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璎雪坐在书案前，开始一点一点复盘着最近发生的事，然后将此记录在探案手札上。她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阅读一遍，以防有错漏之处。


    细致地检查完毕后，时璎雪将那张纸条打开，那昏黄的纸张上面那两行劲瘦的字体：若想知道真相，便独自一人于明日子时前往城北土地庙旧址。


    橙黄的烛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地闪着。时璎雪眯了眯眼睛，喃喃自语：“城北吗？”


    她将那张纸条摊开，在蜡烛上烘烤片刻，等到纸张变得有些发烫紧缩，时璎雪仔细观察，发现并无异常之处。


    “小雯。”时璎雪高声唤道。


    在外侧打扫的小雯听闻，忙进书房回话：“小姐，怎么了。”


    “端盘清水进来。”时璎雪盯着手中那张纸条，平静地吩咐道。


    “是，小姐。”小雯领命后便离开了。


    时璎雪在脑海里努力回想下午那个碰撞她肩膀的人，太模糊了，她根本没看清对方的身影。到底是谁？


    “小姐，陈管家回来了。”小雯端着一盆清水进来，语气惊喜地说道。


    时璎雪抬头望去，便看到消失了两日的陈榕跟在小雯身后。


    小雯将水盆放在三足面盆架上，便退至一旁，安静地等候着。


    “小姐福安。”陈榕恭敬地行礼。


    时璎雪打量了一番陈榕上下，他的衣服上还沾了些泥土，不知刚从哪座山头钻出，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陈管家，这两日你去哪了？”时璎雪不动声色地问道。


    “小姐，我去了一趟城西郊外的孤泉山。”陈榕咽了咽喉咙，不敢直视时璎雪的眼睛。


    “哦？陈管家去孤泉山所为何事？”时璎雪将那张字条放入清水中，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纸条的变化。


    “小姐，我是去求证一件事。”陈榕将他与假林瑞会面，并且他后续到孤泉山验证心中疑惑一事全盘托出。


    “也就是说，现在梁府里那位林瑞凶手假扮的？”时璎雪微微蹙眉，提高语调问道。


    “应该是，”陈榕合上双眸，内心挣扎了几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他“噗通”一声跪下说道，“小姐，我怀疑之前小姐坠湖一事，也与假林瑞有关。那天，假林瑞来府中找过我。我因为有事要忙，让他等我片刻，但一不留意，他便不见踪影，后来便传出小姐落湖的呼救声。如今想来，恐怕与那假林瑞也脱不了干系。”


    陈榕心里有些忐忑，毕竟假林瑞是透过他的关系进到了时府，若真是假林瑞袭击了时璎雪导致她失忆，陈榕无论如何也难辞其咎。


    “陈管家，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被歹人所利用。”时璎雪摇了摇头，她叹了口气，给小雯使了个眼色，小雯便麻利地上前扶起了陈榕。


    “小姐，你真的不怪我吗？”陈榕脸部有些发烫，有时候对方的宽容，也会令自己更加无地自容。


    “当务之急是赶紧将真凶缉拿归案，我们没必要再起内讧。”时璎雪摇了摇头，她再将视线放到那张在清水中飘荡的纸条，只见那上面的字迹正慢慢散开，清水逐渐变得发黑。


    看来对方用的笔墨并非上乘之物。时璎雪摇了摇头，将那湿透的纸张捞出，两次实验均已失败告终。她心里有些无语，影视剧之行为果然不能模仿。


    “你们先下去吧。”时璎雪扬了扬手说道。


    “是。”陈榕两人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还好小姐没有怪他。陈榕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心中暗自舒了口气。


