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贺礼
作品:《悬刀池野》 此时戌末亥初,此时宫门已然下钥,谢闻枝走在静谧威严的宫道上,大内侍冯诠得了圣上口谕破例开了侧门,只为迎此宠臣入内。
禁卫军之首孙将军突然将手中刀横在胸前,拦住谢闻枝去路:“大人,车马不可入宫门。”
谢闻枝瞥了眼身后香车宝马,随即将视线投向冯诠:“车上有刑部要犯,是杀是贬听由陛下圣裁,此人身居要职,在此之前万不可示人,这也是陛下的规矩。”
冯诠默默颔首,只伸手在将军耳畔耳语,却见那侍卫脸色稍变,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谢闻枝正抬足,却听那将军又道:“慢,车夫不可入。”
“车夫亦是紧要之人,事关此案,不可留有任何疏漏。”谢闻枝一字一顿,似乎不可违逆。
车夫压低了斗笠,将视线牢牢藏在帽檐下。
孙将军扬手招来手下禁卫军,语气亦然强硬道:“此人是我部下,便由他替谢大人拉车。”
谢闻枝扫了眼微缩身形的车夫,道:“那便多谢孙将军好意,倘若本官面圣之时须得此人佐证,还劳烦将军,定要将他带至御书房前。”
孙将军颔首不语,冯诠小声催促,谢闻枝方才回过神来踏进宫门,却遥望见御书房灯火通明,如孤灯镇守整座皇城。
小太监进去通报,御书房门随即大开,谢闻枝推开车门伸手抓住铁锁,一把将李霈从中拉出,刑部属官李护安此时颈带枷锁,双手束缚,踉踉跄跄被谢闻枝牵在手中拖行,他与冯诠交换眼神,后者便忙赶上前踹开小太监,碎步引他入殿。
守卫的太监并未瞧见过这般景象,吓得缩至角落,待冯诠再出时又吃了一记眼刀,愈发的不敢说话了。
“愣着做什么?马车岂可停至御书房,还不快拉走!”冯诠声音虽低,却凶狠得令人一怔,小太监便忙跑去牵引马匹。
只是这马车极重,他拉至宫城角落停驻之时,已然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累吗?”一道声音幽幽响起,江潜推开车门,笑容温雅,小太监正欲高声喊叫却被他一记手刀劈倒在地,同样心惊胆战的还有江潜身后匿着的段竹翕。
“此处守卫薄弱,但沁雪宫外护卫森严,你换上这内监衣裳去长信救太子出来,找时机混进沁雪宫中,我会替你们掩护。”江潜说完便抽身离去,只留段竹翕在原地急忙拉扯衣裳。
长信犹如冷宫,唯有殿外两名侍卫看守,一个正昏昏沉沉打着瞌睡,另一个则百无聊赖数着天上星,见段竹翕来此,连忙打起了精神。
“你这个小太监,不好好服侍主子,来此做什么?”侍卫疑道。
段竹翕捏着嗓子,哆嗦道:“我是冯内侍的徒弟,上头有令,冯内侍又在殿内伺候,脱不开身......”
一听是上头的属意,侍卫不自觉挺了挺身子:“什、什么诏令?”
段竹翕忙从袖中掏出一只锦盒:“大人还不明白吗?此为剧毒之物,陛下不愿令旁人知晓,只当里头那位是误食毒物,暴毙而亡。”段竹翕压低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漏出,却足以令两名侍卫胆寒。
“公公请、请进。”侍卫低头扫见一块龙纹玉佩,忙将锁头解开,为段竹翕让出路来。
好在夜色极深,灯火忽明忽暗,他们瞧不清这玉佩的端倪,正是魏煦昭赐给言栀的那一块蟒纹。
段竹翕手心沁出汗,紧握锦盒不敢松懈,却故作沉稳进去,“你们在外头等候,若戾王心有不甘,闹出点响动来,再闯入将他制服。”
侍卫头一回领到此番差事,一时不知是福是祸,心中五味杂陈,却只好应下,待段竹翕合上宫门,只盼里头的人伏法,莫要有所异动。
段竹翕暗松一气,魏籍在他跟前蹲下,小声问:“准备好了?”
