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上路吧

作品:《成仿生人了咋办

    首战告捷,蒋云霞朝时却比了个大拇指。她继续向上攀爬,来到新一根蛙藤边上,抽出新的长吸管。


    随后发生的事,和复制粘贴没什么两样。吸管定位,蛙藤吐舌,枪击声响。


    沈司奥靠在棵树上旁观。


    起初他还有些紧张,等到根根蛙藤间隔掉落的时间越来越短,最终固定在一个大概的区间内时,那点紧张早不翼而飞。


    蛙藤们掉下树的时间间隔,大多花在了蒋云霞移动,以及确认蛙藤嘴巴位置这两件事上。


    在她和时却的给力合作下,这场采集成了一场乏善可陈的流水线作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为安全起见,蒋云霞心里有杆秤。


    她给自己定下最高攀爬高度,哪怕头上有再多蛙藤,再触手可及,到了那个高度,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改换另一棵树攀爬。


    她不藏私,首次改换树木时,便对时却讲明这种举动的背后逻辑。


    “再高,一旦出了意外,我摔下来,可能来不及找治疗仪。”


    地上的蛙藤越来越多,呈这里落了点,那里掉几根的不规则分布。尽管时却会在调整站位时看路,多少还是有些不便。


    察觉到这点,沈司奥自觉承担起清道夫的责任,或拎或拖这些蛙藤到一棵树下,集中堆在一块,算给自己找点事干。


    日头渐移,丝丝白气从蒋云霞紧身内搭的领口逸散。


    她的脸色愈发红,呼吸趋向于粗重和无规律,攀爬速度逐渐变慢。她的外套早在不知采集第几根蛙藤时因嫌热脱掉了,给沈司奥收着。


    时却一直观察着她的肢体状态,趁她又一次满头大汗地跳下树,问:“休息吧?”


    蒋云霞点头,说正好要提这事,扯着领口,半开玩笑:“呼……搞不动了,再搞就得上十米掉七米了。”


    三人进入中场休息时间,随意找了个位于蛙藤堆边上的位置,坐到一块。


    沈司奥翻出水和些饼干,均分为两份,先给蒋云霞,后给时却。


    时却这会没犯嘴馋瘾,意思意思接过,没动。


    蒋云霞倒不客气,边吃边喝,对时却赞道:“你这小老板蛮有眼色,还倒贴。”


    时却哭笑不得。她随手捞过一条直径约有孩童手臂粗的蛙藤,抻了抻它,感觉十分柔韧。


    沈司奥小百科适时上线,说蛙藤算用途广泛的一类变异生物,能拿来做某些功能用品的原料,也能被制作成吃食。


    时却打开地图,调到对应蛙藤的页面,从头翻到尾再次看了一遍,摸摸下巴。


    大概由于尽管某些变异植物会带有动物的局部特征,但总的来说还是植物结构占上风这一缘故,不似四脚鱼这种变异动物,地图上对于绝大部分的变异植物,均未提供对应的内部解剖图。


    蛙藤属于其中之一。


    正巧手头最不缺素材,时却颇有些好奇心,想看看蛙藤内部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和蒋云霞确认过只要做好手部防护,这个举动并没有什么危险性后,时却找沈司奥要了双一次性医用手套戴上。


