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后，韩沛真在食堂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心中五味杂陈。


    小桃坐在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果然还是答应了。”


    她回过神来，抿了下嘴唇，轻轻放下筷子：“那种情况下，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哭下去啊。”


    小桃眉毛一挑：“那你准备明天去他家里补课吗？”


    韩沛真摇了摇头：“其实我……”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


    “不行！绝对不能去他家补课！”


    她愣了一下，转过头：“大壮？你怎么进来的？”


    大壮从身后走近，俯身撑在餐桌上：“你就不怕他对你图谋不轨吗？”


    小桃笑着摇头：“你就别瞎操心了。”


    韩沛真不自觉地攥紧手指。


    大壮痛心疾首道：“你这样会让你爸爸担心的。”


    她皱起眉头：“你上次是不是跟我爸说了什么？”


    大壮顿时有些局促：“叔叔问起来，我总不能撒谎……”


    “你干嘛要多嘴？”


    “叔叔担心你啊！”大壮急切地解释，“怕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陈英杰不是那种人！”韩沛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看他就不像什么好东西！”大壮捏紧拳头，咬牙切齿。


    “你……”


    她懒得再跟他废话，端起餐具准备离开。


    小桃愣愣地看着两人。


    “你为什么非要帮他说话？”大壮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该不会……


    你喜欢上他了吧？”


    “啪！”


    韩沛真将餐具重重拍在桌子上，碗筷叮当作响。


    “你脑子进水了吗？！”


    周围学生纷纷侧目。


    大壮神情瞬间放松下来：“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把李铭轩忘了呢。”


    话音未落，小桃也猛地拍案而起：“你个戆卵有毛病啊？！你要死自己去跳黄浦江，别在这里发癫！”


    可大壮的这句话已经像一把钝刀，生生剜进韩沛真的心里。


    感觉眼前一阵发黑。


    大壮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耷拉着肩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韩沛真摇摇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颤抖着端起餐具，转身离开座位。


    大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却几乎卑微到尘埃里：“他毕竟是个男的，我就是担心……”


    小桃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别理他！我们走！”


    两人快步离开食堂，留下大壮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


    回到家里的卧室，妈妈笑眯眯地端来切好的水果。


    小桃熟门熟路地坐在沙发上，仿佛这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家。


    “大壮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小桃一边嚼着苹果一边说。


    “他从小就这样，心直口快。”韩沛真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你别听他放屁！”小桃眼皮都快翻上了天。


    “不，我觉得确实不能太大意。”她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头发，“虽说为了完成贾老师的遗愿，但陈英杰到底是个男生……”


    可身后的小桃突然没了声音。


    她觉得奇怪，刚要转头，一个温暖的身躯就从侧面扑了过来。


    “大灰狼来啦！”


    “啊！”韩沛真浑身一个激灵，“你吓死我了！”


    小桃笑得前仰后合。


    她气不过，抿起嘴，狠狠挠向小桃的痒痒肉。


    “救命，救命！我不敢了！”小桃拼命求饶，却笑得停不下来。


    打闹一番过后，小桃环顾四周，目光突然定在书架上。


    “咦，这个小猪玩偶哪来的？”


    韩沛真心头一跳，手指不自觉地揪住衣角。


    小桃眼睛一亮：“该不会是陈英杰送的吧？”


    “是……是用我的钱抓的。”


    小桃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一把搂住她：“你们那天晚上一起过夜了吧？”


    “我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小桃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韩沛真扶额，无言以对。


    小桃伸出“魔爪“挠她：“快说，那晚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别闹，再说我真的生气了。”


    “好好好。”小桃晃了晃她的身子，“那你觉得陈英杰坏不坏？”


    “坏的。”


    “那就是喜欢。”


    “额，其实也不坏……”


    “那就是喜欢得不得了。”


    韩沛真低头沉默，手指摩挲着床单布料。


    良久，她轻声说：“我也说不清。”


    小桃捏了捏她的手：“你要是真担心什么，不如准备点防狼喷雾吧。”


    韩沛真点点头：“我明天就去买，买到之后再给他补课。”


    *


    深夜，小桃起夜回来，借着床头灯向着熟睡的韩沛真，嘴角浮现一丝欣慰。


    可就在她钻进被窝，刚要转身关灯时，耳边却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她连忙转向韩沛真。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无声滑落，睫毛微微颤动。


    小桃替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关了床头灯，把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


    轻声呢喃道：“一定会好起来的。”


    月光透过窗帘洒在两人身上，像盖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


    *


    第二天清晨，韩沛真提着水果去往李叔家里。


    他们沿着斑驳的楼梯拾级而上。


    推开天台的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萧索破败。


    地面上散落着建筑废料和干枯的杂草。


    角落里堆着废弃的纸箱和生锈的铁桶。


    几根晾衣绳无精打采地吊在空中。


    韩沛真双眼放光，手在空中比划着：“我们可以先清理出一块空地，靠近南边的位置搭一个小花架，种些爬藤植物。


    这边可以摆几个大花盆，养些四季常青的灌木。


    再沿着女儿墙种上矮月季，一到春天就能开满粉色的花。”


    她说得愈发兴奋：“中间这块区域，我们可以铺上防腐木地板，支一个遮阳棚，您闲来无事就能在这儿喝茶看书。。”


