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莉亚。”


    萨琳娜平淡得再次呼唤她的名字。


    银发的精灵怔怔地回望过去。


    黑发的人站在入口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与发间宝石同色的眼眸里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线条精致流畅的脸上没有太大的波动，等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后，面上才勾出抹笑容来。


    海底宝石幽幽的荧光映入她的眼底，其中波光粼粼的绿色引得人移不开视线。


    潼恩不得不知道内心再次感叹，萨琳娜的长相真是得天独厚的完美。


    多一分则太过锋利，少一分又太精致脆弱。


    奥菲莉亚不知道萨琳娜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点名自己的身份。


    “故事从一开始就出了错，但是也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紧接着，点破事实的人平淡地反问道。


    虽然口口声声称呼萨琳娜是背叛神明之人的阿娜丝塔，在对方出现的瞬间，空泛的笑容突然就带上了实意。


    转而又开始质问自己，明明立场不同，为什么还是会被一个只是听闻过事迹的人吸引。


    在没见到萨琳娜时，阿娜丝塔只会自信地把种种情绪都隐藏在心底，重新缩回假面中，把这一切都认定为恍惚。


    但今天她看见了。


    令阿娜丝塔想不到的是，曾经只是以为微薄的情绪突然如潮水般涌起，再重重叠叠拍上心头。


    她勉强控制住后，移开视线。


    明明心中知道萨琳娜说得没错，但这是人鱼世世代代需要完成都使命，作为现任女王，阿娜丝塔必须坚定不移。


    见阿娜丝塔反应平淡的萨琳娜接着说，殊不知只是对方掩饰地很好。


    “那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女儿送死吗？”


    像是扔了快巨大的石头进看似平静的池塘，荡起剧烈的波澜，一语惊破众人。


    大家心中本就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这下更是点燃导火线的火花。


    潼恩看向已经很久没有说话的贝拉，对方在见到自己母亲后就低下头来。


    额发的阴影遮住总是带着笑意的粉红色眼眸，看不清神色。


    就算听到自己会死的断言，贝拉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早就知道，潼恩看对方的表现下结论，再看看终于浮起表情的阿娜丝塔，这种情绪不是惊异，而是疑惑于萨琳娜怎么知道。


    阿娜丝塔也知道。


    ……


    也是，能够预知未来，并严格按神明的要求一一履行的种族，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明明知道自己死亡的命运，还在推动剧情发展吗？


    这下潼恩清楚贝拉的矛盾，和执念是怎么来的。


    阿娜丝塔：……


    明明已经强迫自己淡忘这件事情，但是自以为可以接受的命运，现在却如野兽一般叫嚣着吞噬她的理智。


    于理，自己是现任女王必须做这个执行人，贝拉是她的继承人，也必须履行命运的要求。


    但是，贝拉也是自己的女儿。


    在自己得知她必死的命运后，强行忽视的女儿。


    阿娜丝塔其实是个很懦弱的人，她害怕违反命运会带来梗糟糕的后果，她不仅爱自己的孩子，也爱自己的族人。


    所以在对那位名扬天下，肆意张扬的勇者产生羡慕等情绪的时候，她选择压抑。


    在得知像珍宝一样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女儿，必须死在勇者的旅途时，她选择了强行忽视贝拉。


