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天下之大,却不知太平何求

作品:《仙狐竹马绕青梅

    “在你的眼里,这些日子以来的风波,难道是我愿意看到的吗?


    昆仑遇险,则神界不安,神界不安,则三界动荡。


    况且舒儿,是这世间我最珍爱之人,我宁愿自己受罪,也不愿意看她和孩子经历这些。”


    说到此处,有些激动的陆伯都站了起来,在大殿里转了几圈后,又羞于把心里的醋意和不快说出口,像油锅上的蚂蚁般煎熬了半天,干脆走上前去打开了茶壶的盖子,把里头的茶水一股脑儿灌了进去。


    这茶方才在杯子里的时候,喝上去清香润喉,现在大口大口灌进去,他却只觉得苦涩滚烫,喝得人心也揪了起来,浑身难受。


    “我自知昆仑之主肩上的担子重,可我也无法不心疼她,一个刚生产完不久的女子又是中毒又是受伤,谁看了心里不难受?


    陆神君也不必担心些有的没的,我如今只把她当作亲妹妹。吾虽非仙族,却也是一国之君,断然不会做出夺人之妻的举动。”


    那通身金袍白玉作佩的斯文皇帝把这话一说,恼羞成怒的昆仑山神更是像被针扎了般难受。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爱慕他者的心思,自己往往觉得藏得很好,不曾流露。可这些情愫在他者看来,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想装作瞧不见都得费些功夫。


    这位“皇帝哥哥”便是这样,即便对方此刻叫自己放心,他也是万万放心不了的。想来想去,觉得要憋着不如杀了他的人,还是不依不饶地回了一句嘴:


    “如今把她当作妹妹?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从前你对她,便不只是兄妹之情。


    你倒招得快!谁知道哪天你又不想只做哥哥了?我看你成天变来变去的难说得很。”


    没想到那位前面还一直温和冷静的少年天子听见这句话却忽然愤怒了起来,那个十岁出头就被母亲推上王位,少时在孟府参加家宴身后围着四五个烈火宫杀手的男孩跟他们一同长大,十来年没见他生过气。


    今日却因为自己的阴阳怪气脸红脖子粗地拍了桌子,年轻的神君自觉有些失言,却又不肯马上低头认错,只好沉默地看着门外。但站在他身后的人显然不打算对这句讽刺轻轻放过,怒声还击道:


    “我自然不会像你!成天里变来变去的!


    十三四岁起满天下就知道舒儿恋慕你,偏生你为了避嫌,生生对她那份情意假装看不见。


    惹得那群神界的人笑她辱她好几年!后来又不知怎地转了心意,引得她为你出生入死上天入海,不知遭了多少罪。


    我从一开始便知道她对你的那颗心,便是再情热也只咽进我的肚子里,你们成亲前一夜,我在送她的金山前站了整晚,将那份情意早已斩断,只剩下祝福了。


    如今我为了青丘的事忙前忙后,一报当年我母亲被青丘战神救下的恩,二报她在我登基那几年为我守住皇位,剿杀逆臣之情。


    也难怪陆神君难以理解我们这份肝胆相照,毕竟你们神界,尔虞我诈,手足相残,哪里见过什么真朋友真感情!”


    这些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陆伯都的耳边,叫他的脸和耳根都立时火辣辣起来,他回过头看着那张平日温文此刻却气得涨红的脸,和男子腰间环镶八宝的腰带,心里各种滋味都涌了上来。


    身后的人说得没错,当初舒儿跟自己表明心迹之时,不过豆蔻年华,天真的少女并不知道爱上自己的代价是什么。以至于他自作聪明地避嫌冷落她,期待那些神族能放过那只小小的九尾时,反而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当年舒儿的母亲,因为父亲的偏爱,被月族追杀,成为了众神的眼中钉,父君被迫让她下凡避劫,却又因为自己的情难自制追下凡间给对方带去了更大的灾祸。


    后来那份怦然的心意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为了避免心爱之人步父辈当年的后尘,他硬生生装了好几年的不为所动,让对方在那些人的耻笑里抬不起头好几年。


    偏偏情爱之事实在难以自持,最后他还是牵住了那双小小的手,将那只小狐狸留在了身边。


    却没想到嫁进昆仑反而成了舒儿被卷进各种风波的开始,若是她只是嫁给了凡界的国主,说不定真的可以过安宁顺遂的一生。


    原来命运是这么样的爱捉弄人,父亲没做到的事情,他也没做到,那场百鸟朝凤,九天来贺的婚事,虽然弥补了父母辈的遗憾,却没能真的护住那位在云间贺声里坚定走向自己的少女。


    “站在万山之巅的是神君你,为了舒儿心断崖间的人却是在下。


    你有空在这儿吃些没来由的醋,倒不如真的为了她做些什么,令她之后的日子能真的轻松愉快些吧。”


    说完这些话,身着龙袍的少年便拂袖而去,空留下在大殿里,被愧疚和难堪折磨得满头细汗的昆仑山神。


    直到门外被烈日照得发白的石板渐渐染上了暮色,站了不知道多久的人才缓缓地走出了门外,朝着山下走去,那只一溜烟跑下山去的狐狸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只得下山去寻他。


    山下的镇子上倒是一如往昔的热闹,隔着老远他就看见了自己的爱人坐在石桥上,听着周围的几个百姓聊着镇子上近日的琐事,有个年轻的姑娘应该是在学偷狐穴土的人被抓的样子。


    抓耳挠腮地蜷成一团扮成了被绳子捆住的样子,逗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见到他来了,大家也不害怕,行完礼之后,又都坐在国主的脚边,七嘴八舌的接着聊了起来。


