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一走，嫦娥转身想回华阳府。


    不料，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拦住了她。


    “嫦娥，玉帝喊你回天庭，你还要在下界逗留到什么时候？”


    一袭紫色衣裙的弱水幽幽出现在她眼前。


    嫦娥看着自己身上的男衫打扮，颇为惊讶弱水竟能找到她。


    而且弱水居然下凡了？


    是因为她之前没忍住追着小金乌出去，袒露身份，进而被弱水发现了？


    身为冰夷的耳目，弱水还真是尽职尽责。


    只要她想，在有水的地方，甚至能不声不响地监视身份和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很少有人能察觉到她的探究。


    可谓是三界尽在她的窥视之下。


    为了追查她，弱水甚至连小金乌都敢去窥探了？


    她不禁问道：“你追着小金乌，不难受吗？”


    闻言，弱水笑了起来，她确实是追着那位替身来到这里的，无意间获知假扮杨天佑的人是嫦娥，真是意外之喜。


    若是小金乌，她心里膈应自愿不愿多看他一眼。


    可是那是替身，而且替身还要往蜀地上去凑，她欢送他一程，那又如何呢？


    “不难受。”弱水叹了口气道：“太阳星君如今与水德星君交好，就算以前有仇，我又能如何呢？眼下你应该担心的不是我与太阳星君之事，而是你自己。”


    把话撂下，弱水一挥衣袖，消失在空中。


    嫦娥思虑着她话里的意思，紧皱眉头，手里捏了一个诀向云华和李长庚说明自己的去向，便卸下伪装，重返天庭。


    到了凌霄宝殿，玉帝果然已经收到弱水的消息，现在的杨天佑是她所假扮。


    玉帝揪着她这一点大发雷霆：“嫦娥，你是朕提拔上来的，守好月宫是你的本分。你历来是天庭众女仙之表率，朕十分看好你。但你怎么私自下凡，掺和云华之事？这太阴星君还想不想当了？”


    嫦娥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弱水。


    弱水偏要火上浇油，笑道：“太阴星君莫不是也动了凡心？”


    玉帝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等着嫦娥的辩解。


    “臣不敢。”嫦娥行了个礼，不急不缓道：“陛下莫不是忘了，不久之前，小凤凰下凡后在岐山现身，周西伯利用此事宣扬自己是天命。您对此十分不满，便令我下凡追究周西伯出生以来的是非对错。总体来说，周西伯尊天重民，并无大错，具体我已经奏报陛下。”


    玉帝闻言，脸色稍微缓和下来，记起来确实有此事。他想要从周西伯身上找问题，从而名正言顺给西岐降下灾祸，但周西伯的履历还是太干净了。


    嫦娥接着说道：“后来周西伯有心设坛祭天，我发现杨天佑的身份是修筑工事的主薄，我便用此身份纠察祭天各项流程中不合规范的部分。还请陛下明察。”


    这是她担心被玉帝发现，早就想好的理由，希望能蒙混过去。


    “难怪姬周最近祭天的时候，令朕舒心不少。”玉帝勉强点了点头：“不过姬周终究不是朕看好的，你以后不必再多费功夫。月宫的太阴仙阵被妖孽闯入，损坏了其中一个，你先回去修补。”


    因为云华一事，玉帝厌恶姬周，听到姬周就讨厌，抚了抚额头，他便让嫦娥和弱水都退下，又宣了冰夷过来。


    冰夷到来之后，运起法力为他缓解头疼。


    “冰夷，你追查到破坏了太阴仙阵的妖孽的消息吗？”玉帝闭上眼睛，舒服地喟叹一声。


    封神榜的消息在外界乱传，他当众叱责了冰夷几句，现在冰夷进了凌霄宝殿不发一言，封神榜的事情再骂他也难以立马解决，恰巧嫦娥刚离开，他便问起太阴仙阵一事。


    “其实……”冰夷语气带着为难，犹豫道：“臣当时已经认出那个妖孽是谁，但不好直言。”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玉帝刚舒服了一下，肚子里的火气又冒上来：“你犹豫什么？直说便是。”


