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何时来京
作品:《鹅黄上柳条》 隋言意收到纪娍第一封书信时已经是五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信中她说起自己种的丈菊长势很好,过年那段时间收的订单肯定都能按时送到,又说起隔壁赵婶子家里也到镇上租了铺面,与她祖父祖母一道做起了油炸洋芋条的生意。
而隋言意打从回京之后就一直忙着,先是与母亲一同照顾祖母,直到春日过半,祖母的身体才慢慢见好。
接着,他又一人去了一趟定远府的外祖家中,陪着周嫙姨母留下的昭儿表妹待了一段日子。
周嫙姨母刚生下昭儿表妹就撒手尘寰了,转眼间,距她离世已有六年了,昭儿表妹也已经六岁了。
隋言意与周嫙姨母的关系格外亲近,只因他是由他这位姨母亲手带大的。
母亲周姃刚生下他没多久就跟着父亲隋捷出征去了,他的祖母隋老夫人忧心儿子隋捷的安危,成日提心吊胆,根本分不出心思抚养他这个襁褓,便把他送到了定远府。
外祖父周季礼是定远府的知府,膝下一儿两女。
隋言意被送往定远府的时候,恰逢是他的舅舅周道要赴外地就职,他的外祖母白氏在送行路上伤了胳膊的时候,故而最后是刚满十五岁的姨母周嫙接下了抚养他的重任,这一抚养就是六年,一直抚养到姨母出阁那日。
周嫙姨母见哭兴悲,是个恤老怜贫惜孤念寡的,常行扶倾济弱之事,常怀推己及人之心。
“体,谓设以身处其地而察其心也。”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
隋言意正是在她的影响下才有了所谓的“妇人之仁”。
最开始,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在父亲每次骂他妇人之见时,他也并未觉得自己有何过错。
直到,周嫙姨母怀着身孕和离归家,刚生下孩子就离世之后,他才知道周嫙姨母因为心软在夫家遭遇了什么……
自那之后,他便也开始恨极了自己感情用事的那一面,直到那日……
“妇人之仁是说一个人有着一颗慈爱之心,为人柔和,行事善良,这个词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应该被用来贬低和嘲讽别人的。”
“自古以来,杀伐果断毫不留情的高位角色总是为人称赞,而心慈手软能近取譬的元元之角却总是被人诟病,这分明是不对的。”
隋言意后来时不时地总会想起纪娍说的这些话,想起纪娍忿忿不平地为“妇人之仁”辩驳:“善良心软的人有何过错呢?有过错的分明就是那些耍弄别人恻隐之心的人,是那些利用别人的善念的人,是那些总爱拿人当枪使的人,是他们有错。”
隋言意从定远府回京后,紧接着就被三皇子拉着参加了各种射会、马会、酒会、茶会,忙得不可开交。
但就算他忙成这样,也不忘了修书给纪娍,回京五个月,他就已去了六封书信了,可到现在才等到纪娍的第一封。
他拿着书信一脸喜色的模样恰好被隋言朵看见了,隋言朵得知事由后,一脸不屑:“才一封啊,我都收到三封了。”
“什么?”隋言意的笑容僵在脸上,当即就回了书房想去封信问一问纪娍,可待他坐下拿起笔之后,责怨的话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公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灰雀一边磨墨,一边疏导。
“姑娘刚一回到京中就被老夫人送到了女苑,若是只让她读书认字便也罢了,可女苑哪里是只需要读书认字就行了的地方呢?”
“姑娘打从出生就一直在外,如今刚回京,身边尚无好友,再加之女苑里的规矩多,府中的规矩也不少,她心里烦闷便只能给纪娍姑娘写信了,你刚写好一封的时候,她就已经写了三封了。”
隋言意闻言,眉心微动,他抬起头看着灰雀道:“后日可是乞巧节?”
“是。”
“你去帮我传个消息。”
当天晚上,就有邀帖送到了周姃的手里,得知是礼部郑尚书的女儿郑襄漪递来的帖子,隋老夫人便痛快地允了:“这乞巧节又叫女儿节,让朵儿去吧。”
“就算结不成亲家,两家人的关系也不能生疏了。”
乞巧节这日,隋言朵一大早就出门了,久违地见到她兴高采烈的样子,隋言意也忍不住为她开心。
他这日无事,练完功之后,就在桌前坐了下来,花费了一个下午给纪娍回信,又如往常一样在信的末尾加上了一句“你何时来京”。
再次收到纪娍的信已经是十月末了,纪娍在信中提到了丈菊大丰收,提到了后山一树的枣子,说那些枣子切片烘干就能拿来做红枣味的瓜子了,又在信中说起纪媤姑祖母买了许多香料给她寄了过去,许多新口味今年也能做出来了,只是依旧不提进京之事。
纪娍的字体着实算不得好看,还总是写错字,一封信好几页,涂了又涂画了又画,可隋言意却翻来覆去,看得满心欢喜。
收到这封信那日,他比试拔得了头筹却推了庆功酒,把自己关在书房,点灯研墨,给纪娍写了回信,再次问纪娍“你何时来京”。
纪娍收到隋言意这封回信时,已经临近年关了,她正和李至一起忙得日日都不离灶台,一锅又一锅的瓜子煮好、泡透、沥净、风干,装进她精心准备的食盒里,送往太康府的高门贵户。
到她能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又一年伊始了,她读了隋言意和隋言朵的的信,得知他们俩一个有了新的朋友,一个又拔得了头筹,不免为他们兄妹二人感到开心。
她放下信,走到窗边借着月色看了看自己新制的香皂,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把它们装箱和回信一起送到京中。
这批香皂除了橘子的,她还制了些绿茶和沉香的,都不是太过甜腻的味道,想来他应该会喜欢。
纪娍知道按照隋言意的浣衣之勤,以前那些香皂应该早就用完了。