段竹翕点点头,咽了口唾沫:“是,宫门外唯两名侍卫,以殿下的身手定可将他们制服。”
魏籍打开宫门缓缓走出,蔑视二人,先是扭断了那如梦初醒之人的脖子,另一人则哆哆嗦嗦,吓软了腿,他捡起侍卫掉落地面的佩剑,顿时血光飞溅,洒了一滩足以融雪的红。
魏籍默然,将剑递给抖着手的段竹翕,随即自顾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绘舆图,展开仔细看了一眼,回望一眼黑暗中言倾澜曾坐过的凤座,祈祷着母亲能够保佑。
此时,同样展开舆图的并非只此一人。
魏煦昭揉皱了裕都一角,垂眼紧盯着跪倒在地沉默不语的李霈,在他的记忆中,李霈是齐建立以来首次科举的殿试三甲。
“说,朝中可还有余党!”魏煦昭怒不可遏,却也强压怒气,试图从他口中再掏出些消息。
“并无余党,唯李霈一人。”李霈笑道,眉目间尽显恣意。
“陛下,李霈仰仗之人乃是昔日启国瑞王一族,当年瑞王受诛,头颅挂在城墙上三日三夜也不见有人来领,想来他投靠的便是那不明下落的瑞王世子——陈觞。”谢闻枝在一旁说道。
“陈觞便是那武探花,辛辞伤?”魏煦昭胡须微颤,气得笑出了声。
谢闻枝道:“是,不久前云大人与我杀他于云溶江畔,雍王殿下便是见证,只是彼时不可轻举妄动,臣生怕陈觞的死讯传入这些余孽耳中,便静候多日,不成想,这余孽果然坐不住身子,露出了端倪。”
“寡人曾记,当年科举须得祖上清白,不曾为启国朝廷所用之人,你又是如何逃过这层层选拔?”魏煦昭试图洞悉李霈心中所想,可他却始终敛衽垂首。
谢闻枝见他缄默,索性打破这四下阒然:“陛下,臣有所怀疑,但碍于不曾有过实证,不敢多言。”
“说!”魏煦昭一拍书案,余怒未消,见不得谢闻枝此时有所隐瞒。
谢闻枝如愿以偿,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笑:“当年陛下为收拢民心,采用的监考官员正是三朝元老,身为启国旧臣的严大人不是么?”
魏煦昭一怔,喃喃道:“你是说严暄?”
谢闻枝不答话了。
“说!你同严暄是否有何瓜葛!”魏煦昭踱下玉阶,死死掐住李霈的脖子,“宣严暄进宫!”
冯诠连忙应下,走时余光瞥见谢闻枝,不自觉稳了稳。
此时,亥时三刻。
谢闻枝突然拉住李霈项上铁索,将他抽离魏煦昭的手,转而怒骂道:“你身为启国余孽,蒙受君恩这才侥幸存有一命!你不但不衔环结草,反倒忘恩负义?现下是最后一次机会!快将你的同党一一报上,否则唯有死路一条!”
李霈故作惊恐,颤抖着唇似乎有所动摇,宫灯火焰停下摇摆,同魏煦昭一起等待、期盼。
“说!”谢闻枝猛然将他一推,李霈背后受力,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噗通”声响,同时也掩盖了一声极其微弱的清脆异响。
时机到了。
“我、我说......”李霈垂首,魏煦昭微微弯腰,似乎这般能够听得更为清晰。
“我的余党......并非启国余孽。”李霈背后束缚的双手微微一转,谢闻枝下意识后退。
魏煦昭微眯双眼,继续追问:“此话何意?难不成还有旁人作乱!他现下何处,报上名来,寡人饶你不死!”
李霈的喉头发出低哑笑声,他抬眸望向魏煦昭的眼神颇为动容:“他啊......不就在陛下眼前吗?”