    倒是半日不见的爱人,上前塞了一颗新剥的莲子进他的嘴里,笑嘻嘻地咧开嘴问他甜不甜。青丘的莲子与外面的全都不同,连着莲心都是清清润润的甜,一丝苦也没有,咬开就有清新的蜜意漾开在嘴里。


    “晚上镇子上,有新一任的麒麟们出来给大家表演,你跟我一起看看青丘坐骑们的本事吧。”


    爱人的邀请和快乐感染了连日来愁眉不展的人,他也在祥和的氛围里点了点头,又吻了吻爱人的头顶。任由她拉着自己在镇子上闲逛,一会儿喝一碗藕粉,一会儿又坐下开始吃馄饨。


    热热闹闹的街巷上,有打闹的孩子,也有吆喝的商贩,他身侧的人是这块乐土的国主,是不远处九尾三军的统帅。


    可她现在更是昆仑的新后和那只小老虎的母亲,从守一方安乐到护天下九部的四海宴然,不知那双瘦削的肩膀,有没有过想要解脱的一刻。


    等到了麒麟比武的赛场上,看着那些刚成年的瑞兽撒欢儿地打着滚,躲避着迎面而来的火球和从空劈下的雷电,那个起手召唤雷电的女子似乎又回到了在青丘生活的时候。


    看着那个平日里端坐在神殿里的妻子,此刻盘着腿,降下了一道又一道的闪电,追着领头的麒麟,被那机灵的小家伙逗得放声大笑,站在外侧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妻子笑出了声。


    那为首的,是当年青丘女战神留给岳母的坐骑,般般下的幼崽儿,似乎是遗传了火麒麟的灵性,虽然还只刚成年,却有着比别的麒麟更敏锐的五感,每一关都闯在了最前头,拿到了头位的奖励。


    “你看般般的崽儿,就是比其它的要机敏得多。


    就像我的宜苏,也是浑身上下啊,都透着一股聪明劲儿,眼睛骨碌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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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特别厉害的小老虎。”


    麒麟比武结束,并肩往回走的俩人聊起了女儿,孟望舒说起那只刚学会走的小老虎,心里全是怜爱和骄傲。女儿的眉眼和她像同一把刀刻出来的,平日里使坏撒娇的狡谲劲儿,不像老虎,倒像只小狐狸。


    “我倒是希望她原身是只小狐狸,昆仑那几座山太大了,背起来太沉。


    倒不如夫人的领地,金山玉座,兰桂飘香,是这三界里最宜居最安逸的地方了。”


    借着女儿的由头把心里对爱人的内疚说了出来,心里有些紧张的神君握紧了袖子,偷偷擦掉了手心沁出的冷汗,他既怕身边的人说出认同的话,流露出往日生活的怀念和嫁给自己的悔意。


    又怕对方说出从不后悔的傻话,让他的心再疼一遍。


    “青丘是好,但昆仑,更好,紫云山下的镇子我要好好守着,但你和宜苏,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天下九部的现在和未来都在我手里,归墟里的灵兽,等着升仙的众生,还有天下千千万万个烧香朝拜的人们,都比我那些金玉满砌的矿山,更尊贵神圣。”


    并没有直面夫君的面题,牵着身后的人上山的小狐狸,没有回过头去看那双含情脉脉的眼,山上的女儿再过半个时辰就该睡了,她想赶紧上去陪陪孩子。


    方才侍从来传报了,有神界的密信到了书房,她也得抓紧时间看一看,她不后悔嫁进昆仑,哪怕所有的事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这么选。


    神界的信不出他们所料,是太阴神女传来的,她在信上说起接下来还有一连串的事情要发生,下一封信能不能顺利送出来,还要看她在,母族的处境。


    除非昆仑放慢升仙的节奏,给仙界自觉赋闲多年,空享香火的老家伙们低个头,让他们安心。否则,血经幡和狐穴土不过是那些人送夫妇俩的见面礼。


    放下信纸的人,撑在桌边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她看向了身侧的夫君,想起了方才还在怀里打滚的女儿。她什么都赌得起,哪怕是自己这条命,有一天要为了众生献出去,也不会犹豫半刻。


    可那个酣睡的孩子,却是他们唯一的软肋,她实在害怕,害怕那个刚学会走路的小东西,再经历任何的病痛苦楚。


    “你在这儿等我,我回一趟神界。”


    陆伯都的声音又恢复往日的平静,他正了正身上的衣冠,紧紧地抱了一会儿妻子,就朝着坐骑走去了。


    “与他们硬碰硬,咱们是讨不着便宜的。”


    追出来的人拉住了夫君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和恐惧。


    “我生来,就是神凡两界之间的那柄法尺,理应护众生,免灾厄。


    若我镇不住他们,焚身奉己都是命数,但,缩头乌龟一样忍着的日子,我过够了。


    舒儿,你就带着孩子在青丘等着我,此行虽难,我,不破不还。”


    知道拦不住要走的人,抿住嘴退后的人不再挽留。


    直到远去的飞马已经看不见影子,她才走回殿中,取了自己的长枪,偷偷地沿着爱人离去的路出发了。


    女儿在床上甜睡的小脸犹在眼前,不远处无极神君的大殿传来的刀剑相交之声却已经到了耳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清归处的来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昆仑新后,坐拥神界和凡界最富庶的两个地方,不知为何叹气啊?”


    太阴女神的声音在无极大殿的门口响起,手中的剑却被孟望舒的长枪挑到了一边,她的回答轻飘飘地散在了殿前的云里:


    “我叹,天下之大,却不知太平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