    “臣之所以放出封神榜的消息，便是为了引他出来。”冰夷说道。


    替身逃走后，他四处追寻小金乌的下落，但小金乌就仿佛像凭空消失一般，就连封神榜的消息出现，都没有能引他出来。


    可见，小金乌很可能遇到了某些事，无法现身，而这正是解决掉小金乌的大好时机。


    “怎么这两件事还能关联在一起？”玉帝皱了皱眉，狐疑地看着他。


    “没错。”冰夷靠近玉帝，低声道：“与封神榜联系最密切的那人一直都没出现。”


    “你是说……”玉帝脑海里划过一道身影：“小金乌？他都有太阳真火了，还要太阴之力做什么？”


    太阳烈而太阴柔，同时掌握了其中两种力量的小金乌对他来说是不小的威胁。


    更别说，小金乌还是前天帝之子，他就不信小金乌不想重登宝座，甘愿为他驱驰。


    小金乌拿走太阴之力，要去做什么？他要融合二者之力量，所以现在是藏在蜀地吗？


    “此外，臣还发现了另一件事。”冰夷的声音将玉帝的思绪拉回来：“阻止巴蜀与殷商结盟的主谋也是小金乌，他托梦蜀王，最后派出了一位凶年凶月凶日出生的巫女，前往朝歌，设计让帝辛断绝结盟的念头。”


    说着，他拿出蜀王祭拜太阳时的祭文。


    蜀地只拜祭太阳神和西王母，却不拜天，早已经惹得玉帝不满，玉帝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小金乌终于要反了！


    玉帝阴冷一笑：“结盟殷商与巴蜀，是朕交给你们两人的任务，他居然敢阳奉阴违！”


    不过，他又想到封神榜，不由将气撒到冰夷身上：“为了小金乌，你把封神榜的事情都放出来了，这么大张旗鼓的，就不能悄悄查证吗？”


    冰夷连忙解释道：“陛下，小金乌可是最了解封神榜之人，他如今融合太阳真火与太阴之力，封神榜又在蜀地，他对封神榜岂有不心动之理？或许他能想出办法获取封神榜。”


    玉帝眼皮跳了跳，越发对小金乌起了毁灭之心：“所以你的意思是？”


    尽管金乌犯下滔天大错，但不少神仙仍然对帝俊心存向往，时不时有人提起帝俊时期的光景。


    只要小金乌还在，就总有人贼心不死，淡忘帝俊时期的动荡和浩劫，一味指责他的天规律令。


    明明是自己承接了五帝的重托，重建天庭，完善三界的秩序，辛苦维持给势力的平衡，却总有人妄图冲破这种平衡，回归到混乱的时代。


    就算封神榜出了又如何？它上面关联着的自然法则冲击他建立的秩序又如何？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势力拥有它，尤其是小金乌。


    况且，封神榜能册封神仙，一下子就将天庭选拔神仙的制度冲刷掉，实在可恨！


    冰夷知晓玉帝心中恨意渐起，趁热打铁道：“臣的想法是，与其让封神榜落入任何觊觎它的势力手上，不如陛下亲自掌控它。”


    玉帝抬眸看向他：“你说的有理。”


    “只要陛下首肯，臣便能设下大阵，一方面困住小金乌，另一方面引封神榜现世。封神榜若能到陛下手里，必能发挥它真正的作用，陛下能够稳固三界秩序，更多的可造之材也将为天庭所用。”冰夷说着自己的计划，玉帝意动不已。


    冰夷将计划向玉帝报备好，除了凌霄宝殿，便向弱水发了一道飞讯。


    弱水接到指令，松开被捆成一团的三首蛟。


    三首蛟丝毫未察觉到身上的累累伤痕，依恋地抱住她：“仙子，我好想你。”


    “有没有觉得你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弱水冰凉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只觉得自己徜徉在无边的温柔中，无可自拔。


