯爷已不在了。”


    魏严闭上眼没作声。


    转身回书案后坐下时,面上已不见了那一丝怅然,问:“我命人去蓟州取的东西,拿回来了吗?”


    侍者嗓音低了几度:“玄字号的死士,迄今未传回任何消息。”


    魏严眉眼陡然一厉:“贺敬元那边呢?”


    侍者答道:“安插在贺敬元身边的细作先前来信,说贺敬元似乎并不知晓那东西的存在。”


    恰在此时,书房外又传来通报声:“大人,蓟州牧快马送了一方锦盒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