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意伯府。


    刘琏刚刚从书局那边回到家中，正在与父亲刘伯温用饭。


    刘伯温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


    “你那衙门公务又不多，往常时分，酉时便可点卯归家，这几日怎的回来这么晚？”


    其实寻常时候，刘伯温根本就不管儿子这些事。


    但是这几日，刘琏确实是太过反常。


    按照品级，刘琏是没有资格参加早朝的。


    所以他们每天的时间，还是很宽松的。


    但是这段时间，刘琏几乎是每日卯时便早早出门，直到晚上亥时方才回来。


    所以刘伯温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出来。


    刘琏咽下口中的饭菜，这才说道：


    “前几日，太子殿下说让我与他一起做个书局，家中收入又少，我便答应了，每月的盈利，二八分账。”


    闻言，刘伯温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竹箸，一脸看傻子一般看向刘琏。


    “如此大事，你怎么不与我商量便做了？”


    “你如此行事，若是被有心人安上一个欺行霸市的帽子，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刘伯温这些年来在朝中一直谨小慎微，甚至只要找到机会就称病不朝，存在感几乎微乎其微，目的就是为了明哲保身。


    如今刘琏竟然和太子殿下一起合伙开书局，在他看来，简直是蠢的不能再蠢了！


    太子殿下那是什么人？


    即便是明目张胆地欺行霸市，朱元璋对他也只会是口头训斥。


    但是刘琏如果敢参与，朱元璋绝对会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向刘琏，甚至是整个诚意伯府！


    刘琏也放下手中的竹箸无奈道：


    “我也不想的，可是父亲，咱们只靠着那点微博的俸禄，真的是捉襟见肘啊！”


    “当初您不是就知道这事，还亲自出门去卖字画？”


    刘伯温对此也无可奈何。


    府上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只靠他们父子的俸禄，确实是不够用。


    但是这不是你出去欺行霸市的理由！


    这些年来执掌御史台，刘伯温见过以此为理由的贪官多了！


    “俸禄不够用，那就省着点用，吃不起好的，咱们就吃点粗茶淡饭。”


    “养不起下人，就遣散一些，咱们有手有脚的，也不用人伺候！”


    刘琏摇头道：“父亲不用担心，孩儿与太子殿下所开书局，除去两位写话本的施先生与罗先生，还有那几个从东宫调出来的小厮之外，无人知晓。”


    “我们更不会打着太子殿下，或是诚意伯的名头来欺行霸市。”


    “本本分分做生意，想必即便是陛下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闻言，刘伯温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儿子，看事情总是这么片面。


    虽然没有欺行霸市，但是你必然会因此耽误公务。


    “你如今已是考功监丞，虽然公务不多，职权不大，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陛下要重用你的信号。”


    “若是因书局之事影响你的仕途，悔之晚矣。”


    “你好自为之吧。”


    面对父亲的一番教诲，刘琏开始低头扒饭，沉默不语。


    刘伯温又问道：


    “你们这书局，所卖何书？”


    刘琏不假思索道：


    “一本叫《从乞丐到异性王》，一本叫《从寒门子弟到白衣卿相》。”


    闻言，刘伯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书……”


    刘琏笑道：


    “父亲是不是觉得太过俗气了些？”


    刘伯温点了点头。


    “你自幼被我教导，从小苦读圣贤书。”


    “太子殿下亦是自幼被数个名家大儒教导。”


    “我还以为你们会买些四书五经之类的经典。”


    刘琏笑道：“是啊，这都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这两本书，也是在太子殿下的指导下，由两位浸淫话本之道多年之人写就。”


    “再加上太子殿下新奇的发行手段，如今在市井坊间，这两本书口碑极好。”


    刘伯温疑惑道：


    “这等书，当真有人看？”


    在刘伯温眼中。


    这种话本小说，那些读书人，自然是不屑于去看的，恐怕只会对其嗤之以鼻，甚至还会扬言让官府禁书。


    刘琏点头道：


    “不光有人看，来求书之人还很多。”


    “如今尚书局那边每日都会送来上万本书，但是依旧供不应求。”


    闻言，刘伯温微微吃了一惊。


    “每日上万本，这……”


    就打一本书卖五十文钱算，每日上万本书的利润啊！


    你每个月能拿两成的利润呢！


    刘伯温看着桌子上的清粥和白面馒头，还有一碟青菜和一碟咸菜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刘伯温悠悠开口道：


    “琏儿啊，你看为父近来清瘦了许多……”


    刘琏险些一口粥喷了出来。


    “爹，不是孩儿抠门不舍得给您买些荤食。”


    “只是我与太子殿下说好了，月钱一月一结，而且书局现在还没盈利呢。”


    说着，刘琏就将书局免费发书，以及后续收费的事跟刘伯温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刘伯温张了张嘴。


    好半晌才问出一句话。


    “这……卖书还能这么卖？”


    刘琏笑道：“书局是我们的，我们怎么卖书，就连官府都管不着，这不是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刘伯温呵斥道：“你还不懂吗？！”


    闻言，刘琏一愣。


    刘伯温呵斥道：“太子殿下这是要将天下人，不止是读书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闻言，刘琏连忙问道：


    “父亲何处此言？”


    朱标这书局，可是自己一手打理的。


    太子殿下若是背后有什么谋划，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再说了，父亲也只是刚刚听到自己提起，根本就连看都没看，怎么会知道太子殿下有什么用意？


    刘伯温在朝中谨慎惯了，一向喜欢多想。


    对此，刘琏只当是他神经太过敏感。


    看着刘琏有些不在意的模样，刘伯温很铁不成钢道：


    “我问你，这两本，是不是太子殿下让那名书生所写？”


    刘琏点了点头，“正是。”


    “是否又是太子殿下，亲自开设书局，又定下这限时免费之举？”


    刘琏再次点头。


    “这两本书，是否极为庸俗易懂，反响极好？”


    刘琏还是点头。


    刘伯温气得举起桌子上的竹箸狠狠敲在了刘琏头上。


    “朽木不可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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