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武侦榆篇:理想者各赴彼方。[番外]
作品:《什么?上司居然是我的唯一天敌?》 Mafia的车很有辨识度:黑、厚实、隐私性很强。
沈庭榆坐在车后座上,驾驶位已经升起隔板,确保他们的谈话不会被司机听见。
她看见太宰治沉思着把攥着手中的文件夹,脑袋瓜儿里不知道在迂回曲折些什么,一会儿冷笑一会儿抿唇,像是快精神分裂了。
明明用着情报把沈庭榆骗上车,现在看着又不是很想给她,也不知道又在担心纠结些啥。
于是沈庭榆开口:“宝贝儿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完她就沉默了,心想完了以前调戏调戏的太顺口,现在情况不合适却没改回来。
太宰治也沉默了,脑袋糊成一小团,沈庭榆看起来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到,他有点高兴,过会儿又握着手中的文件开始不高兴。
她是因为获得这个才……追求自己吗?理智告诉他不是,沈庭榆确实不会为此尝试和自己拉近关系,也没必要替他们去解决一些地下组织甚至把针对自己的行动人员进行那般血腥的处理。
但是情感又告诉他:不行不行,得考虑她是别有用心!在太宰治真开始考虑后,情感又暗戳戳问:可是她是喜欢我们的吧?
把这个给她,沈庭榆的态度会改变吗?
是目的达成后的用完即弃,还是裹挟着真心的更进一步呢?
思绪复杂混乱,心知这样无法获悉结果。于是太宰治“啪”的一下霸道帅气地把文件夹丢给沈庭榆,面上带着冷笑:“这是「魔兽」事件前港口Mafia截获的情报。”
猛然被霸总甩了黑卡,沈庭榆茫然接住,她观察着太宰治不太自然的神情,有些疑惑这人怎么态度又差起来了。
是因为他们吗……
逝者的面貌自脑海闪过,沈庭榆轻抿唇,垂眸去翻手中的文件。
太宰治注意到她情绪突然低落,顿了片刻,随后道:“你没有告诉福泽先生自己的行动,不,应该说除去江户川和协助人,你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你要去杀R。”
R是个炙手人物,实际上比起不可控的沈庭榆,各方更想得到他。
“嗯,是啊,毕竟还是要大家都认为他活着比较好。一些神似的身影、暧昧不明的讯息,就能叫几方因此出手互相消耗实力。”
指尖微顿,视线凝滞在「特意门在急剧的收缩膨胀之后湮灭」这句话,沈庭榆的眼眸里闪过细微波澜。
明明不意外,早有心理准备才对。
沈庭榆闭了闭眼,突然轻叹。
可是真发生后,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沉郁。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把它给我,我不觉得紫眼狐狸会同意放弃这么大的手牌。”
难得的,不含任何调侃之意,有没有任何笑音的冷淡语调。太宰治看见沈庭榆把支在车窗上,悠然看着窗外的景色。
“R不会告诉我任何东西,他要死了且必死无疑,以他恨我的程度来看,即使受尽折磨也未必会把所有情报吐露给我。以森鸥外的性格,更偏向于留存它才对——以便未来找到合适时机打出。”
她又开始笑了,眼中没什么光彩:
“何况我刚刚给Mafia造成如此大的损失。”
话音落下,车内一时安静。
突然间,太宰治悠悠开口:“Mafia奉行有仇必报,幕后主使害死这么多人却至今未受到代价。这相当于挑衅Port Mafia的行径森先生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倘若只有R和费奥多尔尚好,偏偏美方高层牵扯进来啦。因此在未来会获有国际支持的你,是最佳的动手人选喔?”
像是觉得腰骨不适,太宰治伸着懒腰,他最近睡得不太习惯,加上工作很多,此时在沈庭榆身边产生了倦怠感。
习惯这东西真可怕。
自己这是适应一起睡了?疲惫转为无奈,太宰眯着眼,懒懒道:
“嗨呀,这张牌迟早有失效那日,与其烂在手里,倒不如成为一张和解书。”
“敌人对Mafia造就的损失借你之手来报仇,同时又获得了你的好感~简直一本万利喔?”