    李博文望着眼前这片狼藉，笑着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来。”


    当她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中，李博文的声音轻轻飘来：“你刚刚说，答应帮陈英杰补习？”


    她回过神，无奈地点点头。


    “那很好，两全其美。”他微笑着说，眼角漾起细纹，“这样你也可以常来看看。”


    韩沛真连忙摆手：“我不会去他家里的！”


    李博文一愣：“为什么？”


    秋风拂过，掀起她的发梢。


    韩沛真低垂着眼，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他温和地问道。


    韩沛真愣了一下，叹道：“总觉得自己在做多余的事。”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李博文望着远处的天际线，语气平和，“这也算是一桩善事。”


    “可是他毕竟是个男生……”韩沛真小声道。


    “你以前没帮其他男生补过课吗？”


    她迟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己也理不清思绪。


    “那他又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呢？”


    韩沛真抿着嘴唇，眉头微蹙，心中依然纠结。


    “如果你觉得去他家不方便，可以来我工作室。”李博文笑着提议，“那里有个雅间，正适合读书。”


    “会不会打扰到您？”她抬起头，眼中带着犹疑。


    “谈不上打扰。”他摆摆手，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多多人气也好。”


    韩沛真不再说话，静静聆听着秋风中的絮语。


    “我也算半个教育工作者，”李博文望着远方，声音温暖平静，“教书育人和养护花草是一样的道理，都需要细水长流的耐心。”


    “我一定会尽力的。”韩沛真若有所思地点头，眼神渐渐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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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就好，”李博文欣慰地笑了，“只要问心无愧，就是最大的善事。”


    远处的树梢随风轻摆，送来阵阵清爽的秋意。


    *


    饭点前，韩沛真抱着电脑推开食墨斋的玻璃门，风铃叮铃当啷响起。


    秋日的阳光斜斜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温暖。


    还未落座，就见小雅一路小跑过来，欣喜道：


    “你能帮英杰哥补习的真是太好了！”


    韩沛真随意捋了下刘海，在熟悉的A5卡座上坐下。


    暖阳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的肩头，她淡然一笑：“举手之劳罢了。帮我来一份大排套餐谢谢。”


    小雅笑着应了一声，轻快地跑开了。


    韩沛真打开电脑，埋头继续完善那篇未完的稿子。


    键盘声轻轻地在安静的店内响起，伴着若有若无的咖啡香。


    正专注时，余光瞥见一道身影走近，抬头便看到店长站在桌边。


    他将几张打印纸轻轻放在桌上，纸张边缘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


    “这是协议，你看一下。”


    她本想开口婉拒，却想起店长那天胸前握拳义正言辞的模样，终是点点头，仔细翻看起来。


    “收费是200元每小时，我每天会至少抽2个小时帮他补习。”她抬起头，认真补充道，“月底结算，测试的时间不算在里面。”


    店长微笑着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韩沛真提起笔，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我会尽力的。”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桌面上，映照着那份协议上清秀的字迹。


    墨香未干，却已在这个秋日午后，悄然标记下一个新的开始。


    *


    第二日，晨光微熹，韩沛真背着书包，早早来到书法工作室。


    她先给花草浇水，随后烧上一壶清茶。


    推开雅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室古朴典雅。


    两套桌椅整齐摆放，墙上悬挂着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天道酬勤。


    窗外一株桂花树正值盛开，金黄的小花缀满枝头，清香阵阵飘入。


    八点半左右，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陈英杰穿着一身不知哪来的高中运动校服，步伐匆匆地走了进来。


    修长的身形像是刚抽条的青竹，宽肩窄腰的身材比例又极好，即便再普通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格外精神，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他抬手敬了个礼，眼尾微微上扬，透着几分少年感。


    “韩老师早！”


    李博文从门缝里探头：“韩老师，小陈就拜托您了。”


    韩沛真抿嘴笑道：“你们两个也太夸张了吧。”


    “这样更有学习氛围嘛。”陈英杰坐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韩老师，今天我们学什么？”


    她铺开试卷：“今天先摸个底。语文、数学、英语、政治，都来一遍。”


    他立刻皱起眉头:“我最讨厌考试了。”


    “不测试怎么知道你的真实水平？”她反问，“难道你这几天没有好好学习吗？”


    “怎么可能？”他立刻反驳，“我天天看书到凌晨呢。”


    “少废话，开始吧。”韩沛真设定好闹钟。


    陈英杰埋头答题，她则在另一张桌前写毕业论文。


    偶尔抬头，就见他或皱眉苦思，或抓耳挠腮，还不时发出叹息声。


    闹钟响起，上午时光悄然流逝。


    韩沛真故意模仿监考老师的语气：“语文考试时间结束，请考生停止答题。”


    陈英杰递上四张试卷：“语文、政治、数学、英语都在这了。”


    她扫了一眼试卷，写得乱七八糟。


    又看向他：“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答题？”


    他抓着头发，一脸苦相：“我真的尽力了。”


    韩沛真叹了口气，开始认真批改。


    片刻后，她咬着牙抬起头：“这几天的努力确实没有白费哈！”


    他刚要露出笑容，她翻着白眼，继续道：


    “一百一十三分，比上次多了十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