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似乎已经发现了包间的隔音功能不是很好，随即也传来了脚步声，和推门而出的声音。


    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陆远宁心里暗叫一声不妙。


    她手足无措地从地上拾起自己的手机，看向洗脚妹的时候，眼神中带着几分闪烁。


    “我……”


    哪知道，洗脚妹只是不慌不忙地将门外的水桶拖进了房间，并推到了陆远宁的沙发前。


    “不知道水温合不合适，客人您是喜欢冷一点的呢，还是暖一点的呢？”


    陆远宁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就在陆远宁发懵的时候，那洗脚妹自顾自地将陆远宁放在桌上的口罩重新递给了陆远宁，同时，还从抽屉里拿了个耳机递给她，耳机的另一头便插在了桌上的小音箱的插口里。


    ——世上还是好人多！


    陆远宁明白了她的意思，忙戴上了口罩，并将两个耳机塞入了耳朵里，在塞入耳朵里的那一刻，她听见了耳机里传来了悠扬的音乐声。


    “砰……”


    下一秒，两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人推门而入。


    ——左边那个染着奶奶灰卷发，发尾油腻地黏在脖颈，鼻环穿过鼻梁的位置泛着红肿，像是刚打完钉孔不久。黑色背心露出的胳膊上，歪歪扭扭纹着褪色的骷髅头，烟头夹在指缝间，烟灰簌簌落在凸起的啤酒肚上，皮带上的银色骷髅头扣饰晃得人眼晕。


    ——右边的男人剃着板寸，青黑的头皮上有道斜斜的刀疤，从耳后延伸到下颌。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花衬衫，扣子错扣了两颗，露出半截毛茸茸的胸膛，脖颈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链子，随着动作在锁骨处晃荡。


    他们环视了一圈房间后，视线落在了陆远宁和洗脚妹身上。


    “喂！你们俩！房间里只有你们吗？”


    “刚才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吗？！”


    洗脚妹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她轻柔地伸出双手，缓缓地将陆远宁的拖鞋褪去，仿佛这是一项神圣的仪式，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扶起陆远宁的脚，将其轻轻地放入洗脚桶中。


    洗脚桶里早已准备好了热乎乎的药水，那温暖的液体在双脚浸入的瞬间，如同一股暖流般涌上陆远宁的身体。


    “芜湖……舒服……巴适……”


    她不禁发出一声轻叹，这种温暖的感觉让她全身的肌肉都逐渐松弛下来。


    演技爆发，陆远宁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股暖意深深地吸入体内，她彻底放松了身体，背靠着柔软的沙发，感受着那股舒适的支撑，她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在缓解一天的疲劳。


    就在这时，陆远宁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然后微微一怔。


    站在门口的那两个人，就像是被她的目光突然捕捉到一般，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嗯？你们是谁？”


    她像是没听到那两人的声音一样，摘下了耳机，好奇地看着他们。


    一脸无辜的样子，仿佛刚出学校的大学生。


    满眼都是清澈的愚蠢。


    “我问你，你刚才一直都在这里吗？”


    “嗯？对啊，我刚开的包间，我不在这里，我在哪里？”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啊？没有啊，我一直都在听歌……”陆远宁说着，看向了洗脚妹，“他们是你们店里的人吗？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


    洗脚妹抬起头看着陆远宁，微微一笑，表情同样无辜。


    “客人这个水温可以吗？需要我加点冷水吗？”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没事，不用的，我喜欢用烫水泡脚。”


    “好的。”


    两个小流氓见陆远宁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加上一进房间的时候确实看着她正戴着耳机，也就没有多加纠缠了，在这个时候惹事生非反而引人注目。


    他们四处看了看，也就离开了。


    一直到门关起来后，陆远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侥幸地看向了洗脚妹：“那个……”


    话音未落，洗脚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陆远宁心下会意，忙止了声音。


    果不其然，隔壁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真是扫兴，我们走，回去吧。”


    “嗯，这个地方怎么隔音这么差？得好好跟老板说说。”


    “可能是今天客人比较多，所以没有安排我们在隔音好的包房里……下次我来安排，让他们准备一些更隐蔽的房间。”


    “老大放心吧，我们去隔壁看过，隔壁就一个女人在洗脚，洗脚妹刚把泡脚桶拿过来，她应该是没听到什么，至于那个女人……戴着耳机，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她都没听到声音，更别提听到隔壁的声音了。”


