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询见到她,愣了一下,才快步走过来,皱着眉头,半天挤出一句:“怎么这么久?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了?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下次不许这样。不,没有下次了。”


    “让你来开荒,你怎么自己下地了?”令仪且不回答他的问话,含笑看着他卷起的裤腿上溅满了泥点子,又见他一手拿着锄头,一手擦着汗,活脱脱是个农夫,完全不见当日风流公子的潇洒姿态。


    谁能想到那个因厨师少放半勺酱油就大为光火的皇室贵胄,时隔半年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不亲自动手,难道在旁边干看着?你也太小瞧我了。”齐询撇撇嘴,十分不服气,把她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你快说,路上有没有人欺负你?”


    令仪鼻子一酸,泪意上涌:“咱们找个凉快的地方坐着说话,大日头底下,别把你晒化了。”


    齐询心里一暖,心知她怕热,却担心他被晒伤了。他扭过头去,掩去眸中的疼惜,与她并肩向下处走去。


    路上百姓与齐询亲昵地打招呼,齐询亦含笑应对,就像是多年老友一般熟稔。令仪初时以为他不熟悉外面的环境,这些时日一定受尽苦楚,心里含愧,但见他此刻风轻云淡,心里只觉欣慰。


    乡下环境毕竟不比京中,齐询的小茅屋一应布置极尽简朴,他却自得其乐,招呼令仪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令仪抿了一口,只觉苦涩难言,抻着脖子强行咽了下去。


    令仪心中酸涩:“这种茶你以前碰都不碰的,现在竟然能喝下去了?”


    齐询正欲答话,福瑞兴兴头头地从外头撞进来,大叫大嚷:“奴才听人说殿下的夫人来了,我来瞧瞧怎么个事?”


    令仪乜斜着眼睛看齐询,他阴沉着脸咳了一声,以掩饰内心的尴尬:“总是这么咋咋呼呼的,说你多少次也不改。还不睁开眼睛看看谁来了?”


    福瑞一见令仪,欢天喜地地道:“盼星星盼月亮,三殿下可把你盼来了。他等了好几个月,天天念叨你怎么还不来,以为你叫老虎吃了呢。”


    他还要再说,一眼瞥见齐询面色不善,赶紧住嘴不说了。齐询忙找补道:“因为你是来找我的,你要是出了事,都是我的责任,所以我担心。”


    福瑞双唇翕动,似有话要说,碍于齐询在场,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而立。令仪忙支开齐询,让他去打点井水来喝。齐询起身前以眼光威胁福瑞谨言慎行,也没挡住他倾诉的欲望。


    “三殿下梦里还担心姑娘呢,奴才起夜听见他说梦话,让姑娘不要走。有时殿下吃饭吃一半想起姑娘,都没有胃口,每日说话十句里有八句是挂念姑娘怎么样了。姑娘送的鸽子殿下是随身带着的,几天送一封信给靖国公府问及姑娘近况,急得了不得。”


    令仪闻言大乐,又问他齐询来后情状,听他道:“三殿下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习惯,有时嚷着饭菜不合口味,要请酒楼的厨子来做饭,每天都吃不饱。后来见百姓生活也是如此,才不得不改变过来。又听说姑娘要来投奔,念着姑娘风餐露宿,只有更辛苦,他才...”


    福瑞正说得兴起,门外光线蓦地被一个身影挡住,他立即知趣地住了口。齐询把水壶重重放到桌上,沉声斥道:“还没放饭呢,你就在这偷懒,还不去干活!”


    福瑞向令仪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齐询复在令仪对面坐定,用他常喝茶的杯子给她倒水喝:“你没带杯子,就先用我的。”


    令仪道谢接过杯子,心中一动,像是回到了两人拥吻的甜蜜时分。她抬眼去瞧齐询神色,他却若无其事地问起了她一路行来路上的光景。令仪把齐谌一路上跟踪自己的事从头到尾告诉了他,齐询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透露出心中无法掩饰的愤怒。


    “没想到他的胆子这么大,明明一切唾手可得,偏要不择手段。”齐询幼时与弟弟相处的记忆大多模糊不清,但零星的几点碎片也给他留下了深刻而长久的印象。


    那时皇后因偏疼齐询而忽略了亲生儿子齐谌,齐谌就常常假装受伤或制造冲突吸引母亲的注意。后来皇后疏远了齐询,齐谌也没有改变这个从小养成的习惯。明明他达成八分齐烜夫妇就已经很满意,他偏要做到十二分,一定要成为万众瞩目的视觉中心才肯善罢甘休。


    也许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怨恨曾夺走母亲疼爱的哥哥,长大了也要想出各种办法除之而后快,即使这个哥哥跟他相比并没有多么强的竞争力,即使要联合前朝遗孤。


    齐询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我值得他这么做吗?”