    他孤寂许久，而弱水给他的太多，他十分餍足。


    “现在，你可以回去复仇了。”弱水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三首蛟一下子目光清明，虽然非常不愿与弱水分开，但自己不得不听她的话，他转了个身，化而为蛟，冲往蜀地。


    蜀都中，时刻观察天气星象的巫女急冲冲地向蜀王和蜀后汇报：“一大片乌云汇聚过来，未来必有大雨。”


    蜀王的手抖了抖，僵直地站起身，喊道：“快让毕灵、周琅和梅山兄弟做好准备，定是那条恶蛟回来了！”


    周琅擦拭着剑刃，刃身照亮他手臂上的狼头纹身，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刻，为蜀国、为金麒麟，也为了睚眦。


    睚眦曾说他是天生剑骨，虽然修炼的时间不长，但也愿一试，不成功便成仁。


    蜀都中的人们只以为是三首蛟卷土重来，还未发现此次的风雨席卷了整片蜀地。


    距离蜀都还间隔着重重高山的金部落，人们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风雨，急忙地将东西收入屋中放好。


    金燃青见着大雨滂沱不已，面露沉重，越发觉得这雨不对劲。


    这才初春，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暴雨？而且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她皱着眉，找到金妤白和老巫，合力占卜推算此次暴雨的由来。


    她们闭着眼，蓍草已经燃烧干净，龟甲“咚”地一声掉落，卦象结果出来，是一条天河从九天之中悬落而下，奔腾不已。


    她们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天河？难不成像是传说中女娲补天一样，天上出现的一个大窟窿？”


    就在这时，她们听到外面有人喊道：“老巫，不好了！西王母祠一直在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她们认为此次的大雨与西王母祠中突然出现的东西有关，遂连忙赶往西王母祠。一路上听着哀嚎声，出手相救的同时，她们精疲力尽，身上冰冷不已。


    大雨落下时伴随着天旋地转，雷声轰鸣，她们在水中挣扎，却感觉此次的洪水格外地沉重，拉着她们往下坠落。


    她们只能看到在西王母祠上面的是一团金光，便再也看不清楚了。


    另一边，毕灵、周琅和梅山兄弟穿越重重黑雾，终于找到三首蛟的所在。


    他们与三首蛟缠斗在一起，却感觉三首蛟变强不少，刚刚打斗，就差点被三首蛟掀翻。


    毕灵眸光一沉：“和上次一样，专往他的三寸处打，实在不行，先抱保住性命。”


    众人点点头，十分默契地联手扑上去，三首蛟狂妄地笑了几声，尾巴一动，将他们全都甩开，身体被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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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曲线，不断往下坠落。


    毕灵心念一转，手上捏诀，快速念着咒语，很快，他的体态发生变化，金光闪过，一只白龟出现，接住众人。


    “毕灵，你怎么变成一只大白龟了？”周琅将手中的剑转了个方向，避免磕伤龟壳。


    “这是之前云华夫人传授的术法，我正好喜欢养龟，对龟的习性都有了解，所以这个术法我一学便会。你们等等，我还能变得更大。”毕灵死过一回，很久没有使用这个术法，还是刚才生死攸关之际，下意识使出来的。


    他一边变大身体支撑众人，一边灵活地驱动四肢，躲过三首蛟的攻击。


    “这只妖蛟的鳞甲和速度更强了。”周琅挥剑替毕灵挡在攻击，忧虑道：“更麻烦的是，这些水很特别，似乎特别的沉。”


    “我早就感受到了。”毕灵快速划开水面，身体不断变大，速度却仍旧在加快，遇到水中呼救的人，他顺手往背上扔：“还好我化成龟之后，不受这种水的影响。”


    蜀王和蜀后也混在人群中，被扔到了龟背上。


    人们惊魂未定，相互抱在一起取暖，这一次比上次还要可怕得多。


    周琅和梅山兄弟看着他不断地游动、救人，默默担心着他的承受力。


    三首蛟在不断靠近，周琅和梅山兄弟飞身向他迎去，毕灵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疯狂游动。