    她抽了匕首扎进蛙藤的弹孔处,挑出铅弹,跟削甘蔗似的,片起这根蛙藤的嘴部所在位置。


    蛙藤的表皮极韧,时却首刀欲推,手下传来些阻力。


    她调整方向,改换匕首中部抵在弹孔处,手感方畅快不少,顺利剖出第一个断面。


    这断面看起来和被切开的莴笋没什么两样,区别只在于有不少液体从断面渗出,质地粘稠,色泽清亮且透明,看上去正是蛙舌上附着的那种粘液。


    时却继续往下片,错觉自己好似个刀削面师傅。


    几匕首下去,她的手下反馈来一点古怪触感,那是种好似切到了常温软塌猪肉般的感觉。


    手腕微微挑起,她半抬半割地使劲,以近乎掀盖子的方式剥去压在匕首上表面的蛙藤。


    一片青绿夹杂着瘫软蛙舌的结构,就此显现。


    十分奇特地,蛙藤的内部竟存在有一条用于给蛙舌伸缩滑动的通道。显然,这空心结构正为蛙舌得以弹射和收回的依据。


    整体上看,蛙舌以一种可伸缩的姿态存在于蛙藤的内部,其末端和那通道的尾部长成了一体。


    值得一提的还有,基于受过冲击,那蛙舌的舌尖变了形,有大半被铅弹冲扁,好巧不巧地形成个小平台,正适合被两指捏住。


    无视沈司奥露出的微妙嫌弃表情,时却捏住Q软的蛙舌,扯来弹去。


    蒋云霞吃完饼干,咕咚咕咚地喝水,一口气干掉整瓶,抹抹嘴,旁观时却动作,颇有些怀念道:“小杜第一次和我采集蛙藤,也像你这么好奇。”


    时却鼓捣蛙舌的动作缓下来,变得漫不经心。


    蒋云霞笑笑,捡过饼干的塑料包装袋揉捏,在噼里啪啦的细碎声中说:


    “小杜就……我队里那个姑娘。我队里那个小伙子,是她表哥。想听听我认识她的故事吗?”


    时却侧过脸瞧蒋云霞,表示自己在听。


    蒋云霞露出几分出神模样,似陷入回忆,视线落在时却放在身边的气/枪上。


    “六七年前吧,我哥在区外和别人抢猎物受了伤,没赶上用治疗仪,回程途中断了气。”


    “我嫂子找了队友去寻仇,没想到仇人事先做好准备,收买了她的队友。队友半路反水,我嫂子被推进变异狼群嘴里——当然,这是我后面查出来的,当时嫂子队友给我的说法是,我嫂子的死是个意外。”


    蒋云霞摸了只烟塞进嘴里,点上火,含糊道:


    “别看我现在好像很可靠的样子,当年我可不成器了,总觉得有哥嫂在,啥都不用担心。连简单爬个树都能往下摔。”


    ……而世事无常,短短几天时间,她的哥嫂相继离她而去。她父母早逝,哥嫂一走,不知所措的她成为孤家寡人。


    那段时间,仅一份虚无缥缈的仇恨支撑着蒋云霞。


    她想报仇,而报仇成功的前提是有那个实力,不然等于送死。


    以单纯的仇恨为燃料,她翻遍哥嫂平时留下的笔记,变卖掉他们的大部分遗产,换成自己趁手的武器。


    她开始独来独往地频繁进入区内,只保持最基础的睡眠和吃喝,没有任何娱乐和放松,发了狠地磨炼自己的身体、狩猎和战斗技巧。


    如此过去几个月,时值年关,她历经了一场完全毫无预兆的情绪崩溃。


    “那会好像……刚宰了头狼吧,血呼啦差弄了一身,累得不想动,索性躺下望天,猛一下觉得啥都没意思。”


    “打猎没意思,报仇没意思,活着更没意思,人总是要死的,像我哥,像我嫂,像那头变异狼,像我自己。说不准我仇没报上,哪天也倒霉地死掉了呢。”


    蒋云霞深深地吸气,偏头避开时却和沈司奥,长长地吐气,注视由自己吐出的白色烟雾在半空中弥散开,略显狼狈地咳嗽起来。


    沈司奥要给她递第二瓶水,她摆摆手拒绝,清清嗓子:


    “再拿就不礼貌了。讲到哪里了?嗯,没意思……”