    “放心吧，陈管家，小姐是大度之人，肯定不会怪你的。”小雯安慰道。


    “我知道，以后咱们一定要尽力帮助小姐，找到证据，抓住真凶。”陈榕一脸决绝地说道。


    书房中。


    时璎雪眼前摊开了一张白纸，她脑海里回忆起在大理寺偶然遇见的那位半仙儿。他曾给时璎雪卜过一卦：利好东南，莫去西北。


    利好东南这一句，应该是指她会在城南找到破解案件谜底的重要线索。


    莫去西北这一句，应该是暗指她在城北土地庙会有一劫。


    去，还是不去？半仙儿已经提醒她了，“莫去西北”，但不去的话，她总觉得会错过某些重要线索。


    而且，既然她要当云顺国第一女讼师，以后危险之事恐怕只多不少，若此刻退缩，她便只能止步于此了。


    时璎雪心中一动，睁开了双眼。


    她提起笔，心里斟酌着如何着墨。对她来说，最难的不是组织语言，而是交代她那手“歪七扭八”的字迹。


    早知道，她下午直接将纸张的消息告知廖宁算了，也不至于此刻如此烦闷。


    时璎雪无奈，最终还是落笔写下她的计划。


    随后，她拿出那枚廖宁交给她的黑色木哨。时璎雪用丝帕用力地擦了擦木哨对嘴的部位，便尝试吹响木哨。


    “呜呜——”一股低沉的音律从木哨里传出，时璎雪吹了几下。


    突然从天边飞来一只灰色的信鸽，落在了她的窗头上。


    时璎雪眼睛一亮，高兴地将纸张卷起，然后塞到了信鸽腿上绑着的信筒里。


    随后，她拍了拍信鸽的羽翅，便将它送至半空，只见那灰色信鸽扑腾了一会儿，便迅速起飞，离开了时府。


    翌日。


    一辆马车从时府驶向城北土地庙旧址。


    一个身穿素色锦织外袍的女子从马车上款款地落下。


    她独自一人往山腰处那座庙宇走去。直至山脚下，时璎雪将兜帽摘下，看到那有时长又陡的山梯，她心里有种错觉，这条艰难的路，象征是着她在这个时空即将遇到的险阻。


    时璎雪心中一定，拎起裙摆，便踏步而上。


    六百七十八级阶梯。


    而后，她便来到了土地庙门前。时璎雪推开了破败的木门，进入土地庙内，院内一片荒芜，杂草已经长至她的腰部高。


    时璎雪来到正堂处，仰头看向那尊布满尘埃的土地神，那梁柱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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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结满了蜘蛛网。


    此处看来已经荒废多时。


    时璎雪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旁人的痕迹。


    那个约她的人，还没来。


    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时璎雪警惕地回头，看到了一名青衣男子笑意吟吟地朝她走来。


    神出鬼末不外如是吧，时璎雪心中微叹。


    看到她平静的神情，林瑞勾了勾嘴角道：“不知时小姐是否还记得我？”


    时璎雪挑了挑眉，并未作声。


    见她略带疑惑的神情，林瑞轻声道：“时小姐看来是真的失忆了。”


    从他这番话里，时璎雪即刻猜出，自己后脑勺的伤痕正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真相是什么？”时璎雪没有心思跟他“叙旧”，开门见山问道。


    “在我回答时小姐前，你先告诉我，梁康年的‘遗书’所在何处？”林瑞眼神暗了暗说道。


    时璎雪直视他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问道：“你为何不去问杜跃？而是舍近求远来问我呢？”


    林瑞眯了眯眼睛，没有回话。


    “你是想着一箭双雕吧，约我来此处，既可以从我嘴里得出梁康年‘遗书’的下落，还可以将我除去。这荒郊野岭，随便挖个坑就可以将我埋了，真是一个连环妙计。”时璎雪拍了拍手，语气还多了几分赞扬之意。


    自己的心思被对方全然猜出，林瑞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假冒的林瑞。”他确认时璎雪失去了落水前的记忆，若不然，“死过一回”的她不会那么坦然地站在此地。但是时璎雪这副运筹帷幄的神色，显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并非是真正的林瑞。


    “我自认易容之术天衣无缝，而且我扮演的林瑞毫无破绽，你是怎么知道的？”林瑞，不对，秋黎好奇地问道。就连跟林瑞接触最多的梁府众人都没发现他的异常，他到底失败在何处？秋黎不解。


    “细节决定成败。你固然已经摸透林瑞的为人处事的习惯，想必你也知道真正的林瑞是个大孝子。而你呢，只能做些表面功夫，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细节。比如说，即使你知道林瑞经常给他的母亲扫墓，你也做不到那种程度吧。”时璎雪摇了摇，冷笑道。


    听到这里，秋黎也猜出，自己的身份是被陈榕所揭穿。他当然熟悉林瑞的习惯，但也跟时璎雪说的一样，他也不可能真的代入林瑞大孝子的身份。


    “你很聪明，但是聪明人，命都不会太长。”秋黎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在你动手前，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时璎雪慨然问道。


    秋黎挑了挑眉，示意她开口询问。


    “梁康年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你们是不是一同联手陷害我的兄长。”时璎雪握紧了掌心，沉声问道。


    “你问了两个问题，而我只能回答第一个。”秋黎狡黠说道，“是。”


    “好，你想知道梁康年‘遗书’在何处，走近些，我就告诉你。”时璎雪勾了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