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作品:《阉竖

    柳思恩离去六日后,沙州卫大营


    梁云褚总算等到大军回营,杵着拐杖踮着脚,一瘸一拐地找到正在对手下发号施令的祁明玉,一脸不悦。


    祁明玉见来人是他,随即屏退众人,揶揄地说:“梁将军有何见教?”


    “现在前线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你要把我晾到什么时候?”


    这些天梁云褚因为腿伤被祁明玉安排待在营地养伤,一应战事,皆不知晓。


    就连他一手带出来的百人队,也被派走不知去向。


    祁明玉听得出他语气中的不耐,乜斜他一眼,笑说:“现在这儿是我话事,你再多话,我就安排你回京丁忧去。”


    梁云褚内心窝火极了,又不敢对祁明玉发脾气,闷闷道:“我只问一样,军粮什么时候才能到。”


    “着什么急?”祁明玉抱臂伫立,勾起唇角问:“瑾忱,你是想问军粮什么时候到,还是南瑜什么时候到?”


    梁云褚怒道:“我为何要问他?他到不到有什么要紧!这么多人等着吃饭,还有两个月才秋收,万一……”


    “没有万一。”祁明玉打断道:“即便南瑜要不来粮食,我也已经给朝廷递了帖子,按例这个月也应该送粮来了。”


    梁云褚道:“朝廷的粮什么时候准时过?”


    祁明玉不跟他掰扯,正色道:


    “好了,这些事情我来操心。你安心把腿养好,鞑靼现在跟瓦剌已经合军,我还指着你赶紧好起来替我分忧。”


    梁云褚看祁明玉眼中布满血丝,疲态毕露,一副几天没睡过觉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触动。


    他强压下心中不满,应了声就转身出去,想让她有时间休息。


    结果他刚出去就碰上周奕君。


    他见周奕君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提着药箱子急匆匆就径直往帐里走。


    梁云褚冷道:“你着急忙慌干啥呢?当这儿是你家呢?”


    这时帐内传来祁明玉的声音,“周大夫吗?请进来吧。”


    周奕君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梁云褚,接着便头也不回地撩开帐门进去了。


    周奕君进去后看见一身戎装的祁明玉正双手撑着大案,低头对着沙盘思索。


    祁明玉见他来了不由得笑了下,说道:“久等了,刚刚两位将军争执不下,瑾忱又来找我,耽搁了些时间。”。


    周奕君行过礼直言道:“我知道将军贵人事忙,只是再忙也要顾惜身体,让我替将军把脉吧。”


    两人在一旁的小茶几面对面坐定,祁明玉伸手搭在脉枕上。


    周奕君也伸出手,隔着一层纱布帕子将四指置于她的脉门,凝神号脉。


    周奕君为祁明玉号脉多次,两人对这个程序都非常熟悉,配合默契。


    祁明玉本来侧着身子,这次却转头看向为自己号脉的周奕君。


    周奕君号脉时习惯闭目凝神,只见他面容清朗,器宇轩昂,书生气中带着一种常人不及的坚毅神情。


    那年时节不好,阿瑞卫先是大旱,紧接着又是洪灾,死了很多人。


    等洪涝过去又是瘟疫,军中将士成片成片地病倒,祁明玉束手无策之际这个白面书生一样的周奕君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献上一剂药方。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祁明玉让人试了药。


    没成想这药方竟有奇效,不到一月瘟疫既除,后来周奕君便留在了军营


    周奕君突然睁开眼,祁明玉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的眼神便碰了个正着。


    祁明玉收回手,掩饰般轻咳一声问:“周大夫,如何?”


    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温热的触感,周奕君也缓缓收回了手,沉静地说:


    “心火旺盛,肝郁气滞,营气不和,敢问将军,最近是否经血不调,喜热畏寒还伴有腹痛绵绵?”


    饶是祁明玉这等大暻女中豪杰,面对这个问题还是变得有些羞赧起来。


    他硬着头皮说:“确有此症状,周大夫可有良方?”


    周奕君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边收拾东西边说:“有一良方,就怕将军不肯用。”


    见祁明玉疑惑地望着他,周奕君抿着的嘴唇弯了下:“把你的将军之位让与他人,卸了这幅担子,觅一良人……”


    “周大夫竟也这般爱说笑。”


    要是其他人这样说话,早就被她轰出去了,可是她知道周奕君素来不是那般庸俗之人。


    周奕君收敛神色道:“敢问将军芳龄。”


    祁明玉道:“我今年二十九,怎么?”


    “将军还打算在军中待多久?”


