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突然一阵剧烈震动。五方立时揽住云华腾空跃起，方才站立之处瞬间裂开一道数丈宽的地缝。井台轰然坍塌，露出下方巨大的血色阵法。


    “神女大人，咱们又见面了……哈哈……哈哈哈……”一阵沙哑低沉的笑声自地底深渊幽幽传来，伴随着诡异的笑声，那道黑色身影不知何时浮现在阵法之上，他目光阴鸷道：你们……又一次地来搅和我的好事！”


    云华闻言微微一笑，眼中却是寒意似刀，“巫阳，果然是你。”


    五方剑已出鞘，天南剑的刀光如一道闪电般劈了过去，直取巫阳要害。巫阳身形诡异扭曲，如同鬼魅一般，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他声音低沉而扭曲，带着一丝戏谑，“多日不见，帝君大人的剑法竟愈发凌厉了。”


    五方冷哼一声，不欲与之多言，随手又挥一剑，直直地砍了过去。


    巫阳不避不退，任由他砍成两半，竟只是一道分身，那笑声却仍在空中回荡，“神女大人，尽情享受这场盛宴吧！”


    那阵法一经启动，阵中的恶灵便如潮水般向他们扑来。三人斩杀许久，才发觉事态严重——这些恶灵只是怨气凝结，又为怨念所束缚，若寻不到杀害他们的真凶，怨气便无法化解，任何踏入阵中的人都会成为他们的攻击目标。


    凶手分明是巫阳，为何这些恶灵却对他无动于衷？难道真凶另有其人？


    就在这时，一阵天旋地转，阵法将他们卷入了幻境之中。


    和上次一样，若无法破解幻境，他们便无法脱身。这意味着，他们必须通过回忆找到真正的凶手，才可化解怨气。


    而那巫阳的绝招，竟是幻境之术。云华心念电转间，忽忆起一人，旋又摇头自否。一个是受万人敬仰的神明，一个是被世人唾弃的邪魔，二者天壤之别，岂能相提并论？


    幻境中，画面缓缓展开。


    一寺庙坐落于山间，山巅云雾缭绕，恍若仙境。身着浅色衣裳的少女跪于神像跟前，对着神像磕头跪拜。


    神像端庄肃穆，香炉的烟袅袅升起，氤氲成雾。


    她眉头微蹙，手中紧握着一块绢帕，绢帕上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连理枝。少女一滴泪落在绢帕之上，低头轻声祷告：“神灵保佑，愿他无疾无痛，病魔退散，安然度过此劫。信女愿以刺绣之艺，易其安康之福。”


    香烟绕指间，少女的哀求显得尤为恳切。


    画面再次变换。


    瘦弱的少年拖着病弱的身躯跪伏于神像跟前。他嘴唇微动，低声道：“神灵若闻，愿她忘我，重获自由。”少年手亦握一方绢帕，与少女手中之帕一般无二。


    少年抬起头，道：“若她能重归自由，我愿以生命交换。我的命，本就不值千金。”


    一阵冷风自庙门吹入，烛火剧烈摇晃，竟隐隐有熄灭之势。少女心头一紧，正欲起身查看，却见供桌上的香炉陡然裂开，一缕黑色烟气自其中逸散而出，瞬时将整个庙宇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与此同时，幻境中的少年亦面色惨白。他尚未将最后一字吐出，神像眉心便隐隐浮现一道猩红裂痕，殿内香火尽数熄灭。


    “你的愿望……我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似从冥府传来，回荡在二人耳畔。


    少女与少年皆是浑身一震，惊讶地望向神像。


    “你们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那声音继续低语，带着诡异的蛊惑。


    少年屏息片刻，随即正色道：“若她能自由……我愿以命相换。”


    少女亦神色坚定，轻轻点头，道：“若他能安康，我愿舍去双目和双手。”


    神像上的裂痕愈发狰狞，黑气愈发浓郁，竟渐渐凝聚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好……”那声音蓦然低笑，仿佛饱含嘲弄，又似怜悯。