托着下巴往风景的人没有回答,就在太宰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时,眼前骤然闪过白光,沈庭榆的手臂对他进行了无法躲避的袭击。
意识到腰腹被狠狠勒住,太宰治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沈庭榆突然把他捞走抱进了自己怀里。
少女深深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甜薄荷香将他萦绕,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太宰治很轻微挣扎,然后被人禁锢得更紧了。
“……所以,你解释这么多仅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些都是真的?让我相信森鸥外,随后对港.黑产生善意?”
闻言,太宰治如同被逆捋毛发的野猫,浑身炸起无形的刺,绷着下颚面无表情地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不然呢。”
“不然我会以为你在安慰我。”沈庭榆很闷地笑,太宰治张嘴想反驳,感受到她在细微颤抖,他又把嘴闭上了。
视线扫过少女身边的白色吉他包,太宰抿唇:“还真是叫人意外呢,小榆现在还会留在这里……不过看来你在消耗完自己那可笑的责任心之后已经定好新的归宿了啊。”
“这也算是……落叶归根?哈,你们社长可算是白忙活一场。”他暧昧地吐露出这句话,又有些讥讽开口:“恭喜你,现在你终于不用对我献殷勤。”
说完他又有点后悔,好像太尖锐。
“……噗。”
耳侧突然传来沈庭榆意味不明的笑声,太宰发现她像是敏锐捕捉到什么,这声笑的很开心,不见阴霾。
某种不安混杂着危机感顺着脊骨攀附大脑,太宰治莫名开始紧张,他背对着沈庭榆,因此看不清她的神情。
没有对「落叶归根」进行解释,沈庭榆怀着他调笑着讲:“社长可不是为了利益才收留我的……而且我以后还会回来啊。”
“献殷勤啊……真难得你会说这样的话。”
她蹭着太宰治的脸,随后像是小狗一样闻嗅他身上的气味。面颊被柔软细腻的皮肤挤蹭,太宰顿了顿,有些担心自己脸上粗糙的绷带会割刺她的脸,于是侧过头。
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他听见沈庭榆很轻地哼笑了一声,尾音勾人心弦。
似是捕手玩味着注视猎物落进陷阱,她倏地从太宰治耳后出手钳住他的下颌,随后低下头。
沈庭榆在吻他的脖子。
清楚这个事实的刹那,太宰治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
眼前一片昏黑,敏感致命处被两瓣软肉吮上,酥麻感如同细密扎进神经末梢,他的绷带仅是半缠住脖子,少女的呼吸裹着薄荷气息漫过锁骨,太宰治察觉到她湿润的唇轻轻贴索着他脖颈处裸露在外的皮肤。
发现到太宰在细密战栗,沈庭榆张嘴,齿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凸起的喉结,带着羽毛般的痒意,然后瞬间咬下。
“你在干什么!!”太宰治开始剧烈挣扎,然而手臂瞬间被人死死控制,她扣得很有技巧,关节被紧锁,这个瞬间太宰猛然意识到:这个人的体术恐怕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你是在明知故问吗?”
沈庭榆调笑的声音缠绵着钻入耳骨,又是一阵厮磨,太宰紧咬牙关。
“大少爷,别动。”
颈间温热的触感逐渐加重,太宰察觉到她的舌尖开始蜿蜒游走,在敏感的皮肤下撩起触电般的感触,酥麻感顺着脊背向上攀爬,连尾椎骨都忍不住轻轻发颤。
半遮的喉结被舌尖轻佻舔舐,随后烙印下吻。
“……呃。”
幼猫被叼住脖颈,太宰喉间溢出小声的呜咽,他紧紧蹙起眉,鸢色的眼眸逐渐被暗潮覆盖。
车轮碾过杂物的颠簸将意识震回现实,金属外壳与柏油路面摩擦出细微的刹车声。
太宰治察觉到周身桎梏一松,他的大衣领子被身后的人翻起用来遮住吻痕。
那人把他放在高档皮椅上,随后动作干脆利落,一鼓作气地打开车门窜走,太宰仅能看见红白的衣角在半空中划过漂亮弧度,随后坠入暗影。
“沈·庭·榆!”
