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登顺势暼了眼盛糖，小姑娘像只炸毛的兔子，凶狠凶狠的，非常不好惹。可是这么生气，却还不忘利用他。一时之间，他反倒有点欣赏她。


    不是单纯地傲，是凭智商傲。


    兴许是安逸久了，太久太久没碰到一个人，是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刚才那点不满烟消云散，他也不发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姑娘如何应付一群商场老油条。


    盛糖摆明了要用闻登挡酒，那人拿着酒瓶，坐下显尴尬，过去又不敢。还是旁边的人帮忙解围，拉着他坐下，向盛糖提起另外一件事：


    “你这小姑娘，有点小聪明，长得也不错，怎么会被季斯年那种普信男抛弃？”


    终于可以不用牵扯闻老，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见那人找到话题，也跟着调笑：


    “听闻你是净身出户，季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小豪门，不至于赶尽杀绝。我有点好奇啊，你究竟犯了什么事，会被婆家嫌弃成这样？”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成了弃之如敝履的弃妇，你说你，条件挺好，当初怎么那么想不开，但凡随便找个人也不至于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真是可惜。”


    “也没生个孩子傍身，女人离过婚，身价大大贬值，你以后未必能再找到季斯年那样的。”


    大家有说有笑，当着年轻女孩的面，将她当作桌上谈资，通过这样的手段满足虚荣心。


    ……


    盛糖静静听着，果然，当一个女人优秀到无懈可击的时候，婚姻和孩子便成了他们攻击的利器。


    求职时，怕你没结婚没孩子，要在工作期间成家生娃。也怕你结婚有娃，担心你为了家庭做不好工作。


    在他们眼里，已经固化了女人就是男人附属品的思想。哪怕是柴导和她，在这饭桌上，不是被戏谑就是被灌酒。而在他们看来，这都是理所当然。


    这些人说的条条框框，她虽然不屑，但对于很多女性来说，就是一条条枷锁，束缚这她们这不行，那不能。


    舆论总是对女性更为苛刻，分明是她提的离婚，季斯年不检点，可最后，男人美美隐身，女人被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她一路走来，自认为炼成了一颗金刚不破之心，无人能在她心上刮痧。


    此时此刻，却依旧免不了心有波澜。


    更何况她的妈妈，娇生惯养，千万宠爱长大的富家大小姐，因为离婚陷在舆论的漩涡，定是极其难受。


    可是，她绝对不要像妈妈那样，内耗而死。


    盛糖眼眸氤氲，目光微闪，在一群男人的七嘴八舌中，忽地像梨花般迎风盛开，摇头失笑。


    “你笑什么？”


    有人说，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盛糖想说，她压根就不会去叫一个装傻充愣的人。她轻轻扯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听到了你们说的那么多笑话，当然得配合着笑一下。”


    笑话？


    众人神色皆变，各自揣测。小姑娘是指他们说的事是笑话，还是嘲讽他们本身就是笑话？


    一个男导演表示不服，他已经喝得面红耳赤，闻言站起来，肥胖的手指指着盛糖：


    “呦呵，还挺有脾气。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季家已经把你被扫地出门的事情说开了。你个乡下土妞，妄想变金凤凰，他们可不想被你吸血。这不，及时脱身。你那父亲，最近刚让盛家大公子进公司，摆明了是在培养继承人。那个人，不是你。以后，你就剩你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有什么用？”


    开胃菜结束，主菜正式上桌。


    话题引到这份上，他们今晚要见盛糖的目的开始浮出水面。


    男导演说完，影帝好心提醒：


    “小姑娘，别以为拍成功一部电视，这圈子就是你的天下。你是不知道，娱乐圈水深着呢。一个人过河，指不定沉下去就上不来。我这一路，也是跌跌撞撞。成功如昙花一现，刚冒尖就被人掐断了路。前三十年，都沉在河底见不着光。直到遇见咱闻老，牛总，他们把我拉上来，才有我今天的成就和风光。这是我的成功心得，我跟你分享分享。”


    连不曾睁眼看过她的女编剧也准备好了说辞，友情提示道：


    “今时不同往日，网络发达，竞争环境残酷。只要爆一次，就会有人盯着你。往后的路，还没开始，就会有人在前方给你添拦路石，你只会越来越难走。你的黑热搜就是例子，还有你爆红之后，黑粉也疯狂增加。一个人走独木桥那多危险，可要是有人拉着你，即便下面是悬崖深渊，你也不会掉下去。”


