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陌生电话和信息，盛糖全部忽视。


    她继续思考刚才的问题。


    此时此刻，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大厦被夜幕包围，可25和26楼灯火通明。


    不止盛玖传媒这边实时盯梢，凯瑞的员工也没一个闲着。


    对手不到黄河不死心，剧已经播出，还在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文案。


    杰瑞也是服气，他连着加班两天了，都是被那些人害的。


    越想越难受，他咬牙吩咐道：


    “盛玖是咱们最大的VVVIP客户，他们的兴衰决定你们的奖金。喝口咖啡，打起精神，绝对不要漏过一个黑热搜。虽然咱只使用引流这一招，但是，可以重复利用，省时又速度。来，让我看看你们的手速！”


    偌大的办公区，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杰瑞不会一直盯着，偶尔过来溜达一圈，帮大家醒醒神。


    他揉着酸疼的肩膀，老板不在，全靠他了……走过拐角他蓦然往回撤，眼睛从墙厚慢慢挪过来，透过玻璃窗，看到秦老板办公室的灯，是亮的。


    这个点，不会吧！


    杰瑞使劲眨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慌得立马跑进去。


    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人还在不在……推开门，瞅见人是活的，而且是坐着，杰瑞重重吁出口气，快步上前：


    “秦大爷！你知不知道自己几岁了？有没有点生活常识？过劳容易猝死啊小子！”


    “大家都在。”秦佑淡淡应道，一张脸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睛里似有暗流涌动。


    “你和我们能一样？”


    杰瑞是真的动怒了，以秦佑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多工作四个小时。他双手叉腰，拧眉瞪着不听话的人：


    “大少爷，你又不缺钱，干嘛这么拼！”


    难得有了好转的迹象，仿佛可以从地府回到人间继续活。却不好好修养，天天过度消耗身体，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下午没见到人，他还以为秦佑回去了。看这样子，应该是在休息室睡了会，晚上自己爬起来的。


    秦佑的电脑界面是盛糖新闻的评论区，剧才上映不到一小时，就有一堆人唱衰。


    唱衰就唱衰，攻击小姑娘做什么？


    她那么可爱那么优秀，怎么骂得出口？他们没有心吗？


    秦佑扶额，撩起眼皮晲向杰瑞：


    “你别管我，去干活！”


    “老板，生产队的驴也有休息的时候，你让我喘口气。”


    凯瑞的员工一向佛系，不争不抢，混口饭吃。最近高强度的工作，令杰瑞体会到了人间疾苦，牛马不易。


    他拉把椅子坐下，拒绝过得比驴差，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说：


    “秦佑，人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的公司，你的钱，还有，你想要的女人……”


    呦，终于有点活着的样子，还瞪着眼睛凶他，小屁孩。


    他贱兮兮地：“都会成为别人的……”


    气死你。


    “你闭嘴！我不会死。”秦佑眉眼沉沉，他的身体他清楚，他对盛糖说的话不是瞎说的。他是真的感觉到，曾经缓缓流失的生命力，在逐渐流回身体里。他不说能活一百岁，起码也能活到九十九。


    杰瑞切一声，懒得理他。


    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相机，调转摄像头，用超高清像素对准秦佑：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眼窝青黑，头发凌乱。还有你脸的两边轮廓，开着空调流汗跟流水似的……等等……”


    杰瑞一脸不可置信，捂着嘴巴小声道：


    “小子，你该不会，肾虚吧？年纪轻轻的，如何是好啊？”


    “……”


    “奥，你还是个孩子，可能不了解肾虚的意思……”


    秦佑哪能让他在自己面前嘚瑟，也轻轻勾唇，意味不明地笑了：


    “我是没你了解，毕竟，我没虚过。但你，就不同了。被甩八百次，是虚到一定境界了。”


    来啊，互相伤害啊。


    “都说了，是和平分手！你给我记住了！哼，好人没好报。”


    杰瑞气得浑身冒烟，拿手往脸上扇风，边走边??他。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他突然顿住，嗖地回头，幸灾乐祸道：


    “秦佑，你完了，你爱惨了她！啊哈哈哈哈哈……哦嚯嚯嚯嚯……略略略……”


    好贱一人！


    *


    虽然踩剧踩人的热搜源源不断冒出来，评论区也是一汪水军在那狂欢，可是废土之城第二集的播放量不降反升，观众黏度很高。


    盛糖确认自己这边没有水播放量，所以，这些数据都是真的。


    播放量是实打实的真实情况，讨论度有待考察。


    她倒是不紧张，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将各项数据一一记录。


    正忙着，手机突然一阵震动。


    这个来电提示，跟打电话的人一样暴脾气，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盛庆荣近来不像以前那样爱打电话训她，她还悄悄高兴过一段时间。


    但这才多久，又来了。


    盛糖不是很情愿接这个电话，可是血缘关系让她点了绿色按键。


    “咳咳咳。”


    盛庆荣上来就是一阵咳嗽，想到老父亲年过半百，盛糖说话前顶了顶舌尖，语气婉转许多：


    “你哪儿不舒服啊？”


    “没有！谁知道你突然接电话，我呛了下。”


    “哦。”


    “……”


    亲生父女，这么说话，着实冷场。盛糖绞尽脑汁，又添了句：


    “没事就好。”