手指微蜷,太宰治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刻意染上冰冷的森意,他捂着脖颈下车,视野中已经不见那人的身影。
郁气混着瘆人冷气在他周身蔓延,太宰治冷着脸注视着面前荒芜的景色,他转身,从车里钻出待命的司机很有职业素养地低头不语。
然而对方那墨镜之下的瞳孔在疯狂震动。
太宰治:……。
身侧通讯传来震动,太宰治闭了闭眼,他清楚这是森先生在传唤自己。
时局动荡,他们尚且有很多事情要忙,「黑蜥蜴」需要维护秩序,游击部队损失惨重,纷争每天都在发生。
因为五千亿遗产,属于地下组织的混战即将开始。
竭力恢复镇定的神情,他下令道:“回总部。”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自己的声音变了调,黏腻而沙哑。
司机装聋作哑,迅速上了驾驶座。
*
「您为何如此心急呢?」
男人的声线如陈年大提琴淌出的旋律,裹挟着醇厚的优雅与从容,那双眼睛盛满了红酒般的馥郁色泽,微醺的绛紫色调里,藏着很浅的嘲弄厌恶。
「呵……总得叫他们得点教训。」
「你在担心什么?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还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早晚都得杀了她!!」
地下基地里传来很轻的一声叹息。
「您真可怜,纵使有着这样强大的“军队”,却依然如此恐惧她。」
“砰。”
房间里传来酒杯摔碎的声响。
费奥多尔面带微笑,注视着砸在自己脚边的、破得粉碎的酒杯,鲜红的液体自玻璃碎隙间流淌满地。
“……”
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
瑰丽诡谲的,黑白鸢尾花般的男人微侧过头,鸦青发丝将模糊他神情的暗影筛裁成几截,黑色披风低端染上些许酒渍,翻皮长靴的鞋面也被红酒洇湿。
费奥多尔收回视线,很随意地理了理披风,随后收回视线,回视着眼前面色阴沉的浅发男人。
R的胸膛在剧烈起伏,他自觉手握大权,已经把自己当做一名性情暴戾的君主,开始对着忤逆上级的“宰相”发脾气。
“我恐惧她?呵呵……别开玩笑了!有了他们的助力,别说区区一个沈庭榆何足挂齿!”
“我问你!我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横滨!!”
无视他的歇斯底里,费奥多尔平和开口:“中立方出手了,现在的局势,您无论是偷渡还是借用假身份按照正规流程出境都有着极大的被捕获的风险。即使……”
“别找借口!”R骤然出声打断他。
“明明我们也有大国支持,为什么还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四处乱窜!”
R无法理解,明明自己应该是各方争相拉拢的对象,为什么因为一个沈庭榆,局势演变成了这样。
他寄以厚望的少年,跟被鬼迷了心窍一样,非但不去解决那个世界祸害,反而变着法子帮她搜捕自己。
R早已数不清,因太宰治而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次数究竟有多少。记忆最深的那次,他在幽长不见尽头的甬道里艰难爬行,浑身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抵达费奥多尔设定的逃生点,R下意识地回过头。
刹那间,天光倾洒而下,映照出洞口少年阴沉可怖的眼眸。
太宰治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唇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R看见他缓慢张嘴,做出口型:「你能逃多久呢?」
恍惚间,R以为自己被幽灵盯上,午夜梦回,他总能见到那天太宰治的眼神。
长时间追杀,各方地毯式的搜捕,已经让R的精神逐渐走向极端。他望着面前年轻俊秀、体弱无比的青年,突然嗤笑一声:
“费奥多尔,我看害怕的人是你吧?”
闻言,费奥多尔微睁大眼,露出稍感意外的神色,他歪头:“您为何这样说呢?”
R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他:“呵呵……有着如此虚弱的身体,和那个克兰斯顿一样,你很怕死吧?所以才不敢拼,所以才惧怕出境。”
很快他就和缓下来,用着傲慢而高高在上的说教口吻道:
“你就是太年轻了,有他们的依仗,我们无需惧怕任何势力!只要「源泉之药」在手,只要我的实验能力尚在,假以时日哪怕是世界都会匍匐于我们脚下!”
