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娘，来。”


    仲秋令说着，抬起手来，指尖一捻，就翩然飘下一片绿色的叶子来。楚思琼一愣，问道：“这……这是什么？”


    “这是我用不死树的灵力所化，相当于替命之物。”仲秋令将那叶子塞进楚思琼掌心，说道，“你将它拿着，就算你此行未曾遇到什么麻烦，但魔渊当中到底凶险重重，你若是遇上什么麻烦，还可以用它来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楚思琼心头一暖，将那叶子接了过来，又小心翼翼地握在了手中，她说道：“多谢你了，仲医师。”


    *


    仲秋令给楚思琼那瓶凝华丹，非是想让她突破筑基，而在于靠着这药丹温养血脉，更好地驾驭体内的灵气。


    于是，当楚思琼将楚家的剑法顺利地串联到行云流水的境界之时，她便准备动身前往幽梦谷，寻找幻心草了。


    她离开那日，景曜得到消息，还特地赶来送她。


    “楚姑娘，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景曜依依不舍，本还想伸手要来抱她，却被楚思琼狠狠一瞪给制止了，见他颇有些委屈地退到一边，楚思琼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不需要你陪我啦，王城那边还需要你看顾，不是吗？说起来，最近我不在你身边，还未曾问过你，王城那里如何了？”


    “王城那边，一切都好啦。你不要担心咯，楚姑娘——”


    景曜说到这里，眸光却有些闪烁，楚思琼一眼便知这当中定然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她抬手环抱在身前，盯着景曜说道：“说实话。”


    景曜听楚思琼这样说，眼神似乎是亮了一瞬，却仍是忍不住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是我父王——自寿宴那日，他身体便一直不好。我很担心他的状况。”


    听到了景曜的回答，楚思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样……你也不要太过忧心了，左右你也留在王城，总是可以照顾你父王一二的。”


    “就是啊。”听到这里，一旁的仲秋令也说，“你父王生病，为何不来找我求药？讳疾忌医可不好啊。”


    “我会去转达我父王的。”景曜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又看向了楚思琼，说道，“楚姑娘，你此去幽梦谷，可要记得想我啊——！”


    楚思琼翻了个白眼，一闪身就躲开景曜抬手朝她张开的怀抱，又顺势将剑匣往肩膀上提了提，说道：“好了好了，会想你、会早些回来看你——可以了吗？”


    “我走了！”


    *


    如锦城外，幽梦谷前。


    楚思琼看着系统提供给她的地图，深深地叹了一声。


    幻心草喜欢阴凉湿润的环境，是以，它所生长的这幽梦谷，常年云雾缭绕，阳光难以穿透，而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夜色渗进这云雾当中，为其染上了几分隐隐约约的绛紫色。


    这让楚思琼不由得想到了现代社会大家所盛传的哀牢山。


    “我说，你真的不能再为我解锁一下地图吗？我要一张根本就不知道哪里该走、哪里不该走的地图有什么用啊？”


    不是楚思琼不想进，实在是这幽梦谷之中地势险峻，谷内布满了迷宫般的山洞和暗道，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


    至于为何非要等到了晚上才走进去，那便是因为这幻心草外表与普通杂草相似，不易辨认，但若是在晚上，可就不一样了，到了夜晚，这些幻心草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就好找许多了。


    “那你总也得进到幽梦谷内中，我才能探知这附近有什么吧？你这般犹豫，可是怕了？”


    “谁说我怕了，你才怕了！”听到这话，楚思琼炸了毛，“我只是担心在里面迷路，到时候耽误了我和二公主的事情便不好了！”


    楚思琼说着，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害怕，当真提起剑，朝着幽梦谷内中走去。


    *


    这幽梦谷中当真不好走，即便是有龙脊剑和仲秋令送给她的那片用以替命的叶子，这一路行来，楚思琼还是难免胆战心惊。


    魔渊当中魔气四溢，幽梦谷自然也不例外。


    一路走来，楚思琼已经看见了不少奇形怪状的诡异植物。


    像什么枝条扭曲、盘虬成诡异人面的花丛，或是垂缀着婴儿一样的果实的古树啊，楚思琼从一开始还会为之震悚一番，但到了后来，她便也见怪不怪了。


    她手中龙脊剑挥出，绽出道道冷冽的银光飞流，生生劈开了一条道路。


    楚思琼记着幻心草喜欢阴凉湿润的环境，一路顺水而行，却还是几次险险迷了路。


    不知在这幽梦谷中走了多久，楚思琼总算是远远望见了那么一点辉光。


    “快！是幻心草！”


    楚思琼见了这细碎的一点微光，顿时心中大喜，正欲上前采摘，却听到系统紧张地喊道：“喂、你小心点啊，那幻心草有致幻——！”