    ……陷入情绪低谷的蒋云霞回到了区里,简单清理过身体后,转头跑去酒吧买醉。


    有男女看出她情绪低落,想趁虚而入捡个便宜,约她一夜/情,张口千篇一律的我看你很寂寞要不要人陪。


    “怎么说呢,我考虑过的,用乱搞来发泄。”蒋云霞神情微妙地勾了勾嘴角。


    她说,她那时嘴巴张开了要答应别人,临了想起哥嫂全是老古板,怕下去陪他们后被暴揍,就全给拒绝了,还附带殴打了一个因此恼羞成怒,嘴里不干净的下头家伙。


    她喝得几近断片,拢共清醒了两次,第一次在劈头盖脸地狂扇偷到她头上的小贼,第二次则拉了街道上一个倒霉路过的小姑娘,抱住人家大腿,狼狈地大哭。


    好在那小姑娘不计较,平声静气地问她怎么了。


    喝醉的蒋云霞大脑中的理性部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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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罢工状态,听后哭得更惨,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竹筒倒豆子般,和那小姑娘说了一遍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听到这里,时却觉出些东西。


    “她是小杜?”


    蒋云霞感慨地点头。


    “后来她告诉我,当时好在我哭得快,叫惨的速度同样不慢,否则早被她捅了个对穿。小杜那会刚下夜班,身上藏了把刀的。”


    “听完我叫惨,她有点心软,想想就把刀换成了电击器,网开一面,只给我电晕过去了而已。”


    时却:嗯……嗯?


    等等,这段唏嘘往事里,是不是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和坚定的自我防卫有关的。


    大概时却露出的表情过于古怪,蒋云霞被逗乐了。


    她砰砰地拍时却的背,哈哈大笑,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慢慢揩去眼睛的湿痕,说:


    “没见识过吧,这才是十三区温情故事的正常风格……总之,我和小杜就这么认识了。”


    讲到这里,她停顿下来,定定看时却,眼中透露出几分思量,好像在认真考虑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


    时却莫名有些紧张。


    蒋云霞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她张了张嘴,说:


    “蝴蝶,昨天中午我在火化平台上的时候,其实留意到了你。你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不起眼。谢谢你来看我。还有……今天中午,我也看到你了。”


    时却稍稍瞪大眼睛。


    “咱俩位置颠倒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蒋云霞轻声道,“不是么?”


    时却避而不答,沉默几秒后,回道:“我没看到你。”


    她垂下眼,鬼使神差地去摸一边耳朵。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鲜血慢慢向下爬行的感觉。


    蒋云霞狠狠吸了口烟,索然无味般地掏出烟盒。


    她将只短了一截的香烟在烟盒表面上蹭灭了,丢回烟盒中。


    “老天真无趣啊,叫不同的人一遍遍相同地死,怎么它看不腻味呢?你说是吧?”


    时却脸颊侧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咬肌紧绷,没有回答。


    她想摸脖子,或去找怀里那个装有蓝色钢笔的袋子。


    最终,她忍住了。


    作为补偿动作,时却丢开手里的蛙藤,缓慢地脱下沾满黏液的手套,企图努力抑制住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此处树林茂密,大风刮不太进来,仅有枝叶与枝叶之间摩挲地响着,如同无数个由死去之人化为的幽灵,挨挨挤挤地围绕在她们周身窃窃私语。


    见气氛似乎低迷至了冰点,蒋云霞突兀地一笑。


    “不好意思啊,”她大大咧咧道,“其实刚才那句话,不是我现在的感想啦,它是我六七年前,在那个喝醉的晚上,对小杜说的。”


    “结果呢,在电翻我之前,她居然很认真地回应了我这句话。蝴蝶,你猜她说了什么?”


    “……什么?”


    蒋云霞侧过身,正对时却,十分自然地举起手。


    她的手大而粗糙,其上布满形态各异的伤痕和细小的干裂口子。


    这个只合作过一次的中年女人笑着,重重地拍了拍时却的右肩。


    “蝴蝶,上路后我一直有关注你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你的病的关系,还是你从前经历过什么,让你看着既有些天真气,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又身经百战……”


    “我们的交情还不深,这话可能过界了,但我还是希望和你说一说。”


    “小杜当时对我讲,‘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人不需要为力不能及的东西负责。巧了,生死的事情最复杂,最让人无计可施’。”


    “你能明白她的意思吗?”蒋云霞叹道。


    “身边的人死去,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你无能为力。”


    “太阳总会升起,总会落下,周而复始。接受、直面、承认,然后继续上路吧,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