“啪,啪。”
房间内响起节奏缓慢的鼓掌声,费奥多尔展露出一个温柔而赞赏地笑,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他的眼底满是漠然和讥讽:“您说的是,不过先生,还请容我多问一句。”
“您为何如此执着于杀死沈小姐呢?”
费奥多尔含笑:“我们最初与克兰斯顿先生他们接触时,您就提出过一个条件——‘沈小姐必须死’,实在抱歉,我对此真的太好奇了。毕竟您有着这样的才智和底牌,她的存在理应是无关紧要才对?”
“嗬……嗬,她必须死,她必须死。这样本就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她不能活着!迟早有一天她会祸乱人间!!”
像是坠入某种梦魔,R开始大叫,他想起实验室冲天的火光和越发困难进行的实验。
她会杀了我,她一定会杀了我。
不过没事了,现在一切都会向好的地方发展的。
R镇定下来。
费奥多尔看见R站起身,他一手扶在胸口,一手高举向棚顶,胜券在握,像是站在世界舞台中央进行宣告般朗诵:
“费奥多尔,不得不说,你加入我是明智的选择,我们将会开启新的时代,世界因我们而进步。”
“你猜后世会如何称颂我们?”
“……呵,歼灭恶魔,赋予普通人异能。”
“——简直就像是神明一样。”
……
气氛骤然凝滞。
R僵住了,伸向天穹的手指被钉子扎进十字架般滞在半空。
突然间,他感觉难以呼吸,脖颈生锈的齿轮般,一顿一顿地扭向费奥多尔。
木质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无形的压迫感如同涨潮的海水漫过R的脚踝。
房间内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温度,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酒味,费奥多尔披风下摆无风自动。
“您真会说笑。”
他的嘴角依然啜着礼貌的微笑,眼眸很安静,然而R看出了,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很遗憾,您的价值仅限于此了。”
费奥多尔对他的命运做出裁决,房门骤然打开,一位身形瘦削、皮肤苍白的金发少年,眼窝凹陷得极深,正惶惑地注视着周遭,看见费奥多尔,他像是雏鸟见到父母一样亲昵地躲在他身后,无光的灰眸死死盯着R,眼珠都快要瞪鼓出。
“先生……我能把他的,内脏带走吗?就……像是您……把伊万的……前额叶取走一样?”
克兰斯顿歪着头,喃喃着。
R感到毛骨悚然,就在几天前,这个少年还是一副阴郁胆小,除去他国家的“养父”外不愿与任何人见面的模样。
他奉其养父的命令,协助R对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进行袭击,R的目的为报复和压迫两方对沈庭榆出手,其养父则在测试「战争武器」的性能。
然而再次见面,克兰斯顿已经变成了这副归顺于费奥多尔的模样。
R突然想起,今早他没有收到美方的讯息。
费奥多尔是黑客高手,他于此刻意识到,自己和美方都被摆了一道。
“……你们要干什么?”R握住桌上的酒瓶,开始后退。
无人理会。
费奥多尔没有回答少年的话,注意到R恐惧的视线,他柔和开口:
“R先生,您无需惧怕。”
“青年”微笑着,
“死亡并非惩罚,而是救赎。”
“我叫您死吧。”
*
熟悉的,又不熟悉的,地下据点。
沈庭榆打着哈欠,漫步在空无一人的通道之中。
墙角里有监控,她对摄像头比了个“耶”,摄像头沉默片刻,开始上下摆动回以招呼。
“鼠鼠,你为何不与我相见呢?”
通讯传来震动。
「D:尚且不是时候,小姐。」
「D:我为您准备了见面礼,还请您笑纳。」
沈庭榆看着费奥多尔发送到自己通讯上的位置,心中啧啧,随后她将通讯往身后一丢。
我倒要看看你想做些什么。
通讯砸在金属地面,发出「啪塔」声。
……
走进房间,沈庭榆毫不意外地,看见墙壁四周贴满大屏幕,又是那样斑驳扭曲的色块,然而沈庭榆内心波动不大。
四周的屏幕与监控,被暗影悉数破坏,沈庭榆拿出检测装置,确认周遭没有监视后,她启动屏蔽器。
脑子里又开始放声了。
〖创造……〗
滚,创你西伯利亚大仓鼠创,真当自己代行神旨了?
