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景澜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敛袖,执礼——


    “臣明白了。望殿下……心意朝夕不改,所言一诺千金。”


    李延玺抬了抬眉眼,以君王之姿回答道,“自然。”


    那个女子,他自当好好珍惜。


    或许是,太子的唇角蕴着丝笑意,像是春日般生出来的花,在这鎏金华阙之中柔软而鲜明。


    “只是……”停顿了下,李延玺望向裴景澜,眸光蓦地锋利起来,那春日花忽地变成来年雪,冰凉了几许,“景澜,今日孤可以恕你僭越之罪,但你要知道,孤不可能一直容忍你觊觎孤的太子妃,懂吗?”


    裴景澜隐没掉唇角的苦笑,面色如玉地道,“臣对沈小姐的确有……年少思慕之情,但沈小姐从来不知,就算思慕一人有错,错也在景澜。也请殿下放心,自今日起,景澜只会将沈小姐当作太子妃尊敬,绝无一丝一毫逾矩之念。”


    其实,就算裴景澜不立这个誓,李延玺也相信。


    他知道裴景澜恋慕骊珠的事情,但两人之间从无逾矩,甚至为了不令他疑心,在骊珠那一世成了侧妃后,裴景澜连东宫都很少入。


    他是个真正的端方君子。


    只是,也太过死心眼,认定了谁就是一生的事情。


    直到天熹十一年,连他与阿姮的长女李雪时都已及笄,裴景澜却依旧未娶。


    李延玺也希望……


    这一世,裴景澜能够找到自己的姻缘。


    末了,待裴景澜离开后,李延玺眸光落在自己面前紫檀桌案的那抹薄纸上,或者说是那黑白分明的字迹上,视线凝了凝。


    【你是谁?】


    【不管你是什么妖孽,都从孤的身体里——】


    【滚出去。】


    几句话,尽显鲜明惊心的怒意与傲慢。


    李延玺认出,这是年少时自己的字迹。


    字迹中,还带着未敛的锋芒。


    嗯,他猜得果然没错,这不是一场梦境,而更像是雪时说过的平行时空……


    李延玺勾了勾瑰丽的唇,提笔在那行字迹的旁边写下——


    【李延玺,我就是你,来自后世的你。】


    两者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这句过后,又提笔落下许多笔墨。


    片刻后,写完,李延玺没有将纸收起来,而是就那般放在面前的桌案上,然后唤出少臣,“将殿内的灯熄灭几盏,无事不要打扰,除非孤唤你。”


    “是,殿下。”


    殿内光线暗了下来。


    李延玺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紫檀案桌前闭眼浅寐的男子倏地睁开眼。


    正是年少时的太子李延玺。


    目光所及之处,落到那句【李延玺,我就是你,来自后世的你】上面时,年少时的太子墨眸蓦地紧缩了下。


    旋即,他嗤之以鼻。


    笑话。


    子不语怪力乱神。


    年少时的李延玺骄矜,恣意,傲慢,并不信这些。


    可是,在他的视线落到接下来的那些鲜明笔墨之后,脸色先是变了变,然后逐渐凝重起来。


    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只有李延玺本人才知道的事情,或者说,秘密。


    事细巨靡,直接戳穿他心中隐秘。


    就好像……


    这世上真有另外一个他。


    给他留下这些话、藏在他身体里的那人竟然还说——


    叫他不要伤害那个沈骊珠。


    否则,一定会后悔。


    这里的后悔,不仅是指说他将来必定会后悔,还是一种威胁。


    年少时的太子将那抹墨迹鲜明的薄纸揉捏入掌心,满身尊贵却染着戾气,瑰丽的薄唇轻扯,唤道,“少臣。”


    他让少臣去做了两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