    霎时间，幻境猛然崩塌，四周的景象仿佛破碎的镜面一般纷纷坠落，天地间只剩下那幽幽黑雾，将二人吞噬其中。


    幻境之外，云华眉头紧锁，猛然睁开眼。


    那诡异的笑声还在耳边回响，而幻境中的画面，却让她心中有所触动……或许，真正的凶手，并非巫阳。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她缓缓道，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五方微微侧首，认真问道：“是谁？”


    云华抬起头，轻声道：“是‘神’。”


    凡人祈愿，神明常应，此乃天地间不易之法则。然世间有神，心怀贪念，欲求无上之力，更欲得万千信仰，竟不惜妄造苦难于凡尘。凡人苦痛愈深，祈愿之声愈切，那神明所得信仰之力，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神？”封时接话道：“你是说……天上的神仙？”


    五方闻之，却并不讶异，盖因天界之中，行此等事的神仙……实非罕见。昔日也曾向父帝提及，然父帝一向崇尚武力，对此不以为意，只道世间之事，强者为尊。


    封时又问道：“你是说，那些恶灵的真正仇恨，并非指向巫阳，而是某位‘神灵’？”


    云华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拂过虚空，幻境中的画面尚未完全消散，雾气中依稀还能看见那座庙宇的轮廓。


    “巫阳擅长幻术，他能利用幻境让人沉溺其中，却无法凭空造出不存在的过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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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轻声道：“换而言之，我们方才所见，必定是真实发生过的。”


    五方盯着阵法中央那道翻涌不定的黑影，冷冷道：“若是某位神灵应允了二人的愿望，却未履行承诺，甚至反噬其身，那此处恶灵的怨恨，便完全说得通了。”


    封时愣了一瞬，旋即面露难以置信之色：“可神灵怎会欺骗信徒？若真是如此，那岂非颠覆常理？”


    云华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地面上的残破阵法上，“未必是欺骗。”


    她缓缓走到井台崩塌之处，蹲下身，伸手拂去浮尘，一道模糊的符纹浮现在地面之上，隐隐透着血色光芒。


    “果然……”她低声道，“这是献祭之阵。”


    五方道：“此阵……”


    二人目光对视，云华点头道：“此阵真正源头，正是那座神庙。”


    五方伸手轻抚阵法纹路，沉声道：“和我们在堂庭山、法门寺所遇之阵，是如出一辙。皆是献祭凡人生魂，以汲取其信仰之力。然此阵……似乎更为高深繁复。阵中生魂，皆心怀执念，他们可能……在同一座神像前许过愿。”


    封时被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头皮发麻，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真正害死林、沈两家满门的，不是那个什么……巫阳，而是……那座神庙里的神？”


    云华正待回答，那阵法却忽的震动，四周空间陡然一变，幻境再度转化。


    少女满面惊恐地望着躺在榻上的少年。


    少年的确痊愈了，面色红润，仿佛再无病魔缠身。可是……他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


    他的眼神冷漠疏离，他对连理枝的绢帕毫无反应，他似乎……不爱她了。


    少女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可对方却微微皱眉，避开了她的手指，语气陌生而冷淡：“苏小姐自重。”


    这一刻，少女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捏碎。


    她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喃喃自语：“不……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不是……”


    神答应了她的愿望，让少年不再被病痛折磨，可代价，是让他变成了一个……她似乎并不了解、也并不认识的人。


    她曾经发誓愿舍去双手，换他平安。可她的双手完好无损，唯一不同的是——她所擅长的刺绣之艺，竟彻底遗忘，提笔落针，竟再难绣出一丝一毫。


    她的才华，她的爱人，她赖以生存的一切，都被彻底剥夺了。


    神兑现了承诺，只是以最残忍的方式。


    她想要……原来的他！


    画面猛然破碎，云华等人从幻境中骤然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