谁管你是想维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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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让世界和平,沈庭榆都不赞同他的手段。
还有抱歉,我不信教。
或许是因为并非异能者直接作用,这种精神影响尚且有限。
即使真和克兰斯顿见面,沈庭榆也尚且有自信在中了异能后杀死对方,想必这也是敌人不让他出现的原由。
不用「人间失格」算是好事。
沈庭榆叹气,她不能过度依赖太宰的异能力,他们不能捆绑的太深,而且大少爷显然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追求是不是另有目的了。
坂口安吾把“书”的消息告诉他们了。
以太宰的脑力,她还有多少时间呢?华方在帮助自己清扫痕迹掩盖行踪,可倘若费奥多尔的目标除自己以外也是“书”,沈庭榆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可能不加快。
把一切和太宰治全盘托出?
沈庭榆赌不起,她不能拿自己的未来去赌一个人对自己的感情,不能把赢的希望交付给谁的心生怜悯,绝无可能因为太宰放弃回家的机会。
太宰治想的没有错,沈庭榆的未来的确没有留给他的位置。
并非沈庭榆不愿,而是她清楚: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不可能有携手共生的未来,不久的将来,兵戎相见都不稀奇。
太宰治会恨她,那点衍生出的零星感情会在瞬间化为灰烬,恨意与恶心将伴随一生。
沈庭榆接受这个结局,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恨比爱长久,你就这样永远将我铭记,也不错。
倘若未来我依旧回不去,某日我毙命于你手,也不错。
少年沈庭榆在逐渐失去恣意妄为的能力,“责任”、“杜衡”,这些字眼如同锈蚀的锁链,在把她缠绕得不太像自己。
原本的沈庭榆是怎么样的?
实验室的榆死了,武装侦探社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让她得以畅快恣意地在阳光下生活一段时间。
也仅这一段时间。
沈庭榆很洒脱,她不能不洒脱,因为连她自己都清楚:一切终究都会破灭,未来其实没有那么值得期待。
被自己连累的侦探社,无法割舍的感情——终究会破灭的感情。
「人不可能既要又要,总该权衡取舍。」
沈庭榆突然觉得有些累。
又莫名有些孤独。
*
注意到房间中央,被胶带捂住嘴绑在椅子上疯狂挣扎的R,沈庭榆开始冷笑。
“亲爱的,我是该说初次见面,还是该说——好久不见?”
她撕开R嘴上的胶布,用着轻松愉快的音调唱歌般咏颂:“该说不说,你还真是能跑啊。”
“可惜太心急了,飘了啊,要是你按捺住自己对我的杀心远漂海外,我确实会拿你有点头疼,可若是在横滨……”
沈庭榆亲昵地拍拍R的脸,温柔出声:“那你完蛋了喔?”
“……恶魔,呵呵……再次见到你这张脸还真是叫人作呕……”
R低垂着头,喉咙里挤出冷笑。
“以现在的海关……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去,呵呵,你这个——啊啊啊啊啊。”
浅金发的中年男人被一脚踹在地下,几乎瞬间,自地浮现的暗影刺入他的肩膀,沈庭榆这这一刻褪去了所有伪装。
死去人们的面孔在她脑海中划过,沈庭榆把他扎在墙壁上,她的白衣上满是血污,黑色的眼眸被彻骨的寒冷覆盖。
这一刻她像是自炼狱之中爬回人间的恶鬼。
沈庭榆知道自己该问什么,「特意门」?那些物品?可这一刻她只想让这个人死得越痛苦越好。
“哈哈哈……”看着她的怒容,R突然开始放声大笑。
“我就知道!你这个恶魔……哈哈,你在生气吗?因为——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吗?”
“你问不出任何东西的,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个人挖走了哈哈,被摆了一道!无论是你、我、还是太宰治,我们全部全部都被那个人摆了一道!!”