魏煦昭猛然后退,抬手指向谢闻枝,谢闻枝站在昏暗一角,灯火照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声同戛玉清冽:“陛下瞧着臣做什么?臣无辜啊。”
刹那间,李霈挣脱铁锁束缚,从马靴中抽出匕首扬向魏煦昭的脖颈,后者霎时惶邃,龙颜大变,只高声喊道:“来人!来人!”御书房外护卫瞬间涌入殿内,将谢闻枝牢牢围住,魏煦昭仍与李霈缠斗,前者执起殿内悬挂着的帝王宝剑直指二人。
“佞臣,你逃不过的。”魏煦昭愤然,却听李霈轻笑,从一旁侍卫腰间抽出长刀,与魏煦昭对峙。
“乱臣贼子,竟敢觊觎大宝。陛下是想这么说吗?”谢闻枝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上头刻着“宿卫皇城”四字,而他下一刻便将其翻转,映入眼帘的却是殷红四字——南厉陆氏。
魏煦昭为之一怔,决眦欲裂。
“真当要感谢朔北罹难,陛下才肯将裕都精兵调由公主平乱,只是公主大孝之人,一同携军去了篁里大营,也要多谢呼延臻,带走了地宫精锐。”谢闻枝眼中闪烁着兴奋,笑意难掩。
“万囚卫!”魏煦昭高声喊道,一群黑衣影卫自八方而来,顿时刀兵声响彻云霄,李霈破除层层阻碍,刀刀致命,皆为取魏煦昭项上人头。
万囚卫乃魏煦昭悉心培养多年的影卫军队,皆由罄竹难书的死囚组成,报效君主以求苟安,只是魏煦昭动了凡心,将其大半调由魏邤差遣,以换他身在篁里平安无虞,当真舐犊情深。
护卫队当真不敌影卫,不一会便死伤惨重,血洒了一地,谢闻枝掐着时辰缓缓向后退却。
“将士们!陆惟明乃寡人至交手足,死前亲手将南厉虎符奉上,虎符此时便在寡人的书案!此时放下刀兵,寡人定不做惩戒!”魏煦昭话音刚落,李霈便攻至他身前,刀剑相抵发出刺耳响动,震颤不停。
谢闻枝顿感不妙,同样高呼:“天子无德,你们是认虎符还是陆氏?陆惟明之子陆相宜正在宫外!”
说完,他便立刻退出御书房,从袖中拿出竹筒点燃高举,皇城天际被一片烟火照亮。
此时,正是子时——废太子魏籍三月初七的生辰到了。
车夫打扮之人仰首望见一片夺目灿烂,顿时摘下斗笠,迅雷不及掩耳,抽剑捅入孙将军的胸腔,他方才看清此人面孔。
“赵......赵醒!”孙将军紧咬牙关,未等他下令,却见自己胸口喷出鲜血,模糊了视线。
赵醒含笑迎战前后守卫,用力把手臂向下一挥,顿时千发箭簇擦脸而过,宫墙上跃下折冲府军,为他们的主子杀出一条红如丹墀的血路。
三月初七,烟花在裕都天际炸裂,响彻全城,听见声音的还有另一个身陷囹吾之人。
受困雍王府柴房的洛尘笑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烟花炸裂的残星散落,她眼眸中映出同样颜色的希冀。
洛尘笑强撑起身子,拉扯响叮当松散的锁链,捏起拳头暗暗发力。
“噔——”
初霁慌忙睁开眼,却已然对上洛尘笑的清丽面容,接着爆发惊恐尖叫,招致家丁惶恐,同侍卫一起跑至柴房踹开吱呀木门。
剑还在滴答淌血,洛尘笑散落一泓秋水似的长发,如瀑孤悬。
“给我牵一匹白马来。”她吩咐道。
