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作品:《阉竖

    柳思恩收敛起神思,站起身来对着帐壁上的军事地图盯了半晌,又将几案上的沙盘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对王理说:“取笔墨来,我要写信。”


    王理不敢怠慢,赶紧取了笔墨来,躬身将宣纸缓缓展开放上一方镇纸玉石,然后恭恭敬敬地低头在一旁研墨。


    柳思恩趁此对原文厉吩咐道:“有劳原大人帮我寻一可靠的送信人。”


    原文厉领命出去,剩下柳思恩和王理在帐中。


    柳思恩严肃地说:“梁云褚这次的战略部署,你知道多少?捡重要的说。”


    王理在军中待了快半年,虽说是奉了圣命,但其实真正重要的部署梁云褚从不让他沾边。


    毕竟梁云褚这个人,出了名的讨厌阉人。


    其他人讨厌太监,都只敢内心腹诽,梁云褚却从不怕宣之于口。


    他曾当众把前一个督军太监骂得狗血淋头,赶了回去。


    柳思恩听闻后把自己的近侍太监王理派了去,梁云褚仍不满意,好歹没将人赶走。


    王理就自己所知部分说了,又呆头呆脑地望着柳思恩等他下一步指示。


    柳思恩本来也没报多大指望,当初之所以派这个人来,就是看中他忠厚老实。


    柳思恩略略思索了会儿,让王理继续研墨。


    不一会儿,帐中便墨香四溢。


    柳思恩立于红木几案前,细长白皙的手指提着羊毫制成的毛笔开始奋笔疾书,一行行颜骨小楷如流水般倾泻在宣战上。


    柳思恩的字迹不太像他的为人那般风清淡雅,他的笔力遒劲,铁画银钩,自有一股豪气。


    他的书法是翰林张先生教的,当初在内书堂,他的各科成绩就遥遥领先。


    他是出了名的过目成诵,凡看过的书一遍就能记记全,锦绣文章更是信手拈来。


    张先生赞他天资过人,实乃罕见。


    干爹柳容也曾赞他“你若生在好人家,能够考取功名,定会成为国之伟器。”


    写毕,柳思恩拿起纸笺吹了吹,然后亲手将信装入信封,又在信封上写下“祁明玉将军亲启”。


    伺候在旁的王理已经准备好了漆棒,对着蜡烛上的火焰烤融后糊住信封的封口。


    柳思恩从袖口中拿出一枚印章盖了上去。


    此时原文厉已经寻了人来,拱手道:“督公,这是属下的好友夏云龙。”


    这人一看身形和穿着便知又是一名剽悍能干的锦衣卫,柳思恩稍稍放心了些。


    他摆手让对方免了礼仪,亲自将信递上,嘱咐道:


    “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快马加鞭,去找阿瑞卫的祁将军,务必要亲自将信送到她的手上。”


    夏云龙小心将信放进胸口,对柳思恩拱拱手道:“督公放心,属下一定尽快送到。”


    等夏云龙走了,原文厉以为柳思恩总算可以休息了,替他理了理床上乱作一团的褥子。


    接着便又听柳思恩语气沉着地命令道:“传守军。”


    等了半晌,五个守军将领才慢吞吞撩开帐门走了进来。


    他们进来一看柳思恩和原文厉都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们,心里顿时有点发虚。


    他们知道这个柳公公刚刚在梁将军那儿受了气,怕是会找自己的出气。


    此刻梁云褚不在,没人会给他们撑腰,这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人个个都开始谨言慎行起来。


    他们都是军旅之人,身份低微,并不知道柳思恩的职务,只知道这个柳公公是京里来的。


    此刻他们才想起坊间的一句话:大暻朝文官武将都可以惹,太监可惹不得。


    当朝皇帝宠信太监,以柳容为首的众太监在皇上面前卑躬屈膝,谄媚讨好,到了外面办差时却惯于摆威使势,张狂嚣张,为人所不齿。


    太监又是身体残缺之人,内心都极为扭曲,谁一不小心惹到,那可就是无妄之灾。


    柳思恩起身,拿出他西厂厂公惯有的命令语气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要听清楚,记心里。否则就不只是挨军棍这么简单。”


    几人相互看一眼,又瞟了一眼坐在一旁一脸严肃的原文厉,意识到这白脸太监不是说着玩的。


    最后一个胆大的大汉开口了:“是,请公公吩咐。”


    柳思恩看他们还算精干,站在沙盘旁边,让他们围过来:


    “两队人留在营地值守,派人分别守住这几个方位。”


    “两队人即刻赶往此处千幽谷埋伏,若有异动立刻派人禀告我和梁将军。”


    “剩下一队准备好快马,随时传信,将梁将军那边战况细呈于我,至少每两个时辰通报一次,可都听清楚了?”


    那个大汉听完继续问:“梁将军派我们值守在此,公公却让我们刺探战况,我们该听谁的?”


    其他几人也纷纷表露出赞同之色,上面的人闹不和,下面的人事儿难办。


    原文厉站了出来,觑了一眼这个大汉:


    “督公是奉了圣旨而来,你们是听皇上的话,还是听梁云褚的话?你们是皇上的兵还是他梁云褚的兵?”


    说道最后,语气已经颇为严厉。


    锦衣卫的名头还是有威慑力的,几句话把几个当兵的说得愣住了,连忙说:“我们当然是是皇上的兵。”


    原文厉喝到:“那还不快去!”