被暗影钉在墙壁上的R,脖颈暴起血管,脑袋后仰着发出嗬嗬怪响,嘴角撕裂到耳根。
“沈庭榆!对,这就是你的真名对吧?你把横滨害惨啦,现在所有死去的人都是都是因为你!啊啊啊啊——”
手术刀,割开了他胳膊上的皮肤,近乎瞬间R的实验室白外褂就被血浸染。
沈庭榆笑着,是那种温柔而灿烂的笑:“你被抛弃了啊。”
腕骨被挖出,R开始抽搐,和阴沟里的蛆虫无异。
“你说所有的一切都被挖走了,R,你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费奥多尔了?我觉得你应该没有这么蠢。”
沈庭榆冷笑着问,她握着手术刀,刀刃干脆利落插入R的腋下,随后像是拧发条那样缓慢转动几圈。
“啊啊啊啊……哈哈哈,你这个……下作的东西……”
R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边呻吟边大声嚷嚷着,他的瞳孔扩得很大,瞳仁深处是一片迷蒙和剧烈的恨意:“哈……哈,那个少年,那个太宰治,他被你骗啦!你把他伺候得很高兴吧?你付出真感情了吗?”
“沈庭榆,你是把他当成人在爱,还是当做角色来欺骗呢?”
什么……?
身体徒然坠入冰窖,沈庭榆的瞳孔开始细微震颤。
“你……为什么偏偏对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另眼相待,为什么莫名其妙地会知道他们的异能力……沈庭榆,你在原来的世界里,是不是看见过他们呢?”
R声嘶力竭:“你想回家,‘特意门’和‘书’……你在找‘书’吧,你知道太宰治和‘书’有关对吗哈哈哈哈,费奥多尔都知道了,他全猜到了。”
“特意门”和“书”互斥,这是费奥多尔的推论。
R说不出来这个消息,但他很开心。
周遭的一切都开始远去,沈庭榆握着冰凉的手术刀,她看着面前癫狂大笑着的R,突然感到有些窒息。
“沈庭榆,你要死了,你哪里都回不去,你就死在这个异世界里吧……”
“你这个……把他们人生搅得一团糟的人……连未成年感情都可以利用的人……猜猜看,如果他知道了你会怎么样?”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沈庭榆冷笑。
“……被控制了啊。”
沈庭榆敛下眸,她左右翻看着手中的手术刀,好像这是什么很值得检查的物品。随后感慨着:“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见面礼」,不得不说你叫我认识到这个人有多可怕了。”
“「心种」的异能者,被他收入囊中了是吗?能把这样敏感警惕的人归为己有……他很会洗脑啊。”
“……呵,感谢你的愚蠢和急迫,叫我认清了一个这样可怕的敌人。”
沈庭榆垂眸,望着自己冰凉发颤的指尖,良久叹息。
“算了,既然木已成舟,再纠结也没有用。”
R看见少女嘴角又扬起了甜美活泼的微笑,可怖而荒诞:“既然你什么样用的都说不出来了,那么我也不必去套什么情报啦。”
不不不……为什么你不恐惧,为什么你不害怕?太宰治要杀了你啊!!他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R眼球布满血丝,浑浊的瞳孔里翻涌着近乎疯狂的绝望,油光发亮的额头汗珠滚滚,流进凹陷的眼窝,他想看见沈庭榆恐惧颤抖的模样啊!不该是这样子才对啊!
注意到他的痛苦,沈庭榆玩味儿地笑了。
少女甜美清亮的声音此刻如丧钟鸣响,她宣布:
“接下来就是单纯愉快的大人时间啦!”
*
「D:很高兴您拿回了手机。」
「D:请问您是否满意这份见面礼?」
……
「D:很高兴您做出明智的选择,R的死讯、太宰君的事情,我都会保密。」
「D:欢迎合作,期待未来与您相见。」
*
空无一人的走廊中,通身被鲜血浸染的少女关上手机。
她把手机放入衣兜,走出这地下据点。
身后兀地涌起火焰,随后轰鸣声撕裂空气,扎根地底的铁皮建筑像纸片般被戳皱湮进炼狱。
地表轰然崩塌,碎成漫天飞舞的尖锐齑末。
沈庭榆站在月光下,突然想起车上自己那个有些失控的吻。
计划第一步很顺利。
“……”
该高兴吗?
月光擦亮荒野前的柏油路。
沈庭榆闭眼叹息。
倒计时有着完美的开启。
该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