“开、开什么玩笑!快快束手就擒!”侍卫高喊着,声音里抖着不可名状的惊恐。
洛尘笑侧眸笑看他,再次说道:“给我牵一匹白马来。”
半晌,一道倩影策马横过十二孔桥,裕都城中火烧成一片,皇城上有三十多张弓,赵醒属官发现来者为一女子,方知是洛尘笑策马赶来,抬手放行,白马踏进宫城时,赵醒正与徐慕风的军队鏖战。
“去沁雪宫!我给你开路!”赵醒挥舞长剑,冲马上女子喊道。
徐慕风受赵醒所缠,可终究不及当年,垂垂老矣,不敌赵醒年轻气盛,只扯开嗓子怒吼:“拦住她——”
洛尘笑执剑斩杀拦路之人,扬蹄踏过尸体,穿梭在飞矢之间直向沁雪方向而去。
而此时,魏煦昭早已赶到沁雪宫,站在花瓣散落的宫内,牡丹早已被踏为烂泥,徐慕情双腿微张,斜倒在凤座之上,目光浑浊混沌,早已失去焦点。
死寂。
魏煦昭伸手去触碰爱妻绝世容颜,方才摸上她冰冷的脸庞,却顿感手上一沉,接着掉下徐慕情的整颗头颅。
心脏乍然停跳,魏煦昭双唇翕张,目光游弋徐慕情全身,可她空洞的眼,宛如午间垂钓时在旱地上垂死的鱼。
血腥混着黏稠,自他指缝落下。
“父皇,可还喜欢?”魏籍站在他身后,眉目间尽是惋惜。
万囚卫死伤大半,只有残余十余人护卫着魏煦昭,将他与魏籍隔开,宛如一道残破不堪的铁壁城墙。
南厉军早已围住沁雪宫,只需李霈亦或是谢闻枝一声令下,便会冲进其间取下煦昭首级。
“太子来了?”魏煦昭并未回头,只将徐慕情首级用龙袍包裹住,抱在怀间。
“父皇忘了?我早已不是太子,我是戾王,”魏籍哑笑道,“不过今夜之后,我便不是戾王了。”
魏煦昭并未说话,只沉默着,擦拭徐慕情脸上鲜血。
“父皇当真如此宠爱她?”魏籍被挑起了怒火,冷声质问:“既爱重她,何故娶我母后?既已娶,何故要她性命,将她镇压地宫?”
魏煦昭依旧不答。
“好、好!那我便告诉父皇,徐慕情早已身死,就连前不久的复生也是假的,是谪仙助我,是有仙人入她体内佯装多日,就为了今日!”魏籍再难以扼制,大步向前试图将他手中徐慕情的头颅丢弃如履,南厉军的剑抵住万囚卫的刀,生生将他俩隔开。
谢闻枝此时斜依门廊,折断肩头箭杆,只留箭头藏在皮肉之内,剧痛与疲倦一起袭来,他痛苦低吟,擦拭额上汗珠。
“他受伤了,你不去瞧瞧吗?”屋顶上的言栀撑着下巴,笑问陆相宜,果不其然,后者顺着他的指引望去登时便跳下屋檐。
“我带你去疗伤。”陆相宜扶着他道,魏煦昭狡猾一世,箭上若淬毒也说不准。
谢闻枝正欲拒绝,却听江潜道:“去吧,我守在这里,不会出乱子。”
“好......”谢闻枝点点头,与他交换眼神,陆相宜便扶他离去,自有手下护送。
“陌潇呢?”言栀跳下,问道。
江潜摇摇头:“他从徐慕情体内出来后便不见踪影。”
陌潇,言栀的师叔,教导言桐的师尊便是徐慕情“复生”之因,此番却不知是授了谁的意,究竟有何居心。
只可惜,言栀只当徐慕情体内藏着的会是阿姐。
“魏煦昭!”殿内的魏籍忍无可忍,冲着那高大背影低吼,二十余年的怨怼不满在此时尽数爆发,“我要杀了你——”
魏煦昭缓缓转身,笑容久违和蔼:“寡人一早便知慕情身死,镇压言倾澜,以她鲜血保慕情体态容貌无虞,以她的仙家血缘,为慕情留一线生机,寡人一早便知这是一条无尽之路。只可惜......”