    然而，已经太晚了些。


    就在楚思琼一脚踩在那松软的土地上时，她忽而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朝她袭来。


    *


    楚思琼醒来前，先是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在她人生的前十八年里，她像一只被豢养在其中的鱼，闻着这样的味道，在医院铺天盖地的惨白中游弋了一年又一年。


    “你醒了？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很不错，等到过几天你就可以出院了，想好了出院之后，你要做些什么了吗？”


    楚思琼尚且还茫茫然地坐在病床上，病房的大门就忽然被轻轻推开，平日里来为她测量心率的小护士走进门来，笑吟吟地冲着楚思琼招了招手。


    ……手术？


    对，是，是要做手术来着。她在七岁那年被确诊为先天性心脏病，此后一生几乎就等在医院里准备做心脏移植的手术。


    而就在前几天，她终于等到了合适的心源，进行了换心手术。现在，这个照顾她许久的小护士，也是时候和她说再见了。


    “我好很多了。”楚思琼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说道，“对了，我爸爸妈妈呢？他们怎么没来？”


    “小琼啊，你醒了？”


    “太好了，我们小琼终于等到这一天，总算熬出头了！”


    “等你好了，爸爸妈妈带你去游乐园玩！”


    楚思琼话音刚落，病房门口就挤挤挨挨涌进一大堆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太好了，像是汹涌的海潮，将她这只孤独无依的小鱼推回温暖的大海。


    这些人有她的父母、朋友、同学，一个病房的病友，大家吵吵嚷嚷地凑在一起，还是那个小护士张舞着双臂，像护崽的老母鸡一般，一边喊着病人需要静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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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手忙脚乱地将那些人推出门外。


    最后，那小护士回过头来，朝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原来有这么多的人在等她醒来。


    *


    七天后，楚思琼等来了出院的日子，照旧是爸爸妈妈来接她，只不过这次不同，他们大包小裹地将东西带走，彻底告别医院里那苍白的牢笼。


    “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家思琼啊，总算等到痊愈的这一天了。这下爸爸妈妈就可以放心了，你都不知道，你爸爸他这么多年为了你也是操碎了心……”


    母亲的话还未说完，楚思琼就见自己的爸爸又跟着摆了摆手，佯装埋怨地说道：“哎呀，好了好了，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家小宝啊，总算能出院了，以后的日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楚思琼这才注意到，父亲的头发上早已经掺白，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早就缀上了老人斑，那些斑点像是时间留下的针脚，在穿针引线间，就让自己的父母变得皱缩起来。


    如果她没有生病，她的父母也许老去得还不会这么快。


    楚思琼看着前方的道路，忽然鼻尖一酸，就掉下泪来。


    “你看你这孩子，怎么哭了？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有纸巾，你快擦擦眼泪。你看你，能出院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还哭了呢？”


    楚思琼忙打开储物箱的抽屉，拿了纸巾擦眼泪，但很快，她就被抽屉里的一本书册吸引了注意力。


    《我是全修仙界白月光》。


    嘶……怎么这么眼熟呢？


    “啊，这本书啊，我记得你之前最爱看了。”她的父亲打着方向盘，转过了一个弯，就絮絮叨叨地说下去，“你住院的时候很少有什么娱乐活动，平日里就经常看看网文小说什么的。”


    “你还说呢，你和这本书的女配角有缘，名字差不多。可惜这本书里关于那个女配角的故事着墨不多，你要是有机会，想亲自去问问那个作者，书中的那个小琼，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呢。”


    “她的经历啊……”


    楚思琼抬手，抚摸过那层柔软的塑封，喃喃自语一样地开口，回应道。


    “她的经历，我知道啊。”


    坐在后排的母亲一听这话，笑了。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说，这个女配角的故事根本没怎么写嘛。”


    “我就是知道啊。”楚思琼脱口而出便回答道，“她流落到魔渊之后，救下了玄阴的小王子景曜，又在玄阴那里准备接受换心的……换心的手术！但是呢，换心手术还需要一些材料，于是，她便前去幽梦谷去找幻心草……”


    不对。


    讲到这里的楚思琼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此时他们家的车已经驶入小区，楚思琼一抬头，就看见她最熟悉的那栋居民楼矗立在前方不远处。只差一点，当这辆载着她往返奔波许多年的小轿车在楼下停稳，她就可以回到家去了。


    但是偏偏就差那么一点，楚思琼透过轿车的挡风玻璃看去，湛蓝的天空似乎是被切出一条缝隙，渗透出阴森的一线墨色。


    接着，幻境顺着这一线墨色分崩离析，那居民楼、那小区院内来往的行人、轿车内老去的父母，一点点地消散了。


    楚思琼醒来。


    她面前是魔渊灰蒙蒙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