    几人连连答是,躬身后退。


    柳思恩揉了揉眉心,转身对王理说:“你去照料一下我们的马,然后便休息去吧。”


    王理很有眼力见地道:“谢督公体恤,但属下不累,我就守在帐外,公公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柳思恩不与他歪缠,由他去了。


    这一切事物安排妥当,已经天光大亮。


    柳思恩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牛饮了一口,身形控制不住般晃了一下。


    原文厉刚想上前搀扶,就见柳思恩已经扶着茶几稳住了身形,眼中亦是一派清明之色,轻声对他说:


    “文厉,你也去休息。”


    文厉,柳思恩鲜少这样叫他。


    原文厉喜欢柳思恩这样叫他,心中一股暖流涌过,深深地看他一眼,应声出去了。


    柳思恩这才想起王理的用处,对帐外的王理吩咐道:“我要沐浴。”


    “得嘞!”


    王理得了命令屁颠屁颠地就去让人烧水了。


    他素知柳思恩生来爱洁,每日必得沐浴,所以才长得这样一副标致模样,跟他们这些腌臜货真是天差地别。


    把水准备好了后,王理就在帐外打着盹,忽听见柳思恩在里面吩咐说:


    “我现在休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不管有无消息,都务必在将我叫醒,听清楚了?”


    “嗳,奴才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王理听了半晌,帐中没声音了,才起身去找吃的。忙活了大半天还没得一口吃的,他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他又想到柳思恩也是一直没吃饭,便让人温了一份饭菜,就想等柳思恩一醒就送进去。


    他刚吃完饭,准备回帐外守着,就见那个跟柳思恩一起来的高大个锦衣卫直直地朝他走了过来。


    锦衣卫的威慑力是不言而喻的,加上原文厉又是锦衣卫中的翘楚,长得格外剽悍。


    王理这个跟着柳思恩见过不少世面但仍旧胆小如鼠的小太监被唬得差点没拔腿就跑。


    他忍着胆怯笑吟吟地道:“上差大人可还未用早膳?”


    原文厉不跟他嬉皮笑脸,单刀直入地说:“让你们总督大人好好睡一觉,有什么消息直接找我禀告就行。”


    这让王理犯了难,按理说,他的直属上司是柳思恩,当以柳思恩的命令为准。


    可这面目不善的锦衣卫是御前的人,他也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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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厉见他榆木脑袋转不过弯来,又说:“你们总督大人已经几天没阖眼了,你想把他累死吗?”


    王理见他发火,哪还敢顶嘴,连连应道:“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


    原文厉看不上他那一副怂包样子,抱臂道:


    “要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会跟他说的,落不到你头上。”


    *


    柳思恩沐浴后便躺在王理的榻上闭目休息,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千头万绪的事情萦绕在脑海中窜来窜去。


    半月前他就接到王理五百里加急的急递,说老将军梁庆侑中了鞑靼的埋伏,生命垂危。


    柳思恩想,连王理都能知道这个消息,那么梁庆侑很有可能不仅仅是生命垂危,而是他的情况已经严重得无法掩盖。


    若是老将军真的不测,梁云褚会怎么做?


    梁云褚与老将军父子情深,人所皆知。


    思及此,柳思恩坐不住了。


    柳思恩连夜奔走,获得圣旨后快马加鞭赶来,就为了制止梁云褚冲动行事。


    梁云褚的脾气他是清楚的,火气上来的时候像是一头未经驯服的野豹子,谁也控制不住。


    当年梁云褚才十五岁,以为太子拿了他的风葫芦,竟提了老将军的宝剑到东宫逼还,引得阖宫上下议论纷纷。


    这次战事不同以往,若处理不好,将会有无数生民流离失所,继而引发更多问题,甚至事关大暻的存亡。


    只不过现在仍在京城那个安乐窝里的各位大人们还未察觉,或者察觉了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事已至此,他只能琢磨梁云褚的想法,猜测他会如何行兵布局。


    有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默契的。以前他们经常对弈,都知道对方的路数,所以一局棋总要下很久。


    这次梁云褚贸然出兵,很有可能中了瓦剌和鞑靼的圈套。


    他们再三激将,无非是让梁云褚失控,梁云褚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可能是老将军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才导致他做出了冲动的决定。


    柳思恩在内心默默地叹了口气,又想到干爹。


    他的干爹就是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柳容,因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滔天权势,下面的人都叫他老祖宗。


    老祖宗也有犯错的时候,当时老祖宗同意他过来传达圣意,就是知道梁云褚自视甚高,捉摸不定。


    老祖宗认为他能够压得住梁云褚,柳思恩虽未表态,但内心也隐隐觉得只有自己话他尚且还能听一听。


    毕竟,他两也算是有些旧时的情谊。


    现在看来他和老祖宗都错了,梁云褚还是厌着他。


    他想着这些事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极不安稳,眉心就没舒展过。


    不知道睡了几个时辰,柳思恩再醒来时看见天已经黑了,他是被人吵醒的。


    他的帐外有人在喧哗。


    “我有急报,你这个看门狗还不让开。”


    “打扰了督公休息,小心你的脑袋!”


    ……


    柳思恩赶紧起身,觉得有些头晕脑胀,稳了稳心神才说:“进来回话。”


    王理跟着来人一起进来,端了盆热水,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


    柳思恩伸手接过王理绞好的毛巾擦了擦脸,开始问话。


    “是不是千幽谷有何异动?”


    信使拱拱手道:“果然不出督公所料,另有一队人马从千幽谷往运城方向而去。”


    柳思恩有点急了:“人马多少,辎重几何,明白回话。”


    “是,属下预计不少于五百人。我等寡不敌众,不敢靠近,远远地瞧着,皆是精兵猛将,未负辎重急行军。”


    柳思恩道:“已经将此情况禀告给梁将军了吗?”


    “已经快马加鞭派人去了。”


    “那就好,再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