“可惜什么?”魏籍怒道,肩膀剧颤,“你若将前后始末尽数告知与我,到我母后灵前磕上三个响头,我便留你一命,饶你不死。”
魏煦昭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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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声大笑:“魏渊渟,一输即降并非为君之道,父皇教过你的。”这是魏煦昭头一回叫儿子的字,他在心中默默遗憾,只可惜,还未来得及给魏邤取字。
一声“魏渊渟”却震散了魏籍如浪汹涌的怒意,眼角蓦地泛起红。
“我要杀了你。”魏籍重复道,这一声是提醒自己,他不再犹豫,持剑直指齐帝,自己的父皇,万囚卫终是抵不过南厉军,犹如雄狮入狼群。
魏煦昭同样抬起剑,迎战魏籍,父子相斗顿时血光飞溅,沁雪宫的窗浸染血红,突然一声顿响,剑插入胸膛。
魏煦昭眼神冷僵,垂首望了眼贯穿胸口的剑,魏籍猛然抽刀入鞘,汩汩鲜血从父亲伤口冒出,吐了一地。
魏煦昭却露出一抹淡淡的怪异微笑,他的生命并未戛然而止。
“你......为何?”魏籍一阵恶寒,自足下延伸感染至每一寸皮肤,方持刀进殿的江潜同样僵立原地。
魏煦昭抹去鲜血,看向凤座上安放的头颅,道:“戚道人诚不欺我。”
“戚筠......又是他?”言栀不禁挑眉,踏入沁雪宫道:“纵然他喂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今日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月骨......月骨......哈哈哈哈哈!”魏煦昭突然仰天大笑,尖利笑声破出低哑涩滞的喉咙,刺耳,令人恶心。
言栀捂着嘴,蔑视他,心道当真是走火入魔,回光返照竟当是月骨助力......月骨尚且在自己体内,哪来的月骨给他?
他与江潜对视一眼,二人旋即持剑夹攻,魏籍被砍伤了手臂,险些不稳,回过神来见三人缠斗依旧毅然持剑加入,魏煦昭却越打越狠,一剑紧跟一剑。
太快了......魏籍心道,突然见魏煦昭身后空隙,有机可乘,挥剑要砍,可尚未近他身却被魏煦昭一掌打在胸口,连退好几步跌坐在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还未来得及细看,只听破风之声,魏煦昭骤然跃至江潜面前,只见他出剑诡谲,虚实难分,江潜堪堪接下几招,正寻到破解之机,却见他登时抽身闪开,长剑直指言栀眉心。
“不准动他!”江潜大吼道,鸣涧刀擦过魏煦昭肩头,划出一道可怖血痕,言栀正欲格挡,却见魏煦昭在地上翻滚抽身,向宫外跑去。
却见洛尘笑握剑死守沁雪宫外。
“你大限将至了。”洛尘笑话音中没有丝毫情绪,冷淡至极。
裕都天象莫测,细雨骤至,却没有将鲜血冲刷洗净。
“就凭你还想杀寡人?”魏煦昭笑道,汗水混着雨自下颚滚进破烂龙袍。
“你说的没错,只凭你,杀不了他。”一道清亮男声乍然响起,众人抬眼往前,陌潇悬在半空反手执剑。
“师叔——”言栀欣悦道。
陌潇的眼神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只看向洛尘笑:“一般的刀兵伤不了他,接着!”
一把长剑自空陨落,洛尘笑紧拉缰绳,白马扬蹄长吁,她抬手握住剑柄,下一刹,神兵削铁如泥,刺断魏煦昭的帝王宝剑,直直插入他的胸口。
齐国帝王终是在三月初七的夜里应声倒下,他的口中还不断冒出鲜血,惨烈至极。
“身为帝王,此生不亏,”言栀缓步走至他跟前蹲下,仔细观赏着神兵入体的惨状,“死于仙家之手,也算值得。”
“是啊......咳咳咳,咳咳。”魏煦昭又吐出一大口血沫,却依旧还要扯出微笑,“你......凑近些。”
“言栀——”江潜冲他摇首,言栀回眸,却递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他微微低下头,冷声问:“你还要说什么?”
