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卖马的店蒋鹭去打听过，店里两种马，下等马十五两，中等马二十五两。


    中等马适合拉马车，盛屏就打定主意买它。提前跟荣山叔订了车厢，昨天荣福来说马车做好了，随时可以去取，她这才清点银子准备买马。


    战事一停，朝廷允许民间自由买卖马匹，市场上的马就多了起来，只是质量良莠不齐，许多人没有经验，往往被店家诓骗，所以买马这事儿还得让懂行的人去，也就是蒋鹭和江山青。


    厨房里盛屏嘴里哼着欢乐小调，王秋云笑她，“让你跟着一起去，你不乐意，怎么还这么高兴？”


    盛屏摇头，“惊喜，我要一个惊喜。”


    半个时辰后，盛屏在店门口见着了一只高大英俊的棕色马儿，围着它转悠了几圈，满意的给它取名英俊。


    然后英俊就让蒋鹭带回了家，等到下午再到店里时已经套好了车厢，里面的内饰也已都布置好了。


    盛屏和王秋云坐在马车里，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嬉笑吵嚷着，欢乐的声音从车里传到车外，蒋鹭也一脸的笑意。


    车有了顶棚，太阳终于晒不到脸上了，盛屏这时才敢坐在镜子前，仔细看这张因为多日日晒而变黑的脸。


    她惊讶的发现，镜子里的人，虽然五官脸型没有太大变化，但眉眼之间的气质跟先前她才来时已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阴郁悲伤，反而从里到外透露出一股活力劲儿。


    果然生活有了盼头，蓬勃的生命力就会从身心里溢出来。


    忙起来对时间感知不明显，盛屏每日围着厨房转悠，回家时坐在马车上眼睛都在打瞌睡，没曾想这天车帘被吹得扬起来，燥热的夏风落到她脸上，把她吵醒了，她一睁开眼偏头就看到满目的金黄。


    风吹着稻子涌动，像是连绵起伏的波浪，属于水稻的独特香味一点点在空气里散播开。


    水稻熟了。


    三天前，村里祭拜了天地，酬谢了众神，着手收割稻子。


    田地里随处可见村民躬身弯腰割稻，小孩儿嬉闹着在地里捡稻穗，蓝蓝的天上一片云彩也没有，只有烈日灼灼照耀在这片土地上。


    为了赶在稻子水分最为饱满时采收完成，村民们天不亮就背着镰刀出门，天黑了才慢慢往回走。


    收来的稻子先在田地里放三天，略微脱水以后再收回家，铺在自家的院子里，白天晒上两天，等到第三天傍晚再用工具把稻谷打下来，装在竹筐里，隔天再拿出来晒，三天左右便能全部干透，这时再收到粮仓里存放。


