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看出二夫人母女的难堪，神色淡然：“二伯母海涵，我已有喜，不宜饮酒。”


    同桌的女眷们相继露出惊喜之色，二夫人母女的尴尬之色也迅速抛弃，争相向晚棠道喜。


    一直竖着耳朵听晚棠说话的秦六郎，惊诧地看向萧峙：“姐夫，二姐姐这么快便有了？”


    秦大郎几个也神色复杂地看向萧峙。


    不知当夸他神勇，还是禽兽。


    萧峙得意地扬起下巴，这种时候也不忘夸一夸晚棠：“是夫人身子好，又念及武安侯府人丁单薄，想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夫人辛苦了。”


    萧峙说着站起身，隔着众人朝晚棠敬酒。


    整个宴厅安静了一瞬。


    秦仲安纵横官场多年，秦伯安因为行商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就从未看到过哪个男子在人前如此抬举自家妻子的！更何况萧峙还是当今太师！


    晚棠在众人的惊诧中，也以茶代酒，遥遥回敬萧峙。


    待俩人喝完杯中酒水，众人这才回神，纷纷道喜。


    酒过三巡后，秦仲安委婉问起萧峙夫妇今日的打算：“婉婉原本住在养心斋，屋子有些小，我已经让夫人另外收拾了个院子让太师歇息。”


    “好，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我正好有些事要向祖母请教。”


    秦仲安心下一沉，这是打算住下了，不是今日便起程回京！


    众人用完膳后，萧峙托辞要送晚棠回屋歇息，便也没人敢再缠着萧峙。


    萧峙和晚棠把魏老夫人送回养心斋后，萧峙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低着头相互看看，没有一个人往外走。


    一个婆子壮着胆子回话道：“还请姑爷宽恕，老夫人身子欠佳，老爷夫人都特地交代过不能离人。奴婢们万万不敢让老夫人离了视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们担待不起。”


    这时，二夫人匆匆来到养心斋：“那也不需留这么多人，你们两个留下伺候便是。”


    萧峙和晚棠对视一眼，萧峙忽然冷笑道：“夫人，为夫今日似乎还不曾三省吾身。”


    晚棠猜到萧峙又要搞事情，便配合道：“那便在这里三省一下？”


    萧峙脸色不善地看向二夫人，以及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本太师今日莫非太客气了？太给人脸了？莫非该动手了？”


    一字一句，似掺着火星子，听在耳里烫得人心惊肉跳。


    二夫人错愕地抬眸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萧峙的“三省吾身”便是他刚才那句话里的三个问题！这是哪门子的三省？还有这样反省自己的？


    晚棠握住萧峙的胳膊，轻声细语地安抚片刻。


    这才朝二夫人主仆说道：“侯爷位高权重，最烦不识趣之人。他有朝堂要事与祖母商议，你们这是想留在这里一起商议？”


    两个丫鬟头皮都快炸了，齐声道：“奴婢不敢！”


    然后她们便满眼央求地看向二夫人。


    晚棠又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二夫人：“事关紧要，我再三请求，侯爷才以回门为由私下问询。二伯母若是不放心，那便罢了，日后侯爷以太师身份再带人来秦家提讯便是。”


    不等二夫人发话，她身后的丫鬟便灰溜溜地退下。


    萧峙掀起眸子，乌沉沉地看过去，不耐烦的凶光几乎已经压制不住。


    今日回门，若不是为了给晚棠面子，秦家二房已经被他收拾两轮。


    二夫人实在扛不住萧峙的威慑力，只在屋子里僵持了几息的工夫，便狼狈退下。


    秦仲安赶过来看到这一幕，铁青着脸低斥：“你怎得能让他们和母亲单独相处？”


    二夫人欲哭无泪：“怕是瞒不住了，婉婉那丫头下船没看到母亲便开始怀疑了。母亲她不会老糊涂，什么都在新姑爷跟前说吧？”


    秦仲安面露狠色：“除非她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晚棠一出来便看到秦仲安夫妇在说悄悄话，似笑非笑道：“祖母如今的身子骨尚可，二伯父和二伯母如今紧张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侯爷发现？”


    秦仲安冷下声：“你莫忘了这是你娘家，家中闹出丑事，萧太师日后知会轻怠于你。”


    “莫不是祖父当年和外室合谋调换嫡子女的丑事？”


    秦仲安夫妇双双震惊地看过去。


    二夫人更是惊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晚棠冷笑一声：“我非但知道此事，还知道祖母的三儿子和小女儿身在何处。”


    秦仲安的目光晃了晃，小妹在他手里好好看管着，秦婉如何得知在何处，莫不是被萧峙差人暗中营救走了？


    二夫人吓得站不稳：“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秦仲安并非魏老夫人的亲儿子？知道他们想牢牢攀住和萧太师之间的姻亲，不愿意将真正的身世曝光？


    可既然如此，秦婉怎得还和萧太师一起回了门？回门礼还那么多！


    除非秦婉也想瞒下此事，她不愿意武安侯府知晓娘家的丑事！


    秦仲安夫妇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窍，秦仲安看一眼内室，低声道：“跟我出来。”


    晚棠跟着秦仲安夫妇回到自己出嫁前住的屋子，远离了萧峙，秦仲安的声音才敢放大：“日后咱们还是一家人，你祖母还是秦家的老夫人，日后我加官进爵，会为你祖母重新请封诰命。”


    晚棠眸光闪了闪，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么说来，秦仲安当真不是魏老夫人亲生的孩子？那被换走的真正老二又在何处？


    “二伯父由祖母亲手养大，便是只顾念养恩，二伯父都不该拿祖母小女儿的性命要挟她。”


    秦仲安眼里闪过一抹阴狠：“母亲何时告诉你的这些？”


    晚棠捕捉到秦仲安眼底的阴翳，彻底与之撕破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伯父若敢伤祖母母女一下，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秦仲安想到萧峙在宴厅里当众抬举晚棠的画面，连日来的焦躁不安渐渐沉下去，只剩下满腔的无助孤冷。


    外面明明烈日当空，暑气阵阵，他却冷得像是浑身都泡在雪水里。


    晚棠的敏锐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秦仲安沉吟半晌，才僵硬地抬起头：“你若闹大，对你无益。你只当不知，秦家便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晚棠不为所动：“我要见祖母的小女儿，还有那些曾经伺候祖母之人。”


    她半分商量的余地都不给，秦仲安听得额角青筋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