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 138 章

作品:《逐玉

    浴桶里的水已是半冷,感觉到后背那截指尖传来的温热细腻触感谢征整个肩背的肌肉都不自觉绞紧搭在浴桶边缘的手,手背淡青色的经络凸起。


    脑仁儿在酒精的作用下依旧胀痛,他听出她声音里的哑意,勉强维持着清醒答道:“不疼的。”


    樊长玉指腹沿着他后背那道刀疤往下垂眸看着那几近半寸宽的的疤痕,说:“现在自是不疼了,没结痂的时候呢?”


    谢征凤眼微垂,烛火将他浓黑的睫羽镀上一层淡淡的暖光恍惚间他脸部轮廓的线条都跟着柔和了几分。


    他似陷在了什么思绪里,长睫在眼睑处覆下一道阴影只说:“没结痂时也不疼。”


    樊长玉只觉心口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潮乎乎的她仰起头眨了眨眼逼退涌上眼眶的涩意不忍再视他鞭痕疮痍的后背扭头看向别处嗓间喑哑滚出两字:“骗子。”


    她恨声道:“你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就不怕死在战场上?你不是还要找魏严报仇吗?你就是这么去复仇的?”


    谢征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那些伤在身上作疼我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樊长玉微怔。


    他嗓音低而哑浅笑了声:“你拖着一身伤从崇州追来找我看着你坐在马背上哭时我就想,管他什么仇,老子不在乎了,你别哭了好不好?可我姓谢我爹是谢临山


    “我死了或许就能心安理得的跟你在一起了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再跟你有一分一毫的瓜葛。”


    再听他说起谢将军的死樊长玉也觉心口酸涩又刺疼。


    她哽声道:“我没怪你当日我没怪你……”


    谢将军的惨死连她一个外人听了都悲恸难忍何况他这个为人子的。


    朱有常都曾觉得她爹是叛徒更何况从未同她父亲接触过的谢征她没法在毫无证据的情形下向他证明自己父亲的清白。


    哪怕到了现在再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樊长玉依然只有满心的窒痛和无力感。


    谢征抬手替她拭去眼眶滚落的晶莹不知是醉着还是清醒的只低声呢喃一句:“怎么又哭了?”


    他指腹摩.挲着她脸颊半醉的幽沉黑眸里倒映着她和半截烛影“那些日子里你也总是在我梦里哭一开始我以为只要余生都不再见你我总能放下的。”


    “可哪怕竭力不去打探跟你有关


    的任何消息了,你还是在梦里让我不得安宁。”


    “有时前一瞬还在临安镇上,你笑着唤我一声,下一息你便身着嫁衣,要嫁与旁人了,那人俊秀斯文,似乎是个书生,喜堂里拜天地的呼声刺得我耳膜疼,你蒙着盖头同他拜下去,半截唇角弯弯,很欢喜的模样……”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醉后氤.氲的眸色里也陡然冷戾惊人,摩.挲着她面颊的指腹力道加大,语气却是狠厉中透着一分委屈的:“你总是知道怎么折磨我,受的那些伤算什么?不及在梦里见到你同旁人成亲时的半分心绞……我恨不能把那人剁成一滩碎肉,醒来看到床帐,怒意尚难消,但又很欢喜。”


    “我才知道,我是见不得你嫁给旁人的,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哪怕已被酒精蚕食了大部分理智,他还是打住了最后一句话。


    她若嫁了,他灭对方全族也会把她夺回来!再把敢娶她的人剁成碎肉喂狗!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敢肖想她的人,都该死!


    那些从骨子里透出的阴戾和扭曲,像是他心底的最后一道阀门,无论何时他都警戒着。他自己尚厌恶不及,不能让她知晓。


    她若知晓了,必然也会避他如洪水猛兽……


    樊长玉脸颊被谢征粗粝的拇指摩.挲得生疼,但她没躲,听他说起分开后在康城的总总,她心中也涩意难消。


    越是了解这个人,她才越是明白当日的抉择对他而言有多艰难。


    她攥住谢征帮自己拭泪的那只手,用力贴紧自己脸颊,碎着融融烛光的一双泪眼坚定地看着他,哑声道:“谢征,往后我们都好好地在一起,你也不许再作践自己的身体。”


    她盈满光彩的一双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时,整个世界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只剩她眼底那一抹清亮温暖的柔光,像是冬日午后的暖阳,晒得檐瓦上坠着的冰棱都慢慢化开。


    谢征迎着她那双眸子微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轻抚她面颊说:“不是作践。”


    樊长玉想起他背后那些交错的疤痕还是觉着难过,道:“你后背都成那样了,还不是作践?”