    “我们是看好你，才同你讲这些。换作别人，可没这福气。”


    将盛糖收为己用，才是今晚试探的真正目的。


    按照他们以往的套路，先用喝酒文化，让对方清楚彼此身份，给其制造心里压力。再通过贬低pua对方，让她产生自卑感。接着就是花式威逼利诱，营造站队才能生存下去的危险氛围感。最后再告诉她，得有人罩着你，你才能活。


    这一套流程下来，若是想要活下去，那就只能站队。


    以往的章程都是这样，奈何今天碰到了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跳过了很多细节，部分出现偏差。好在最终还是回到了正轨，她们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


    盛糖她应该明白……吧？


    看她一副懵懂的样子，他们不是很确定。没准真如传闻那样，盛玖能成功爆剧，是靠盛家和季家的财力支持以及……运气？


    江少弘也偷瞄盛糖，他紧张得手心冒冷汗。


    这几位大佬所言，也是他心中所想。


    他比盛糖大几岁，更早混迹娱乐圈，见过太多新星一夜爆红又一夜消失。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更久更远，必须背靠大佬。


    她应该，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哦？


    盛糖不想明白，对于大家的长篇大论、‘苦口婆心’，她不慌不忙：


    “我目前只有一部爆剧，不是因为我只能爆这一部剧，而是，我只上映了这一部剧。而且，我已经是闻老的朋友，谁敢为难我？”


    众人齐刷刷瞪大眼，仿佛在问：


    闻老难道是你的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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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吗？哪里需要往哪搬？你自己数数，就这一会，你拿闻老挡了几次？


    在场的没人敢拿闻老当挡箭牌，她可真是big胆！


    闻登毕竟年纪大，哪能真的撕开脸面和一个小辈吵嘴。何况，他已经很久很久，久到他几乎忘记了，不在第一时间拿下后辈是什么滋味。这会体验到了，反而觉得挺有意思。顺风顺水惯了，总得找点乐趣不是吗？


    他用拇指转动手心佛珠，神情似是在笑，却辨不出喜怒，只道：


    “小丫头，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盛糖拱拱手，语调轻快豪爽：


    “彼此彼此。”


    不点破，来日方长，他们慢慢切磋。


    闻老以一句高深莫测的话收场，盛糖再回一句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圆场。


    其他人云里雾里，这到底是谈成了还是没谈成？


    瞧着闻老心情很好，再加上过往从无败绩的情况来看，这应该是谈成了！


    吃喝继续，酒后饭饱，各位伴侣开始轮番表演节目。


    只有江少弘不明所以，连美人献舞都没心思看，直到散席离开，夜风吹清醒了头脑，他才顾得上问：


    “盛糖，咱这算是跟闻老搭上了？”


    他俩都喝了酒，江少弘叫了代驾，这会两人进了车里等。


    盛糖眸光清明，脸蛋也逐渐褪去微醺的红润，露出原有的白皙干净。她从小跟妈妈喝酒，红的白的啤的，主打一个能喝。这是她的秘密，江少弘不知道，她也不会让他知道。


    反正在外面，她就是一杯醉的量，这个flag不能倒。


    她按下窗户透气，脸朝着外面，却是在回江少弘的话：


    “你很希望跟他合作？”


    江少弘更疑惑了，反问道：


    “你不也是？不然，你怎么会答应来这里？”


    盛糖支着脑袋，城市霓虹汇聚成一个光点落在眼中，像夜空繁星，微微闪烁。她声音带笑，似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


    “三年前，我剧荒时，曾在网上冲浪，看到无数网友留言‘告诉内娱，我不回去了’。那时候我就好奇，是什么让曾经百花争艳，迷倒众生的娱乐圈被嫌弃成那样？今天我见识到了，观众想看的看不到，不想看的刷不掉，拍来拍去都是男女之间那点事，最后被迫离开，一切根源就在于，拍那些剧的人脑子里，只有那点东西。”


    满脑子的废料，一顿饭下来，问不出一个有营养的问题。


    江少弘听乐了，盛糖这姑娘，永远都在意料之外。


    他也不费那个脑细胞去猜测她想干啥，直接问：


    “所以？”


    盛糖慵懒地将脑袋搭在手背，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轻哼一声：


    “这种思想根深蒂固，一时半会改变不了。”


    她声音不大，却散发出一种仿佛将军征战沙场的气势，好似在向全世界宣告：


    “所以，我的机会来了。观众会因为他们离开，但是，他们会因为我，而再回来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