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作品:《逐玉》 随元淮打量着这突然闯进来的孩子,他跟他长得并不像但是兰姨第一眼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说同他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随元淮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何模样了,唯一的记忆只剩下大火灼烧后的剧痛和那烧得面目全非的疤痕。
他单手撑着额角,望着拘谨站在门口的孩子冷笑:“父亲?谁允许你这么叫的?”
俞宝儿捏着字帖的手紧了紧明显有些无措
他随娘亲一起下江南,只可惜车队在半道上就被一队黑甲卫给拦住了。
那天也是他第一天见这个男人,大雪如絮,他病恹恹倚在黑甲卫簇拥的马车中,因久病而过分苍白的手打着车帘,一双眼阴郁盯着他们母子目光里甚至带着几分残忍和即将得到报复的快意。
他很怕这个人他娘亲似乎更怕,抱着他时都在轻微发抖。
也是从那天起他就再也没见过他娘。
他被带到这里,并没有受罚还有人照顾他三餐起居但每每他问起关于自己娘亲的事伺候的下人都讳莫如深只有一个很喜欢他的嬷嬷敢跟他透露些许关于自己娘亲的消息。
那个嬷嬷说,这个男人是他爹,只要他乖,讨他欢心了他就会让自己见娘。
俞宝儿来到这里后一直很乖但他们还是从来不提让他见娘亲的事前两日俞宝儿才忍不住大哭也不吃饭想以此抗议。
最后只来了一个面生的男子他说自己好好念书认字功课做得好就有可能见到娘亲。
他照做了今日果然就被带出了院子这也是他来这里这些时日第一次离开自己居住的院子。
随元淮看着俞宝儿这般怯懦模样面露讥嘲视线瞥见他紧握在手中的字帖道:“听说有人教你练字拿过来瞧瞧。”
他光是坐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就浸着无边的郁色让人心生惧意。
俞宝儿也怕却还是坚定地迈着小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他浑身上下最像俞浅浅的约莫就是那一双眼睛黑而圆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温良无害还莫名惹人怜。
随元淮在看到俞宝儿走来时神情微怔恍惚间是透过他看到了那个有孕在身都从未打消过逃跑念头的女人。
明明弱得他一根指头就可惜碾死她们但就是怎么罚都不长记性
逮到机会仍然会毫不犹豫地跑。
像是被圈养的鹿一心只想着回到山林里。
俞宝儿把字帖怼到他眼前后他方回过神来神色不知何故变得愈发阴沉了些苍白瘦削的手指一张张捻动字帖让俞宝儿紧张攥紧了衣角。
片刻后他把俞宝儿练的那一大摞大字当废纸一样扬了出去冷嗤:“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字软得跟没骨头一样重写。”
俞宝儿看着自己为了见娘亲一张张认真写的大字眼眶红了红到底没说话。
很快就有侍者屏气凝声进来安置一方小几摆上笔墨纸砚整个过程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院子里伺候的人都知晓随元淮喜怒无常一向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进来伺候哪敢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俞宝儿看着这一切还有些无措坐于书案后的随元淮半掀开眼皮扫他一眼冷冷开口:“就在这里练。”
俞宝儿鼓起勇气问:“我要是写好了能见我娘么?”
随元淮笑容愈发讥讽了些:“谁教你同我说这些的?”
俞宝儿眼中蓄起泪意却倔强忍着眼泪不肯哭说:“没人教我我只是想我娘了。”
随元淮从桌上拿起一卷竹简森冷道:“练你的字去再哭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她。”
俞宝儿乖乖去矮几前练字时小小的身子侧对着他吃力握着比他手指还粗的毛笔眼泪吧嗒掉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水印俞宝儿生怕叫他发现不敢伸手去擦眼泪也不敢发出哽咽声只放缓了呼吸偷偷地哭。
他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男人坐在高位上却将他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半垂着眸子眼底一片阴翳。
他不喜欢这个孩子不仅因为那个女人不识抬举还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已严重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比起一个离不得汤药也习不了武的废人一个健康却年岁小、极好掌控的孩子
赵家母子越亲近这个孩子他心中就越发忌惮。
当年为了活下来他忍受了火烧之痛留下一身病根。
后来为了能见人他又经历了无数非人的折磨才将身上那些被烧伤的皮一点点换掉剥皮之痛这样的酷刑死人才会领会他却是活着就受过了。
他这么艰难才活下来谁要是敢挡他的路那就都去死吧!
这么想着神色便愈发狰狞攥着竹简的那只手力道大得
那森白的指节像是下一刻就会折断。
丫鬟进来奉茶,猝不及防撞见他的神色,短促地惊叫一声后,手中的茶水被打翻,杯子摔在地上碎裂开来时,丫鬟脸上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伏跪在地,颤声祈求:“大公子……大公子饶命……
随元淮极度厌恶下人们看见他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惊恐样子,他薄唇挑起,吐出的字却血腥冰冷:“拖下去,杖毙!