    雨水中的血腥味传来，毕灵心里麻木，知道他们情况不妙，也不敢停下，眼中一滴滴泪珠滚落，没入洪水中。


    周琅满脸是血，很多是自己的，也有梅山兄弟或者三首蛟的。


    他抚着手臂上的狼头纹身，那一处在不断发烫，仿佛要将自己的骨骼燃烧。


    他望着三首蛟，竭声喊道：“三首蛟，你造成杀孽无数，就不怕报应吗？”


    然而三首蛟有恃无恐：“报应？你们蜀王派出一位凶年凶月凶日生的巫女破坏结盟，已经惹怒老天，要怪，就怪她吧。”


    想来想去，小金乌和封神榜的事情不能说，那就蜀王和巫女背锅吧。


    他脑子清醒着，放任自己的魂魄受到弱水影响，感受着这澎湃的神力，陶醉其中。


    “你胡说！”蜀王也听到了他的话，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发出嘶哑的喊声。


    他们的顾虑全是为了蜀国的好，也获得了太阳神灵的认可！


    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妖孽，实在可恨！


    周琅听到他提起的巫女便是金雪柳，猛地抬起头，眼中红血丝遍布。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名字是金雪柳起的，最初接触法力，也是金雪柳交的，但他好像浑浑噩噩，从来不曾领会到自己到底在修炼什么。


    他每天打柴、煮饭、饲养鸡鸭，金雪柳路过时会问他为什么今天也没有修炼。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低着头：“我好像更适合做这些事。”


    “其实你根骨很好，天赋也不错，为何悟性那么低？”金雪柳时不时会问起他的进展。


    “我资质愚钝。”他抱着刚捉到的野猪，心里只想着该怎么驯化或者解剖它。


    “行吧。”金雪柳终于放弃了他。


    他每天行走在部落里的小路上，偶尔瞥见金雪柳修炼剑招的身影。


    此刻他手臂上的纹身滚烫无比，眼前一片猩红，金雪柳修炼的剑招此时浮现在他脑海中，不断拆分组合。


    他心念一动，朝着三首蛟而去，使出决然一剑。


    这一剑，击穿了三首蛟的防御，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深刻的伤痕。


    三首蛟扭动几下，狂暴起来，与周琅缠斗在一起。


    周琅像是变了个人，御剑像是一道道风，让他无可奈何。


    但好在，周琅的爆发只是昙花一现，他的法力消耗太快，很快力气不足。


    三首蛟得意一笑，抓住机会，朝着他的胸口处伸出利爪，却被一把戟挡住。


    握着戟的人是一个黑衣青年，他戟尖一转，往他身上一挑，他猝不及防，爪子上的鳞片剥落一大块，胸口的血迹顿时浸染开来。


    “杨二在此，奉周西伯之命，特地支援蜀国。”黑衣青年正是杨戬，他听说蜀国出事，立马赶了过来。


    三首蛟与杨戬过了几招，身上伤口火辣辣地疼，浑身抽搐一下，筋骨差点被挑断。


    见势不妙，三首蛟连连躲避。转身之时，他手上忽然出现一根紫色葫芦藤，将甩过来的戟刃挡住。


    饶是杨戬如此天生神力，这戟刃砍不断紫色葫芦藤，三首蛟得以歇息片刻。


    就在此时，一道水刃袭来，将戟刃弹开，弱水从天而降。


    “杨二，可有兴趣和我过过招？”弱水虽知道杨戬身份，但并不点破，只是挑衅地看着他。


    三首蛟松了一口气，眸光一转，看向在一旁闭目歇息的周琅，心中恨意难消。


    趁着杨戬与弱水打斗，三首蛟催动法力，紫色葫芦藤往周琅身上冲去。


    周琅睁开眼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紫色葫芦藤贯穿了他的蝴蝶骨，无法抵抗，手中的剑脱落，“噗通”落入水中。


    三首蛟拽着他，不知将去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