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动作停下了。


    “嗝……”


    温热远去了。


    “嗝……”


    她睁开眼，只见他捂着嘴，一脸尴尬。


    “对不起，刚刚好像吃得太快了。”


    韩沛真撇了撇嘴：“再这样我生气了。”


    “那我……”他又靠了过来。


    她一把捂住他的嘴：“你给我老实点！”


    他懊恼地拿开手，老老实实坐回座位，嗝还是打个不停。


    她耐着性子继续看电影。


    但说实话，这部电影真的挺烂。


    剧情莫名其妙，对白莫名其妙，特效莫名其妙，演员莫名其妙。


    对正常人来说简直是精神酷刑。


    她又瞥了他一眼。


    只见他捂着嘴，喉结不停滚动。


    “你怎么了？”


    “没什么……”


    电影看到一半时，他终于坐不住了：“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好的呀。”


    离开影厅，陈英杰捂着嘴含糊道：“你等我几分钟，我去趟洗手间。”


    “我也正好去一趟。”


    出来后，却不见他的身影。


    只听见男卫生间里传来呕吐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擦着嘴从里面走出来。


    韩沛真笑道：“你在里面吃饭呢？呆这么久。”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这个狗日的司哲，下次让我碰到他，我一定把他的头塞进马桶里。”


    *


    饭点，霓虹初上。


    陈英杰开车载着她来到某金融区，随后踏入一家高档西餐厅。


    侍者恭敬地为他们拉开玻璃门，一股凉爽裹挟着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来来往往都是金发的洋服务员，座席上都是穿着精致的都市男女。


    水晶吊灯在头顶闪烁着璀璨光芒，预定好的餐桌上精心摆放着一瓶红玫瑰。


    韩沛真小心翼翼地在他为自己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因为从未来过如此高档的场所，一时有些许拘谨。


    落座后，陈英杰伸手喊了声：“Water!”


    韩沛真浅笑道：“是Waiter（服务员）。”


    “是嘛，可能我发音不标准吧。”


    她悄声道：“这里不便宜吧？”


    “那当然了。”


    “下次别来这种地方了。”


    “你吃不惯西餐吗？”


    “不是，钱省着点花，毕竟你赚钱也不容易。”


    “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当然要庄重一点。”他微笑着，又伸手喊了句“Water!”。


    随后，一名服务员微笑着端了两杯水过来。


    “Bonjour,jesuisravi(e)devousservir.”（你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陈英杰瞥了韩沛真一眼，勉强对服务员露出微笑：“Can''tyousparkYingelish?（你不会说英文吗？）”


    “Oh,sorry.Whatcanidofor?”（不好意思，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Eat……eatfood,hungry,list,foodmenu……”


    韩沛真微笑道：“要不让我来跟他说吧。”


    陈英杰擦了擦额头的汗：“好吧，我英语确实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呢。”


    她笑道：“没事的，以后多跟我学学。”


    “那我就跟定你了。”


    韩沛真跟服务员说了几句，服务员递上烫金印刷的菜单，然后眉飞色舞地推荐时令菜品。


    韩沛真下意识地看向标注的价格，不禁屏住了呼吸。


    最后，她苦笑道：“那就这样吧，来两份套餐。”


    服务员点点头，准备转身。


    陈英杰又赶紧拉住了他，然后对她说：“怎么可以点套餐呢？总不能约会吃饭还要团购吧？”


    韩沛真悄声道：“已经很贵了，不要乱花钱好吧。”


    “那不行，绝对不行。”他手一摊，示意服务员把菜单拿来，“我再点几个。”


    “不要了，真的吃不完的。”


    “不行，我饭量大。”他接过菜单，在上面扫了几下，眉头紧锁。


    根本看不懂。


    她担忧道：“你再这样我下次不跟你出来了。”


    他咧嘴一笑：“毕竟是第一次约会嘛，你就给点面子我好不好，下次再带你去吃沙县。”


    韩沛真摇头苦笑。


    他手指在菜单上戳了戳这里，又戳了戳那里：“This,andthis,andthis，and……”（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真的够了……”她轻轻敲了敲桌面。


    他合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


    服务员想开口，陈英杰举起手掌示意他闭嘴，然后笑着对她保证：“没事的，我一定全部吃光。”


