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屋内那女子到底是何人？”崔望津一脸急切地看着成渊问道。


    成渊微微侧身，睥睨着崔望津开口：


    “我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管？”


    崔望津闻言面色微变，连忙解释道：


    “尊上恕罪，属下只是关心尊上的安危。生死契乃天地初开阴阳调和蕴育出来的术法，世间从未有过解离之法啊！”


    成渊指腹微动，凝思几瞬：“既知如此便管好你的嘴，此事若是有第三人知晓，本座定会拿你问罪。”


    崔望津下跪：“是！”


    成渊略略点头，看向身后的房间，思索过后往远处走了几步，扫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不动神色地转过身来：


    “我要你查的事情办妥了吗？”


    崔望津：“办妥了。属下查明——方书韵的魂灵二十多年前早已入轮回，并无憾事。”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成渊的意料——


    原以为方书韵当年不满宁道全因而愤然离山，死后执念未消，离魂也会归山……


    若能召来方书韵的魂灵，或许宁道全还有挣扎的余地，如此一来便可省力不少，而如今却……


    成渊的眼神顿时凉了几分，崔望津注意到成渊的脸色变得阴沉，继续说道：


    “宁道全与方书禹争锋相对，却至今放不下方书韵一事……而方见山当年选择宁道全继任掌门，恰巧此时天虞山有了死账的动向，属下推测，方离或许就附身在宁道全身上！”


    成渊微微点头：“本座自然猜到了，只是还有一点需要确认——方书韵既然无憾而终，说明她对宁道全并无情意，也不觊觎掌门之位，那她当年为何要离山？”


    “属下监视方书禹时听他谈论过此事。方书韵当年走得坚决，方见山为此将自己锁在屋内几日几夜未出，不久后便病逝。方书韵后来归山几日，丧礼结束后便撇下方书禹再次离开没有回来……”


    崔望津努力回忆着那晚方书禹在天玑阁中与云术的对谈——


    “方书韵当年离山离得那样坚决，如今她的亲生女儿回来了……该还的终归要还的……”


    成渊缓步逼近，眸底郁郁沉沉的，攥住崔望津的脖颈，眉宇间隐隐有了几分戾气：


    “这句话——是谁说的？”


    崔望津被迫与成渊对视，痛苦地挣扎着：“隔着门窗，属下不敢确定，但听声音，似乎是方书禹声旁的侍卫——云术。”


    成渊松开手，抬头朝着天玑阁的方向望去，眸光讳莫如深：“那他便不能留了。”


    说完，成渊的手猛地一用力，廊间的灯盏碎开，碎片咻的一声落入成渊手中，袖中的手慢慢收紧，掌心的血顺着指缝慢慢渗出……


    片刻后，血珠汇聚成瓶，成渊唇角微勾，却让人琢磨不了喜怒，随后将装有血滴的瓶子交给崔望津，吩咐道：


    “三日之内，想办法将瓶中的液体掺入云术体内，三日后，我要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成渊的眼角变得猩红，周身的戾气隐隐压制不住。


    崔望津平日里见惯了成渊冷漠如冰的样子，此刻的状态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于是连忙应下：


    “是！”


    方见山爱女疼子，看来当年继任掌门一事还有蹊跷……


    “慢着。”


    崔望津看向成渊：“尊上还有何吩咐？”


    “我现下无法脱身，你回一趟鬼界替我取个东西。还有，裴衡那边……”


    成渊简单交代了几句，崔望津头部微低，从容不迫地答道：“遵命！尊上，属下还想起方书禹曾提到过一处细节——说的是方书韵走前心绪不宁，常常独自前往听泉，而且一待就是一下午，加上前段时间云术也不时故意绕路经过听泉，方书禹貌似早就怀疑听泉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成渊抬起头扭了扭脖子，皓月落入眼中，忽而轻笑出声：


    “知道了，下去吧。”


    夜深露重，成渊来到听泉边，再次进入听泉幻境找到影娘。


    影娘栖息其中，睡意尚存，见成渊闯入，眉眼间透出不悦，无奈地轻轻撩起眼睫：


    “鬼帝君还有何吩咐，本座已经照你说的往那往溯无极阵输了不少法力助其运转。”