    尽管听不出感情，但话是好听的，盛庆荣心里舒服了点。他扭捏一会，才不自在地说：


    “有几句话，我上次就想和你说了。盛糖，你是一个神奇的孩子。每次我觉得你不太行的时候，你总是能意想不到的翻盘。”


    他意有所指的强调：“总是如此，从无例外。”


    盛庆荣也是做生意的，深知，第二部剧对盛糖的重要性。


    倘若你只有第一次成功，第二次失败，那么别人会将你的成功归于运气，归于别人。将失败，归到你身上。


    而自己，也会因为第二次的失败，产生强烈的落差感，从而影响心态。很多人就是败在这一步，一蹶不振。


    从零开始，想要成功，要走一段非常艰难的路，要接受许多考验，要承担失败的风险，要面临巨大的压力。尤其她是个女孩子，在舆论方面很不利。


    只要她还在这条路上，往后的流言蜚语将会如排山倒海一般朝她袭去。她一个女娃娃，如何承担得起？


    他一开始，并不赞同。


    女孩子，何必呢，受这种苦。


    可是，那天，在镜头前看到这个孩子的眼神，他被震撼住。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孩，有星辰大海要去征服。


    既然这是她坚持要走的路，几十亿也扭不回来，那么他希望她一路顺利，遇到挫折能坚强面对。


    千万不要有消极的想法。


    他就这一个女儿，从前没见着，虽有挂念，却并不强烈。如今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反而羁绊越来越深，放不下。


    盛糖能感觉到盛庆荣释放的善意。


    对于她来说，这是陌生的。


    她刚被盛庆荣领回去的时候，并不喜欢这个父亲，打心底排斥他，就想跟他唱反调。为了能尽快脱离他，早点分到家产，她毫不犹豫答应联姻。


    后来两人吵架，她看到了盛庆荣两鬓的白头发。


    她才猛地意识到，她已经没有母亲了，他是她在世上，最亲的人。


    五十岁，不算特别老，可他比同龄人白头发多。


    那一刻，她的感受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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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虽然不喜欢他，却也从没想过要气死他。


    可她还是别扭，更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


    盛糖垂着脑袋，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揪着衣服。很想问，倘若这次是真不行呢？


    她又不是上帝，想做就什么都能做成。


    然而到嘴的话绕了一圈，变了味，她硬气地说：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不太行，我就没有不行的时候！”


    电话那端有片刻的寂静，盛糖有一丢丢心虚，该不会……这心虚还没落到实处，耳边砰地一声像炸烟花似的：


    “哈哈哈……！”盛庆荣百感交集，女儿有骨气，这点像他，他自然高兴。却又有些淡淡的失落，要是他那两个儿子也有这份气魄，他何至于愁白了头发。


    盛糖默默发了一会呆。


    可能是因为她事业有成，逐渐发光，有能力有血缘关系，盛庆荣开始欣赏她，包容她，认可她。


    也可能，纯粹就是他另外两个孩子，太不成器，他没了盼头才寄希望于她。


    对于父亲迟来的善意，她无处安放，索性还给他。


    自己还跟从前一样，顶多不故意气他，比如用款待贵宾的调调和他说：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盛庆荣咽了咽口水，反问：


    “你呢？不会还在加班？”


    “你多大？我多大？”


    时间宝贵，盛糖没多少耐心，秒现原形：


    “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开始呢！”


    “……”


    她放下手机，让敲门的肖特助进来。


    盛糖没去看肖特助，电脑屏幕定格在第二集的结尾，认真做出完整看完两集的总结：


    “我们的剧很好看，没有水花，估计是观众不喜欢这个题材，但，它是部好剧。”


    好剧不一定卖座，她懂这个道理。


    至于观众不买账的原因，她不明白。所以回头得做个调查问卷，问问观众为啥不喜欢，哪里不喜欢，他们喜欢啥样的……她去拍还不成吗？


    盛糖沉浸式思考，肖特助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没有出声打扰。


    这位年轻的老板，遇到困难，第一时间冷静下来，复盘自己这边的情况，理智地思考原因，并认真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像她的前任上司，快五十岁的人，一有事就冲底下人发火，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责备自家员工。自己情绪不稳定，制造焦虑给打工人。弄得大家惶惶不安，她每天过得如履薄冰。


    若非年纪大了，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早跳槽了。最后老板破产，她虽然面临失业的焦虑，却也松了一口气。


    肖特助回忆从前，一道清脆的声响将她拉回现实：


    “今天的肖特助太贴心了，知道给老板送水果。”


    盛糖也走神了，回神时，发现肖特助还默默站着，有些懊恼自己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忽略了重要的伙伴，当即开口夸她。


    公司经营到现在，盛糖尚未聘生活秘书。想要喝咖啡就自己冲，或者去一楼咖啡厅。肖特助是她工作上的总助，平日里除了顺便订一份午饭，生活上的事，盛糖从不劳烦她。


    肖特助居然能想到给她买追剧小零食，太贴心了。


    被夸的肖特助眉目温柔，轻声道：


    “你喜欢就好。”


    零食配好剧，谁能不喜欢。


    盛糖心情还不错，暂停废土播放界面，问她：


    “我喜欢啊，对了，你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差点忘了正事，肖特助连忙道：


    “盛总，咱么废土，有水花了。”


    能让肖特助这么高兴的水花，盛糖自然要去瞧瞧。


    重新回到网络，盛糖发现，网络世界变天了。


    她就看了两集电视，发生了什么？


    这何止是水花，浪花都没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