    “女人？怎么还有女人大晚上来泡脚的？”


    “可能是和老公吵架了离家出走吧，这年头，女人难管得很。”


    “要我说，直接关起来打一顿，再难管的女人打几次就好了。”


    “走，我请你们去吃日料，街头有一家新开的日料店，里面还有樱花妹呢！”


    ……


    那些人说着，离开了房间。


    随后，陆远宁听见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直到那声音远去一分钟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我去，好险！还好你提醒我他们还在隔壁！”


    洗脚妹只是微笑着，仿佛见惯了大场面的人。


    “我们这里有些房间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您多见谅。”


    微微低下头，熟练地帮陆远宁洗脚，在洗脚的时候，还按摩着她的小腿。


    陆远宁端详着眼前这个洗脚妹，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是说话做事却十分老成，尤其是在方才危难关头，一点都不慌张，看起来可不是这个年纪能有的沉稳。


    陆远宁好奇地打听到：“你在你们这里干了多长时间啦？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你。”


    “我也没有见过您呀。”


    “我？我呢，之前也在这干活过，不过我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诶，你们现在的妈妈桑还是陈映红吗？”


    “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好像在以前的员工手册里见过她。”洗脚妹微微一笑，“那都是很早远之前的事情了，我到这里之后，是沈主管当管事的。”


    “哦？现在叫得这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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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级？都叫主官？”


    “对的。”


    “小妹妹，你也是本地人吗？”


    “我外地的，到这里来打工，混口饭吃。”


    “那……你是不是在这洗脚城，看到过许多类似的事情？”陆远宁话里有话。


    洗脚妹没有回答，只是嘴角依旧挂着那微笑，看起来心理防线十分严密，不好突破。


    陆远宁摘下口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是这样，我想，你也是在这里工作的人，你也知道他们……如果你能帮忙，我想我这里能给你比沈主管更丰厚的报酬。”


    “我只是一个洗脚的，我什么都不懂的。”洗脚妹抬起头看了一眼陆远宁，“这些人，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们能参与的，陆小姐，你是个厉害的人，这些事情，你就找更有用的人帮你做吧。”


    看来是经过专业培训的。


    陆远宁一挑眉：“没关系，如果你有任何需求，欢迎来找我的。”


    她说着，拿起旁边的纸，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放在了桌子上。


    “我从刚才到现在，从来没有介绍过我自己的，但是你却知道我姓陆……可见，你是知道我身份的，你应该也看过那档直播综艺吧……既然你知道我是陆远宁，那你也知道我曾经的那些丑闻，以及调查那些人的决心。”


    洗脚妹指尖还沾着玫瑰精油，在蒸腾的药水汽雾中顿了顿。


    她抬起头时，睫毛上凝着的水珠恰好坠进木桶，荡开细小的涟漪。


    陆远宁看见那双眼睛——瞳孔是深褐色的，像浸在茶水里的玻璃珠，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含情的丹凤眼，此刻却蒙着层薄雾般的冷意。


    她一定也经历了某些不为人知的苦难，才变成了今天这样处变不惊的自己。


    “我知道，很多人喜欢到这里来，不只是为了洗脚按摩，而是为了那些更特殊的服务，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参与过……但是我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我被那些男人挑来挑去，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我经历过你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所以我也明白现在还有哪些女孩子因为这些禽兽而正饱受折磨……”


    陆远宁眼睛湿润了，她轻声说道。


    “我只是想调查清楚这些人，这些害人的人，我希望能帮助这些女孩子，就像帮助曾经的我一样……”


    四目相对，洗脚妹眼睑轻轻颤动，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陆远宁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光，那是被困在琥珀里的野火，明明灭灭间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秘密，她注意到对方右眼角有颗泪痣，在蒸汽中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朵开在废墟上的野花，脆弱却倔强。


    “你不用着急着回答我，但我希望如果你有哪怕那么一瞬间的愿意，我们也一起……一起去拯救那些女孩子，说不定，救人，也是救自己呢？”


    陆远宁望着那双眼睛，忽然想起老家屋檐下的燕子窝：外表是泥做的壳，里面却藏着嗷嗷待哺的雏鸟。


    此刻这双眼睛里，有警惕的锋芒，有试探的犹疑，更有某种隐秘的默契，像两根在暗夜里触碰的火柴，瞬间擦出转瞬即逝的光。


    她想抓住这束光。


    说不定，它能照亮更深处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