    今年雨少，除去春天的几场雨，一直到入夏以后再没落过一滴水，稻田里的水灌了两次，靠着别山上流入湖泊里的活水开渠才没干枯。


    越是干越是怕蝗灾。


    这几个月，村民比前些年更勤快了，每日领着家禽在自家水田里走一遍，确保零星的蚂蚱成不了气候，变不了蝗虫，吃不了辛苦耕耘的庄稼。


    担惊受怕几个月，好在收成不错，甚至比上一年要好些。


    每到农忙时，镇上总有短工去乡下收稻谷，一天五十文，管两顿饭，盛屏雇了两个，做了两天工，跟蒋鹭一起把家里十几亩的稻田都收了。


    这边稻谷一收完，那头县衙来了人，在村长家支了长桌，摆上办公的家伙，根据名册挨家挨户称粮交税。


    村里忙忙碌碌，码头也人头攒动，收粮的船三天前就到了。


    粮商们得知官差走了，立刻派人派车去往附近的村、镇收粮食。也有些去年就预订好了，今年只需要拿银子去提就行。


    各家留出一年的口粮和来年的种粮，余下的便都等着人来收。


    所以每年这个时候粮价都是最低的，也因此有人故意囤着不卖，等到入秋了才拿去码头，那时一石粮食能多卖二十文，荣山村往年便是如此，但今年不一样了。


    村里两个水库因连月来没有雨水，又开渠灌了水田，此时已经见了底，大大小小的河流溪水也多干涸，别山上的泉水往年奔腾落下，现在也只小水潺潺。


    荣钱儿家的池塘，水少了四成，好在盛屏的店里需要的鱼多，每日挑出五十条，减少了鱼的密度，他又每天买一车的冰块往里倒，这才勉强没出事。


    如果一直不下雨，秋天的萝卜种下去估计收成不会太好，而这影响只是最小的，若是一直到明年开春都不下雨，那明天的收成就废了。


    没人可以预料雨何时落下。


    荣树河让村民把粮都囤起来，仔细被鼠虫啃食，他每天三炷香跪在佛堂前，祈求龙王开恩，保佑荣山村风调雨顺。


    稻子一收完，不等人喘口气，大豆也熟了。


    村里忙得热火朝天，盛屏也因为不断涌进的外地商人，开了夜市。


    厨房里的烧烤架从两个变成了三个，江山青找了个徒弟，有他帮忙，他也腾出手来帮着盛屏一起做烧烤，饶是这样两人也累得够呛，盛屏只得把招学徒的事情提上议程。


    她打算先问问店里的伙计。


    王秋云如今在柜台工作了。


    刘方做满一个月，也不管王秋云是否学成了，一股脑把活儿丢给她，自己跑岳父家躲起来，连工钱都懒得要。


    盛屏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只能让王秋云硬着头皮顶上去。


    不过王秋云虽然识字有限，但记忆力很好，不过三天就完全上手没再出过差错，她现在在忙碌中也能腾出心神来观察店里的几个伙计。


    之前沿用的刘方店里的四个老伙计，刘扣子最为机灵，嘴皮子利索，很会看人眼色，其余三人大概是做惯了伙计，偷奸耍滑有一手，又有个事事抢着干的王水，倒真让他们光明正大的躲起闲来了。


    这三人肯定是不行的。


    另有三人是后来招的，做的时间不长，目前还算勤快，别的还看不出来什么。


    王秋云的眼睛几次落在王水身上，她私心是想他进后厨的，可又怕直接跟盛屏说了引起其他人的猜疑。


    王水在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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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活的事，她还没有跟母亲说，就是怕会闹起来，她一家好不容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她实在不愿意出岔子，至少现在不行。


    她趁着不忙的时候把后厨要招人的事跟伙计们说了，大家反应平平，她眼睛特意去人群里找王水，发现他头都没抬，一直在收拾桌子，只得暗自在心里叹气。


    晚上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店门半掩着，蒋鹭从马车下来走进店里，他夜里要来接盛屏和王嫂子回村。


    他看盛屏有事，就去后厨找江山青。


    盛屏正在面试。


    刘扣子和张强都有意进厨房学烧烤手艺，盛屏比较属意张强，不过不是因为刘扣子不好。


    她见过刘扣子招呼客人时候的模样，一桌刚问完，转头问下一桌，然后走到柜台前，一点儿错没有把两桌要的食物、忌口说得清楚明白，这样的人就适合在前厅干，去后厨反而是屈才了。


    可是刘扣子是真想进后厨，“我这都干了四年了，还是个小跑堂的，哪天老板说不要就要不要了，那我又得找活去，年轻的时候还好，要是老了，谁愿意用我呀？”


    他恹恹的说：“我出生在镇上，家里可没一亩地，爹娘都是做工的，没啥本事，连房子都是租的，祖父祖母年纪大了，生病吃药，一月下来不少支出呢，我都二十了，也没讨媳妇，我是真心想进后厨学个手艺，也能多挣点儿。”


    盛屏看他这么诚恳而且危机意识挺重的，就同意了，说好等店里的新人上手了两人就进后厨，一个月以后再决定谁留在厨房。


    最近来吃饭的镇上的本地人不多，倒是外地商人络绎不绝，从中午开门到晚上打烊，人几乎都是满的，天南海北的口音聚在一起，给伙计们带去不小的挑战。


    刘扣子为了早点儿进后厨，每日对新来的三个伙计言传身教，恨不能倾囊相授，无奈天资有别。


    他只好让他们多长点儿眼色，好歹把人请进来，别把人在门口晾着，若店里实在没位置了，就给外面的客人上茶水、糖水，别太冷落了。


    嘴皮子都磨薄了，可算是教出来了，他如愿进了后厨。


    盛屏对刘扣子和张强一视同仁，先让他们烤鱼掌握火候，适应以后再把其他烤肉类的工作交给他们，自己只做辅导，等到两人对碳火火候掌握得差不多时，才让他们上手烤蔬菜。


    相对于肉类的烤制，蔬菜更难把控，既要烤熟又不能烤得太过，还要保证上料足，味道够，这是个需要多次练习才能上手的工作。


    在后厨一片火热的忙碌之中，盛屏抽出时间来指导两人，本以为会手忙脚乱，谁知刘扣子和张强仿佛天生烧烤圣手，把她的提点牢记在心，不过三五次就能烤出不错的成品。


    有了这两个强有力的帮手，盛屏终于暂时抽空，研究几样夏日冰饮。


    买来的冰块不放心，她就专门找了个角落制成盒子，用冰垒成四四方方，中间镂空的模样，把白开水放在里面冻成冰块，再拿这些冰去制作冷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