    “山神大人难道就不想知道方离如今身在何处么？”


    影娘眼中的困意渐渐消散，撩起额前的发丝，眼神渐渐清明：


    “你不是说要他归于幽冥吗？如今又来问我做什么？”


    “我是要让他魂归篙里，往生轮回，可近来发现一桩趣事……还需要问过山神大人才好确认……”


    “哦？何事？鬼帝君但说无妨。”


    成渊眉眼平静漠然，轻慢地说道：“山神大人可知道方书禹和方书韵姐弟二人？”


    影娘眼中闪过一抹光亮，轻声道：“书韵……曾是我的故交。”影娘回忆道——


    方书韵幼时于听泉之畔遇到了影娘，彼时上一任掌门命数已尽，由方见山接任掌门。


    可方见山接任掌门后性情大变，往日里的温文尔雅化作了铁石心肠，方书韵不知缘由，整日小心翼翼地履行方见山安排的功课，直至不堪重负，有一日来到听泉旁对着平静的水潭流泪。


    泪水落入水潭之中，影娘被这几滴不同寻常的泪水惊醒，此时影娘已快得道，能够短暂地化作人形，至此二人结缘。


    此后，影娘日日藏匿于方书韵房中的镜台里，日日相伴，夜夜私语，情同姐妹。


    但世事难料，方书禹无意窥见镜台异状，发现其中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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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魅之物，心中恐慌，便将此事告诉了方见山。


    方见山闻之大怒，斥责方书韵不守门规，竟与妖邪为伍。


    方书韵满腹委屈却无从辩解，一气之下便离开了天虞山，影娘见事态恶化，无奈之下便回到了听泉中……


    成渊皱眉：“如此说来，方书韵无心掌门之位？”


    影娘轻轻点头：“书韵对掌门一位从来没有野心，只不过是遵从父命苦心练习，记得当年听她说弟弟方书禹似乎从小心高志远，书韵苦练一则为了自己，二则也能够带着方书禹苦练，可谁知……”


    影娘轻轻哀叹一声，继续回忆：“那时我已快得道飞升成山神，书韵心地善良，遇到我的时候没有伤我，反倒是对着水面与我互诉衷肠……她告诉我父亲对她很严格，她受不了这些管辖，我便劝她离开……”


    幼时的方书韵泪眼婆娑，带着哭腔对着光滑如镜的水面问道：“那你呢？你想离开这里吗？”


    影娘摇摇头，水面也跟着轻微晃动：“我在这里已经有了牵挂，恐怕此生都不会离开了。”


    方书韵十分懵懂，不解地追问道：“此生？你的一生有多久？”


    影娘转过身，背影快被水面的涟漪冲散了，小声答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有一天这座山消失了我的一生便结束了吧。”


    影娘只是随口一说，谁知方书韵激动了起来：“不行，我不会在这待一辈子，以后我想去追求喜欢的事物，等书禹长大成人接任掌门后我便离开……”


    影娘劝解她：“书韵，等你长大后便会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届时若是被绊住了便来寻我，我会帮你。”


    方书韵不知影娘所言为何物，但是感受到了言语中的安慰与关切，于是抹干眼泪点了点头。


    成渊掌心收紧，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刀锋般的寒光，意味深长地点头道：“如此便可作解了，山神放心，本座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


    影娘盈盈而立，一双眼此刻流露出水润的光，坚忍地说道：“还请帝君说到做到。”


    随后便化作烟雾消失了。


    成渊出了幻境回到听泉旁，懒懒地倒在听泉旁一颗古树下的巨石上。


    巨石表面斑驳，其间有不少细缝。成渊身姿挺拔，躺在其上却是绰绰有余，只是巨石冷硬，若不是他恐怕没人能受得了……


    成渊举起划破出血的手，其上的伤口还渗着血珠，仔细看便能发现手指上也染上了深红的铁锈味。成渊看着伤口，眼眸微眯，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出赵灵均的眉眼来……


    总算将赵灵均母亲当年的前因后果弄清楚了，成渊很期待若自己将此事告知赵灵均，赵灵均会是什么表情……


    伴着凉风，成渊一身松懈，脑后枕着手臂便安然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