    *


    前菜之后，便是上汤环节。


    套餐里一人一份洋葱汤。


    喝完之后便是副菜。


    可副菜迟迟不上，韩沛真回头观望，看到服务员又端着两份汤微笑着走过来。


    放在桌上，她提醒道：“是不是上错了？我们已经喝过了。”


    服务员微笑道：“是那位先生点的。”


    她苦笑道：“要不退了吧。”


    “算了，既然都做好了，喝就是了。”陈英杰摆摆手示意他滚蛋，然后用勺子搅着海鲜汤，对她微笑道，“这喝汤多是一件美事儿。”


    “阿杰……”


    “你看着里面这个大个蛤蜊。”


    韩沛真嘴角忍不住抽搐：“那你一个人喝吧，我喝不下了。”


    “没问题啊。”他端起盘子，脖子一仰，把汤喝得干干净净。


    然后又喝了一份法式蘑菇汤。


    然后又喝了一份法式蔬菜汤。


    然后又喝了一份法式芦笋汤。


    然后又喝了一份法式栗子汤。


    ……


    等终于到了主菜，陈英杰手持刀叉发呆，胃里仿佛五湖四海在翻涌。


    韩沛真担忧道：“叫你别喝你非要喝，现在喝饱了吧？”


    他嘴角一勾，故作潇洒道：“我今天刚好有点口渴。”


    可刚说完就打了个饱嗝。


    她抿嘴笑笑，继续吃牛排。


    他神秘兮兮地说：“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抬头疑惑道：“什么地方？”


    “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韩沛真撇了撇嘴：“我不能太晚回去。”


    “不会花你多少时间的。”


    “哦，去干嘛？”


    “跟我走就知道了。”


    韩沛真喝了一口水，又看了他一眼。


    他正在努力锯着牛排，仿佛那头牛是他前世的仇人。


    她放下水杯，轻声说：“阿杰，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他仍在跟那块牛排战斗。


    她咳了一声，说：“我最近可能要消失一阵子。”


    他猛然抬头：“这次又要去哪个国家？”


    她捋了一下刘海：“不是的，我是说我最近可能很忙。”


    “忙什么？”


    “我9月底有个考试，要看很多书，估计会泡在图书馆里。”


    “开学测验吗？”


    “不是。”她摇了摇头，“但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放下刀叉，表情忽然认真起来：“谢谢你告诉我。”


    她一愣，继而微笑道：“嗯，之前的事情……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他摆了摆手，“那时候你应该还没准备好吧。”


    “什么？”她明知故问，心里一时有点忐忑，又有点期待。


    “你现在应该准备好了吧？”他抬起头，眼里清澈明亮。


    “什么？”她嗓子有点发干。


    他用餐巾擦拭嘴角，然后微笑道：“走吧，我带去你最后一个地方。”


    *


    车又开回市区，停在路边停车位。


    她跟着陈英杰身后。


    他时不时回头看她，笑道：“你身份证带了吧？”


    她猛然一愣：“没有。”


    他扯了扯嘴角：“不带应该也不要紧。”


    她心里忽然浮现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走了一会儿，他在一处老旧的大楼前停下脚步。


    掏出手机，似乎在确认地址。


    四周环视一圈，他一抬头，惊喜道：“原来在这里啊！”


    她也抬起头，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块小小的霓虹灯牌在夜色中闪烁，细密的灯珠组成“星月酒店”四个大字。


    他回头笑道：“我们走。”


    说着便朝她伸出手。


    脸上瞬间浮起阵阵燥热，她哑着嗓子问：“……你……你干嘛带我来这……”


    “来看星星啊。”他一脸坦然。


    她咬咬牙，感觉一股真气正在不断上涌：“你不要开玩笑，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我骗你干嘛。”他掏出手机，戳了几下后放在她面前，“喏，你看，这可是网红打卡点。”


    她看了看屏幕里的照片。


    点评软件里显示着星月酒店观景台的简介。


    从评论来看，好评居多。


    「风景真是超乎想象，没想到在都市里还有这么一处桃花源」


    「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星空」


    「男朋友带我来的，非常有心非常有氛围感，当场就决定嫁给他了」


    ……


    韩沛真苦笑道：“你怎么总是能找到些稀奇古怪的地方？”


    “因为我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他得意道，“走吧。”


    她捋了下刘海，跟在他身后：“我可事先说明，我没带身份证。”


    他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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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扯嘴角：“不是说了嘛，不带应该也不要紧。”