可她们这地界儿离京城远,一封信若是找普通的信客得近两个月才能送到,这些香皂若是在路上耽搁两个月,只怕不是要碎就是要化。
年前,京中那位姑祖母又来了,纪娍便想着让她帮忙带回去,于是就熬了几个大夜把香皂做了出来,把回信也写好了。
她在信中写着她今年的生意大成功,收回来的尾款够她租下一大间仓库放香料和成货了,又写在做生意时曾遇到过槐树院子里的人,可他们都默契地当作不认识她和李至,买了东西转身就走,话都不多说一句。
她还写到李信哥哥成亲了,是和小婵成的亲,赵婶子可开心了,最后又写到她包食盒的袋子是到兰儿姑娘铺子里找她们定制的,她亲眼看了,兰儿姑娘那间铺子里的生意好多了……
纪媤带着信和纪娍制的那几盒香皂回到京城那一天,恰逢三皇子裴容川与礼部尚书之女郑襄漪大婚,而隋言意作为三皇子的亲信,一直在婚宴上忙到近亥时才回。
他换下沾了酒气的衣服,正准备出门去洗,眼睛突然瞥见了桌子上的几个木箱和一封信。
打开木箱,闻到了熟悉的香气,他不由得嘴角一勾,双眼一弯……
认认真真地读完了纪娍的信之后,他才抱着衣服起了身,拿起一块香皂去了井边。
隋言意洗好衣服就回屋子里写起了复信,天还没亮,快驿就带着他的信上路了。
这次,不再是“你何时来京”,而是“你今年来京否”。
这封信送出去之后,他又陆陆续续地写了几次,可整整六个月过去了,隋言意都没收到纪娍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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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他,就连隋言朵也没有再收到过。
他放心不下,便去了纪家茶楼,这才得知纪媤姨祖母前些日子就出远门了,说是去参加侄孙女的婚宴。
“侄孙女?那不就是纪娍么?”
隋言意心事重重地回了府中,连着好几日都不肯出门,三皇子听说了隋言意颓靡不振的消息,便拉着他一同去围场参加秋季哨鹿。
“你可是为了女子?”裴容川骑着马走在前面,“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那个时候也是这副模样,你是知道的……”
一旁的二皇子揶揄道:“原来是为了女子,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
“莫要再这般意志消沉了。”
“三弟,隋小将军,别人我不敢说,可要是你们两个,只要是想娶,整个京城的姑娘就没有你们娶不到的。”
隋言意没有理他,一扯缰绳就策马而去了。
三皇子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只留下二皇子在原地,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晚上,三皇子带着酒找到了隋言意,两个人才刚喝了一半,太子和二皇子就跟着找了过来。
“三弟,前些日子我刚得了一把鹿角弯刀,出发打猎前差人给你送到府里去了,你可见到了。”
三皇子一愣,立刻喜道:“何时送到的?我竟没见着。”
“就知道大哥时时都念着我呢,有什么好的总想着给我送去。”
隋言意闻言,不动声色地灌了自己一杯酒。
待他们二人离开,隋言意又仔细听了周围的动静后才开口:“太子送了你多少支剑多少把刀?”
“三支长剑两把弯刀,还有两柄匕首,一柄给了你,一柄被我二哥拿去了。”
“二皇子?”
“他不是一向不喜刀剑弓弩这些兵器的?”
三皇子点头:“是啊!可那日他突然找上门,说他也看上了那把翡翠匕首,我就只能送于他了。”
隋言意想起了纪娍得知太子送给三皇子长剑时的欲言又止,若有所思之后,他又喝下一杯酒,道:“改日由我检查一下那些刀剑,还有那把匕首得拿回来。”
三皇子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说罢,他又凑近隋言意,悄声道:“这次哨鹿,你别太拔尖,我父皇把我二妹妹带来了。”
隋言意沉默着点了点头。
夜色遮天蔽地,隋言意摸到二皇子的营帐中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那把匕首便知那把匕首不在围场,他只好作罢,思索着等哨鹿结束回城之后再做打算。
二十日满,这次哨鹿隋言意竟罕见地只猎到了一只兔子,回了府中被隋老夫人好一阵数落:“能在天子面前好好表现一次的机会多难得,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跟你父亲比起来,真真儿是差远了。”
刚听完训,离开了隋老夫人的院子,灰雀就迎了上来:“纪家那位老夫人回来了。”
“知道了。”隋言意淡道。
灰雀快步跟上隋言意:“公子不在的这些日子,有封信到了。”
“嗯,知道了。”
“那信是纪娍姑娘送来的。”
“知道……”隋言意转头斥道:“你怎么不早说。”
隋言意行疾如飞,一身沉香气推开自己的屋门,纪娍的来信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窗边的长几上,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封信,只见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九月”。
“灰雀,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回公子,九月二十七。”
他五味杂陈地合上了信,犹豫了片刻才准备换身衣服到纪家茶楼去一趟。
这时,隋言朵的声音突然从窗外传来:“哥哥,你可终于回来了,娍儿姐姐她来京城了,还有李至他也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