很快就有人进来,丫鬟几乎没能再大喊一句,就被堵了嘴带下去,整个过程安静且迅速,像是一场无声的皮影戏。
俞宝儿坐在练字的矮几上,怔怔看着这一幕,笔尖的墨点滴落在纸张上,弄脏了他快练完的那一张大字。
坐在书案后方的人冷眼瞧着他发白的小脸,突然恶劣道:“你要是不听话,你娘就跟她一样的下场。
俞宝儿明显被吓到了,那天从随元淮书房练完字回去,就病了好几天,梦魇时都在哭着喊娘。
兰氏当年从东宫逃出去后,嫁了一富商替随元淮发展外边的势力,在随元淮被烧伤最严重的那段时日,并不在他身边,看到俞宝儿,只觉像是看到了自己当年照顾的那个小皇孙一般,心中怜惜得厉害,求去随元淮跟前,想让俞宝儿见他娘一面,却只换来随元淮一句讥讽:“杖杀个婢子,就把他吓病了?兰姨忘了,孤像他那般大的时候,刚经历了东宫大火呢。
兰氏看着随元淮漆黑的眸子里化开的点点森冷笑意,终究是没敢再为俞宝儿求情。
三日后,俞宝儿才慢慢好起来,不过性子变得很闷,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人,每天雷打不动要做的事就是练字。
兰氏怕这个孩子就这么被吓坏了,命下人去寻几个机灵些的孩子来给俞宝儿当玩伴。
但俞宝儿还是不搭理那些孩子,只闷头做自己的事。
赵询在清平县时,曾奉命监视俞浅浅的一举一动,知道俞浅浅母子和樊家有往来,大胆向兰氏提出,要不把樊家那小女儿带过来,看不能让俞宝儿肯开口说话?
兰氏明显有些迟疑:“那孩子如今对外称是武安侯之女,被王府的人严加看管起来,如何带来同小公子当玩伴?
赵询道:“世子同殿下亲近,连带着喜欢小公子,母亲不试试,怎么知晓世子那边不同意?
兰氏同儿子对视片刻,道:“询儿,哪怕是为了小公子好,也要先问过殿下。
赵询猛地低下头,“孩儿也是怕小公子有什么闪失,一时心切。
兰氏道:“如今整个赵家的基业都在你手上,你的抉择,关系着整个赵家的存亡,莫要糊涂。
赵询恭敬道:“孩子谨记母亲教诲。
兰氏再次求去随元淮跟前时,一向胃口不佳的人,倒是难得颇有兴致地在用饭,边上站着的侍者把每一道菜都尝过后,他才动筷。
兰氏扫了一眼桌上那些古怪的吃食,便知应当都是那位俞姨娘做的。那看着面团似的一个人,性子却出奇地倔,兰氏从前就敲打过她,终是没能让她软下脾性。
眼下突然向随元淮示好,大抵也是知道了俞宝儿生病的事,想借此见见孩子。
至于俞姨娘所在是院落被围得水泄不通,消息是怎么传进去的,明显是眼前人故意为之。
兰氏不由皱起眉,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随元淮对俞姨娘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当初他身体每况愈下,她怕有个万一,才替他选了好几个通房。
随元淮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心中厌恶,为了留下血脉,却还是不得不选一个孕育子嗣。
兰氏有时候想,随元淮大抵就是那时开始不再全然信任她的。
但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般做,她是太子妃的心腹,皇孙若是不行了,她无论如何也要让皇孙留下一点血脉,继续复仇大业,这样才对得起太子妃在天之灵。
当初那批通房丫鬟里,明艳的妩媚的随元淮通通没看上,只挑了胆子小得跟兔子一样,又乖顺听话的俞姨娘。
只是大抵是被他喜怒无常的脾性吓到,俞姨娘胆子本身又小,侍寝后便一直浑浑噩噩的,后来还大病一场,府上的人都背地里议论是被随元淮吓成那样的。
随元淮处置了议论的人,连带着俞姨娘也想一并处置了,大夫给俞姨娘诊脉时却查出喜脉。
俞姨娘这才得以保住一条命,但病好后性情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表面乖巧,背地后心思却不少,逮住机会就跑不说,被抓回来了,不管随元淮发多大火,她只管最大限度保证自己过得舒坦。
孕吐得厉害就自个儿在小厨房里捣鼓吃食,哪怕被关着,也是该吃吃,该喝喝,养好身体,半点不亏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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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瞅准个机会,她又跟只兔子一样遁没影儿了。
俞姨娘几年前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成功逃出去时,便是哄着随元淮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散散心,她亲自下厨却在饭菜里下了药,药倒庄子上的人后,卷了自个儿的金银首饰带着心腹丫鬟和一侍卫一起跑了。
随元淮醒来几乎砸了整
个庄子口口声声骂着不过一贱婢却几乎发动了所有人马去找这一找就是五六年才终于在临安镇那样一个小地方寻到了人。
兰氏以为他把俞姨娘母子抓回来后以他的脾性估计会去母留子但他只是把母子分开关着不亏待她们也不过问她们除了偶尔冷嘲热讽几句好像就没别的了兰氏一时间也摸不透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随元淮用着饭察觉到兰氏在边上站着欲言又止好一会儿了问:“兰姨有事寻孤?”