    不管值不值得,既然齐谌都这样做了,齐询也决不会任他宰割。在柳州待了越久,他就想得越明白,一味怨天尤人,不如做出些政绩,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别人受的苦,他也能吃,只要为了让他爱的人不再受伤,只要拿回他想要的一切。


    “其实,我要感谢你。在京中,父皇从来不让我接触任何重要的差事。来到这里,我才体会到施展抱负的快乐。”


    令仪风尘仆仆的憔悴模样,此刻落在齐询眼中却绽放出动人的绝世芳华。但他不停说服自己,这决不是因为爱,绝对不是。


    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他却不能再放任爱意继续奔腾了。他不想再受伤,所以不能爱她;但是他们还要相处,所以他可以感激她。她是他跨过的一个坎,是他的恩人,唯独不是可以携手终生的爱人。


    令仪不明就里,迷茫地摇摇头:“你要感谢的是你自己,因为你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所以才能浴火重生。”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齐询急着掩饰内心的期盼,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他希望她不会再离开自己,直觉又告诉他这希望未免太渺茫了。


    “我不走了,我想跟你在一起...就当是为我之前犯过的错道歉。”


    “你不用愧疚,我不怪你。”齐询眸中的光芒一黯,失望的情绪一点点漫上心头。


    他不能爱她,可是她也一点留恋都没有吗?她来找他,只是因为误解他、陷害他道歉,不是为了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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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想问她的情意有没有几分是真的,因为他已说服自己,他已经不爱她了。


    令仪为眼前凝重的沉默感到窒息,在任何事上,她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路上的一番际遇让她越发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不管他会不会觉得唐突,她都要说出心里话。她一直在想念他,想和他在一起。至于成亲,那是之后的事,她现在担忧又有何益?


    “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我想跟你在一起,不单单是为了道歉。”


    齐询眼神一亮,像是在漆黑的夜里点燃了一盏灯。


    “你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如果在乎,就别强撑着。你不必害怕承认,你就是说恨我,我也不会伤心。你对我筑起心防,戴上假面具,我才会难过。”


    齐询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强笑道:“比起这些,我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在意。”


    “是,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可是我们对彼此难道不重要吗?你发现我用你母亲的遗物陷害你的时候,看到我写给齐谌的信的时候,让我去偷皇后首饰的时候,不是很伤心、很生气吗?现在为什么这么大度了,难道不去在意,那些伤痕就会消失吗?”


    齐询的心在她如刀般锋利的言语中再次伤痕累累,他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站起身:“是,我恨你,你开心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从前了,既然要成为盟友,给彼此一些体面有什么错?”


    令仪眼中闪动着泪光,嘴角却带着笑:“我不想和你只是当盟友而已。”


    “不可能了。”齐询拂袖而去,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我要去干活了,请姑娘自便吧。”


    令仪擦干脸上纵横的泪痕,门外绚烂的日光照得眼前明晃晃的,一切朦胧得像是世上最美丽的梦境。


    他何曾知道,她的心仍因前世对他的迷恋而千疮百孔。只是重生一世,她想再率性地活一次,所以放下了种种心事,把内心剖给他看而已。爱抑或复仇的前路漫漫看不到头,但她还有一生的时间,再艰难的旅程她都要努力征服。


    令仪也在村子里安了家,和齐询正好比邻而居。二人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时在路上相见,会互相点头打个招呼。齐询开始以为她会再来纠缠,没想到她没怎么理他,反而和村里的妇人孩子混熟了。有时她会去他们家吃饭,很晚才回来。


    齐询开始会给她留盏灯,照亮她回家的路,后来索性站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就劝:“乡下灯油难买,他们不好意思赶你,路上也不安全,以后你就该早点回来。”


    令仪笑道:“你在关心我?”


    齐询嗤然冷笑道:“我哪里配关心你?我是在担心老乡家的灯油够不够你使的。”


    令仪撇撇嘴:“我和孩子们去抓萤火虫了,把虫儿们放在袋子里,晚上可以照明。虽然光亮很微弱,但勉强可以用了,所以你用不着担心。古人诚不欺我!囊萤映雪的典故原来是真的。”说罢,她就开门进屋了。


    齐询只是不信,以为令仪只是找借口堵他的嘴。他心里存了这个疑问,准备第二天向村民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