    如果不产生链接，没有情感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犹豫？


    阿娜丝塔对潼恩有种迁怒的想法，因为她懦弱，因为她不仅舍不得女儿，也不敢拿自己的族人去赌。


    在潼恩问问题的时候，她选择知无不言。


    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我知道一切所以痛苦，那你呢？


    我被命运裹挟着前进我痛苦，如果你也知道实情后，会不会和我一样痛苦？


    潼恩：……


    很快聪明的女孩便想明白了一切，在产生痛苦悲伤等情绪后，甚至不知道应该把由头怪到谁的身上。


    她下意识地去看撕破掩饰太平薄膜的人。


    萨琳娜还在等着人反应。


    对方似有所感的回望过来，对上一片暗藏涟漪的绿眸后。


    她这次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痛苦和挣扎揉杂在一起，妥协和不甘交杂相错。


    ……


    原来你也在痛苦吗？


    潼恩联想到自己回忆起的画面，自己，奥菲莉亚还有萨琳娜。


    时间和人物对不上，一者符合了，另一个条件便出了错。


    到现在她也只是隐隐有一种感觉，心头莫名都想法把这种感觉落道实处。


    她们的青春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们的命运怎么会是这样？


    无论顺从还是反抗，好像都只有一条痛苦的路可以走。


    萨琳娜不是没有反抗过对吧？


    可是这样也没有达成幸福的结局。


    那现在选择顺从呢？


    那也不会美好到哪里去。


    潼恩明白萨琳娜在纠结什么，她也清楚对方追求的就是过上亲人朋友都在身边的平淡日子。


    明明有着可以颠覆一切的力量，却不敢使用。


    萨琳娜既怕自己会把剑刃指向同伴，也怕颠覆一切后，最后的结果会更糟糕。


    这是萨琳娜的顾虑。


    潼恩的则是不同。


    那自己到底是谁？来自哪里？


    现在，无论在哪个世界，潼恩这个个体都是没有归属感，无家可归的一个人。


    “这是我的使命。”


    被预知必然会死且自己早就知道的人开口道。


    年轻的人鱼抬头，眸中是一片坚定，常挂在面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代替的是严肃与认真。


    “我早就知道，所以也早就接受。”


    怎么可能早就接受？


    在得知自己会死的时候，贝拉还没有成年，甚至才到刚认字的年纪。


    她疑惑过母亲为什么爱自己但是却忽视自己。


    后来才得知原来一切都是命运的指示。


    在听闻萨琳娜的事迹后，不愿赴死的人鱼把对方当做了履行命运的勇气。


    从此开始慢慢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一个人的死亡，可以带来命运之中会幸福美好的人如愿以偿，那贝拉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但是现在，给予她赴死勇气的人，给了自己另外一条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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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路需要更大的勇气，和责任。


    但是提出的人是萨琳娜。


    思绪百转的贝拉，还是出声选择了既定的道路。


    “会好起来的，对吗？”


    令人意外的是，出声的人是刚刚面对潼恩几人时还一板一眼的阿娜丝塔。


    阿娜丝塔恳求地面对黑发绿眼的女人，语气中微弱的希冀令人无法忽视。


    没人想到，最先被说动的人是看似坚定的阿娜丝塔。


    “我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是，萨琳娜并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反正不会更糟糕了。”


    萨琳娜是这么说的。


    奥菲莉亚只是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被叫名字，导致思维有些根本上。


    逻辑理清后，她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萨琳娜想做什么。


    既然反抗和顺从都不会有好结果，在对自己的选择犹豫的时候，就去试试另一条路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轻轻地应和道。


    “反正不会比当年更加糟糕。”


    精灵抬起眼眸，神色是一种平静的笃定感，外柔内刚的精灵其实是几天之中，反抗之心最强烈的一个人。


    在得知自己的继承人也被卷进剧情后，她毅然决然地决定代替对方，借着“莉莉娅”的名义，进入小队。


    “哎呀，气氛怎么这么严肃呢？”


    潼恩笑嘻嘻地打断她们的对话。


    玩家的想法很简单，因为不想让贝拉去赴死，所以那就选另一个选项啦。


    被触动的记忆和心头涌上的悲伤被她狠狠压下去，又不是什么苦情剧，既然选了就要大胆地去做。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野餐的吗？该不会有人想放鸽子吧？”


    潼恩挑起一侧眉毛来，怪声怪气地质问道。


    “谁说要一起野餐了？”


    本来还沉浸在自我牺牲的纠结之中的人直接被一句话带出了情绪低谷。


    总是装作一副成熟模样的人，终于显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孩子气和活泼。


    阿娜丝塔看着这副景象，心中奇异的安定下来。


    是因为率先提议的人是萨琳娜？


    还是女儿这副活力满满的模样？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动摇的人，是不会把必须要完成使命放在口中日日夜夜催眠自己的。


    阿娜丝塔也知道自己懦弱，但如果有了别的选择，她也愿意去试一试。


    如果出了差错，她会拼上这条命，来护族人周全。


    虽然阿娜丝塔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被定义为背叛神明。


    但是她看着萨琳娜和梅森站在一起，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剧情是不是已经被改变了？


    如果萨琳娜按着命运，在魔王城一剑杀掉梅森的话，那梅森就不会再出现在新一任勇者小队的名单中。


    如果萨琳娜按着命运完成剧情的话，那新的一任勇者小队也不会出现。


    剧情是不是在随时随刻变化着？


    “那就说好了，记得明年春天一起去野餐。”


    最后一锤定音的人还是最先抛出选择的萨琳娜。


    她带着轻快的笑容，向众人宣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