    “谢氏族规,凡有大过者,笞一百零八鞭,罪可消。受了那一八零八鞭,我就能名正言顺地来找你了,将来也能三媒六聘娶你回谢家。”


    樊长玉眼皮一颤,哪怕竭力克制着,一滴清泪还是从眼眶滚落,掉进了浴桶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无怪他在卢城庆功宴后,同自己说,不在乎了她姓樊还是姓孟了,原来他早已用这


    样的方式去赎过了。


    她以手覆在眼前,微扬起头,还是掩不住喉间的哽音:“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谢征不知是不是醉的,眼眶竟也有几丝红意,嗓音哑沉:“我想聘孟氏长玉为妻,你应吗?”


    胸口的酸涨感更甚,却又没有一个发泄口。


    樊长玉只觉那股酸涩感都涨到鼻尖了,她盯着一头黑发尽湿,俊美如妖的男人,认真道:“你娶,我就嫁。”


    谢征漆黑的眸子就这么一瞬不瞬地锁着她:“不后悔了?”


    樊长玉迎着他的视线问:“刚说完的话你就想反悔?”


    她瞪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


    谢征没说话。


    脑后扣上一只大手,樊长玉被迫俯低了身子,随即就被夺走了呼吸。


    谢征喝了很多酒,他撬开她齿关时,醇厚的酒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樊长玉觉得跟自己喝酒后的感觉不太一样。


    他吻得很凶,吮得她唇舌都有些木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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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了,才松开她。


    樊长玉半撑在浴桶边缘,只剩喘.气的份。


    她脸因为呼吸不顺被憋得有些红,杏子般的眼里也有些水光潋.滟。


    胸前的衣襟被水濡湿得差不多了,已经能看到束带勒紧的轮廓。


    谢征呼吸一窒,眼底的暗色更重。


    冰冷的空气里似燃了一把火,烧得他四肢百骸涌动的血液都滋滋作响。


    他倏地起身,长腿一迈便跨出了浴桶,把人抱起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低头看一眼樊长玉被她吻得微肿的唇,再次覆了上去,眼底的暗色似要把眼前人整个儿吞噬掉。


    樊长玉后背撞上条桌后的屏风,刚溢出一声闷哼,呼吸就又被夺走了。


    她眼底满是不驯,试图扳回一局,奈何被对方钳制得死死的,到后面整个人都有些晕乎,身前传来一片凉意,束带松开时,她下意识抱住了谢征的头。


    他沾湿的长发贴着她温润的肌肤,冰冷的凉意带起阵阵战.栗,让樊长玉双肩不自觉往里缩。


    他像是严冬腊月里荒原上饿久了的狼,突然得到了一块肥肉,囫囵间都不知从哪儿下口。


    动作也实在算不得温柔,甚至克制不住地有些粗鲁。


    樊长玉微微蹙眉,细细地抽了一口气,轻拍了一下他紧实的肩膀,语气微.喘又带了几分软意:“你……轻点。”


    上次他从蓟州离开的那晚,就咬肿了,她接连几天都没敢缠束带。


    谢征轻轻吻了吻,终于松了口,抬起头时,眼底已是一片


    猩红,颈上的青筋都绷起了一条,瞧着有些吓人。


    他呼吸滚.烫得像是着了火,嗓音却还是平稳的,只是喑.哑得厉害:“不怕?”


    樊长玉映着烛光的眸底一片温软,透着些许林间晨雾似的水汽,像是藏了清晨的第一抹晨曦在眼中,温暖又明媚,她反问他:“怕什么?”


    谢征忍不住又扣住她下颚吻她,许久之后才抵着她额头,猩红着眼近乎自暴自弃地道:“你决定要嫁的,可不是个什么好人。”


    樊长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我有眼睛,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辨得清。”


    谢征狠佞道:“我若故意在你跟前装的呢?”


    樊长玉听着他这些莫名的话,明眸微抬,故意道:“那……我再考虑考虑?”


    捏在她肩头的那双大手倏收紧,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肩胛骨,谢征有些阴戾地开口:“晚了。”


    他眼底带着决绝和一丝狠意,平静的神情底下藏着他自己也不曾知晓的破碎和嘲意:“樊长玉,你这辈子,只能跟我这么个混账东西绑在一起了。”


    樊长玉原本只是想逗逗他,听他这样说自己,心底不由又泛起了一丝疼意。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探身在他颊边落下一吻,说:“那就绑在一起吧。都说好人命不长,你要是个坏人,我兴许还能高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