    这个问题祁明玉没细想过,只说:“到外贼还我国土的那天。鞑靼和瓦剌如今占着的地盘原是我大暻的。”


    周奕君重又背起药箱,深深看了祁明玉一眼:“好,那就到那一天。我先去为将军配药,将军一定要记得按时服药。”


    看着周奕君欲离去,祁明玉突然叫住了他:


    “周大夫,你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级。以你的医术,我上个折子你便可以进太医院,你可想去?”


    周奕君转身看向她:“你想我走?”


    祁明玉轻笑道:“对,你应该远离这种地方,才能潜心医学。太医院有许多名医,亦有医学典籍无数,你的家人一定也希望你能有一番作为。”


    “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


    *


    话说梁云褚回到帐中,便招来军医为他看腿伤,只想早日好起来。


    军医名为张炳雄,正是那日拒诊柳思恩的人。


    张炳雄看梁云褚脸色不佳,揣摩着他的心思,一边给梁云褚包扎一边说:


    “那些个阉人都走了,将军你就放宽心,以后再没人能碍将军的事儿。”


    那日梁云褚当众拒旨,不给柳思恩留脸面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心中啧啧称奇。


    梁云褚愁眉不展地望着帐顶,心烦意乱地骂了句:“你懂个球。”


    张炳雄嘿嘿一笑,手不闲着,嘴也不闲着,邀功似地说:


    “那些阉狗在别处能人五人六,到了咱们这儿,还不都得乖乖听话,不然有他们好受的。”


    梁云褚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薅来的一直狗尾巴草,饶有兴致地问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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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说说看,怎么让他们不好受?”


    张炳雄道:“任他再有权有势,人食五谷杂粮,谁还没有个生病的时候?那个金尊玉贵的柳公公,病了不也要求医,这不就求到卑职这儿来了。”


    “他病了?”


    张炳雄没有注意到梁云褚陡然变化的脸色,继续绘声绘色道:


    “那可不,病得下不了床,让那个叫王理的小太监来请我,我当时忙着呢,哪有空管他?”


    “再说,就是不忙,我也不会替阉人瞧病。”


    梁云褚冷笑一声:“那后来呢?”


    张炳雄觉得梁云褚的神情不太对劲,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老实说:


    “我打了招呼,让其他人都不给瞧病。后来好像那个小太监去了城里抓药,半夜才回来。”


    梁云褚猝然起身,随手将搁在一旁的长剑取出,直直地抵在了张炳雄的脖子上,语气森冷道:


    “都说医者父母心,你倒好,为了博名声,竟起了这伤天害命的歹毒心思。”


    本想拍马屁的张炳雄一下拍到了马腿上,他立马双膝跪地,冷汗涔涔而下,急忙找补道:


    “将军息怒,我看过督公的脸色,不过是寻常的伤风感冒。就是不吃药,拖上个七八天也能痊愈。我并非要取他性命啊。”


    梁云褚显然余怒未消,嘴里喃喃道:


    “七八天……好你个没心肝的,就罚你八个月俸禄长长记性。以后少拿这种事来奉承我,我不吃这一套!”


    眼看着脖子上的剑放了下去,张炳雄再不敢多说什么,连连答‘是’,擦着汗,躬着稍许发福的身子退了出来。


    张炳雄走后,梁云褚心绪更加烦乱,他这才回忆起之前数次见柳思恩,他的神色都不太好,原来是病了。


    手下的人都看他脸色办事儿,所以追根究底,还是他让柳思恩遭了罪。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他是看不惯柳思恩,但不是想以这种方式报复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卑鄙小人。


    张炳雄被骂走后不久,周奕君就提着药箱进来了。


    梁云褚心情不好不想招呼他,他就不言不语地去看梁云褚的腿。


    他一层层撤掉张炳雄包扎好的纱布,从药箱里拿出一副新鲜的贴剂,味道很是难闻。


    梁云褚捂着鼻子问:“这什么玩意儿?”


    周奕君头也不抬:“能让你快点好起来的玩意儿。”


    梁云褚本来很嫌弃,一听能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再臭也能忍了,兴冲冲道:“那你快点儿。”


    周奕君这次倒是行事谨慎,没让梁云褚痛的太厉害。


    他处理好后又留了几剂药贴,嘱咐梁云褚让军医给他每日敷上。


    周奕君背着药箱,牵了一匹马,往辕门走去,一路目不斜视,巡逻的军士们也都不管他。


    周奕君在军中本来就是个特别的人。


    在阿瑞卫时,祁将军就放了话出来:周大夫可来去自如,自由行动。


    所以哨卫们看见他一人一骑出营时,都没有阻拦他,任凭他孤寂清傲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