    *


    星月酒店在7楼。


    电梯一开，一股玫瑰精油的香气直冲脑门。


    昏暗的走廊里，是两排长长的房间，门内还时不时传出不堪入耳的轻哼。


    韩沛真忐忑不安，连呼吸都放缓了。


    因为信任，她跟着走了进来。


    但现在，似乎情况不太妙。


    她已经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


    走到登记处，陈英杰敲了敲桌子：“老板娘，观景台在哪里？”


    一个金色狮毛卷的中年妇女从柜台后方露出脑袋，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要订啊？”


    “我听网上说是网红打卡点，特意想过来看看。”


    老板娘狐疑地扫了韩沛真一眼。


    她连忙将视线移到一边。


    老板娘放下手中的瓜子：“行，我带你们去看看。”


    陈英杰顿时眉飞色舞：“姐姐你真是个大善人。”


    老板娘带着他们转过一个走廊，走了几步后在一个房门前停下。


    韩沛真狐疑：这里也不像有天台的样子嘛。


    老板娘掏出万能门卡，嘀嘀一扫。


    把手一压，房门打开，一股茉莉香气扑鼻而来。


    灯一打开，韩沛真瞬间有种眩晕的感觉。


    房间里灯光暧昧昏沉，粉得发紫。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巨大的红色圆床。


    床上，整齐码放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看起来像农具，又像是刑具。


    床的旁边是一间浴室，玻璃擦得干净透亮。


    角落里，有两张凳子。


    一张是长长的红丝绒沙发凳，另一张疑似健身凳。


    陈英杰疑惑道：“走错了吧？不是观景台吗？怎么是房间？”


    老板娘信誓旦旦道：“就是这个，观星台嘛。”


    说着指了指门牌。


    她看了一眼。


    果然，门牌上写着“观星台”三个字。


    她忍不住握紧双拳，又是一股真气不断上涌：“你说的观景台就是这里吗？”


    “怎么会？”陈英杰连忙追问，“观星台观星台，那星星在哪里？”


    老板娘微微一笑，指了指天花板。


    两人抬头，只见天花板上缀着数十颗粉色小灯泡。


    老板娘继续说：“喜欢的话就赶紧订吧，今天有特价。”


    陈英杰惊喜道：“真的吗？便宜多少？”


    “太过分了，我真看错你了！”韩沛真一咬牙，转身往外走。


    越走越快，越走越急，耳边还有暧昧不明的轻哼。


    她忍不住捂起耳朵，只感觉一阵反胃。


    她拼命按着电梯按钮，生怕陈英杰追过来。


    可电梯死死不动。


    “沛真，搞错了……”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赶紧捂住耳朵。


    朦朦胧胧中，听见他解释道：“我刚刚问过老板娘了，原来不是在这里。”


    电梯终于到达，她气冲冲地走了进去。


    陈英杰举起手机：“原来刚刚我导航的位置是错的，不是这一家。”


    她翻了个白眼，将头侧向一边，懒得去看。


    “真的，我敢拿我的人品保证，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瞪了他一眼：“你的人品？我现在也不敢保证了。”


    他一脸歉笑：“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啥样你还不清楚？”


    她撇了撇嘴：“我跟你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出点头，别搞得我们很熟的样子。”


    “你这就不对了。”他又恢复了认真的表情，“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相遇，说不定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


    她忍不住讽刺道：“那我可真是倒霉，这辈子又遇上你了。”


    他摇了摇手指：“也许我们是命中注定要相遇。”


    “滑头。”她转头看向电梯里的电子显示屏，“下次不要搞得神秘兮兮的，要去什么地方就直说，不然我不去。”


    “嗯，我一定牢记。”


    电梯门打开，她问：“你说地方搞错了，原来要去的地方在哪边？”


    他走出电梯，转身：“这里是A座，我们其实要去的是B座。”


    “什么地方？”


    “星月酒店啊。”


    她满头黑线：“能不能不要去酒店啊？”


    他一愣，站在电梯口摸了摸下巴，随即眼前一亮：“那我们去徐汇公园吧，反正离你家也近。”


    看着他一副纯真的模样，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杂质，她嘴唇微张，随后点了点头：“好的呀。”


    他微笑道：“那边晚上人少，我正好有话要跟你说。”


    她脸上又浮起燥热，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们……”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前响起。


    韩沛真抬起头，看到来人，顿时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