魏煦昭笑混着血一起从口中出,血腥味令人泛起恶心,言栀捏着鼻子,仔细分辨他的话。
“你......你以为寡、寡人费尽心思罢黜太子,只因......偏,偏袒庶子么?”
“什么意思?”言栀心中一紧,再看向魏煦昭时,他已然咽了气。
“他说了什么?”魏籍捂着伤,但面色不改,冷声来至言栀跟前居高临下望他。
言栀直起身,抹去发梢雨水,道:“说些胡话,语无伦次的听不清楚,还没说完就死了。大抵不过是些恶语罢了。”
魏籍轻声应了,从李霈手中取过匕首,蹲下砍下魏煦昭的人头,径直向宣政殿的方向走去。
“哦,对了,”魏籍回头道,“谢闻枝曾向本宫讨过封赏,说想要手刃魏煦昭,这般,你们就将这半具尸身送去他的府上吧。”
“还不快去!”冯诠招呼着徒弟办事,自己却跟在魏籍后头,亦步亦趋。
段竹翕早早为他守住了宣政明堂,赵醒受了伤,折冲府军却也阵斩徐慕风,将人头奉上。
“你先去,我一会便来。”言栀在江潜耳畔轻声耳语,说完便跑向角楼方向,那是陌潇消失之处,他还有许多事想要问。
好不容易登上角楼,言栀抬眼望见一身光华笼罩的云中客,陌潇蓦然回首,道:“你来了?”
言栀点了点头:“是。”他原有满腹疑问的,但现如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问什么?”陌潇淡笑道。
“师叔......”言栀支支吾吾,不敢瞧他,从小到大都不敢瞧他,生怕陌潇下一秒便会变了脸,命他抄书。
“嗯?你若不说话,我可要回去了,此番破例下凡助你已是触犯天条。”陌潇的语气依旧疏离,言栀却感他比从前多了份温情。
言栀鼓起勇气,道:“能、能否借我点法力?一点就够!”
陌潇愣了片刻,旋即握住他的手,须臾,一股暖流席卷全身,再抬眼想要感谢,陌潇已然遁隐在夜色当中,不见踪迹。
言栀伸手试图揽月,可终究不过幻梦一场,他独自登上角楼的最高处。
深夜,他执刀立在角楼晃若登临绝顶,才发觉自己竟变回了当初受封月神时的模样,不由在心里嘲笑陌潇小气,这点微乎其微的法力只够易容的。
银冠,华服,是他最向往,也是江潜不曾见的模样。
魏籍下令焚烧沁雪宫,此时,唯有冲天的火光反叛着深蓝月色。光从长信来,从大殿明堂来,从沁雪来,执炬的江潜为帝王开出一条路,是光明大道,一瞬间,他们目光交错,交换着激荡的心。
段竹翕击起鼓,在一声声“万岁”中丢下鼓槌拜首。
群臣早已赶至宣政殿外,尚不明事由始末,却已了然于心,为首的自是严暄与江潜,他们高呼万岁,向初登大宝的帝王稽首。
“平身——”魏籍抬起手,冯诠为他戴上帝王朝冕。
属于魏煦昭的时代终将落幕,言栀背过身,冲着明月,执着雀翎刀舞。
“陛下——谪仙降世,舞颂盛世,实乃好兆头啊!”冯诠指着角楼身着华服的言栀,他虽看不清他的脸,却也猜到了大概。
霎时,群臣跪贺。
江潜嘴唇微张,良久,冲着言栀虔诚而跪,满眼尽是笑意。
言栀也没忍住笑,庆祝新帝生辰的烟火炸响天隅,他受凡人仰视,也算当了一回真正的清虚仙人,月神至尊。
铸火为血,千嶂掠,梦中快意天阙。醉时雀翎刀舞,三杯再敬清月!
抽刀时晚风清冽,言栀笑瞰全城,心想着是时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