兰氏也不知在此时同他说俞宝儿的事是不是明智之举硬着头皮道:“小公子病情依旧没有好转奴婢听询儿说俞姨娘在清平县时同樊家交好奴婢斗胆……想着樊家幺女正好在府上要不……暂且让她给小公子当玩伴看小公子病情会不会好些。”
随元淮不觉得长宁还有命活着回去大概是用了一顿合心意的饭心情尚且不错又不想这么快如那女人的愿让她见儿子他撑着下颚思忖了片刻忽而笑道:“兰姨都有主意了去找青弟便是。”
走出房门的时候兰氏还是有些不甘相信今日的随元淮似乎比往日好说话许多?
随元青把长宁带回长信王府只随意扔给下人让他们好生看管着别要把小孩饿死冻死就是了兰氏打着随元淮的名义说给俞宝儿找个玩伴随元青一句话没多问就准了。
兰氏被婆子引着去带走长宁打开柴房的门就发现一个小姑娘缩在草垛里瞧着像是很多天没梳洗过了头顶的揪揪乱糟糟的脸上也脏兮兮的
兰氏是宫里出来的这辈子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见到这小丫头时心下便诧异了一瞬这小女娃长开后得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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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州。
樊长玉一脚踹开守在地牢门口的贼人手中的黑铁砍骨刀一刀下去火星迸射牢门上的锁头就掉到了地上。
身后的官兵气都喘不匀追上来:“姑娘你别跑太快前边贼寇多……”
看到一地横七竖八躺着呻.吟不止的山贼时官兵后半截话卡壳了。
樊长玉没理会身后姗姗来迟的官兵进了暗沉的地牢一边把里边被迷药熏得昏昏沉沉的小孩拎起来看一边叫长宁的名字。
这些日子蓟州城内突然发生了好几起孩童被拐、被抢的案子办案的官兵说是有一伙人贩子在趁乱抢掠小孩。
樊长玉担心长宁也是被人贩子带走了,抱着一丝希望,这些天一直跟着官兵四处捣毁人贩子窝点。
长宁没找着,但是她拎着把杀猪刀大杀四方的名声已经传开了,每每捣毁一个拐卖小孩或是妇女的窝点,她总因杀敌太勇立下头功,偏偏她又不是官府的人,官府只能赏她大笔大笔的银子。
樊长玉眼瞅着兜里的银票一天天厚实了起来,长宁却还是没消息,心中急得不行。
官府审讯那些人贩子后,她得知有些孩童已经被卖去不同州府了,只要是跟长宁符合的女童,樊长玉都记了下来,她把一半银票留给了赵大娘,怀揣着另一半银票背着几把杀猪刀,打算横跨几大州府去找长宁。
为了方便找人,官府的人建议她找人给长宁画一幅画。
樊长玉这才想起家中有过年那会儿书生给画的现成的,她还裱起来挂她和长宁的屋子里了。
等回家去找,她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没找着那副画。
之前樊长玉诸事缠身,压根没想起那副画,此刻那副画不翼而飞,倒是让她突然警觉起来。
那画又不是名家所作,谁会专程来偷?
再者,临安镇在遭遇清风寨屠害后,基本上就是一座死镇了,几乎没人会来这镇上,便是有宵小之辈图财的,那也该去大户人家家中捡漏,不会光顾城西这些贫寒人家。
樊长玉思来想去,惊觉唯一有可能拿走那副画的,只有那一晚被她劫持后,八成会去而复返,回来堵藏在枯井里的人的那瘪犊子!
画上有自己,有长宁,还有言正,外人很容易会误会她们是一家人。
清风寨的人尽数落网后,只有那瘪犊子和一女匪逃了出去,难不成就是她们根据那副画,劫走了长宁意图报复自己?
樊长玉想到蓟州已没了那瘪犊子容身之地,他原本是崇州的官兵,指不定会跑回崇州去。
有了寻人的方向,她当天就买了一匹马,一路打听着往崇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