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的影子，慢慢爬上杨枫野的床。


    睡梦中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人不会梦到超出自己想象力的事物。


    杨枫野的梦大多是过往记忆的排列组合。


    她坐在校园的天台，眺望“家”的方向。那里正冒着浓烟，消防车尖锐的警笛穿梭在大街小巷，像蚂蚁一样慌乱避开的人群。


    杨枫野淡淡地扫过一圈，而后，鼻腔突然传来浓烈的窒息感。


    像是有张无形的大手捂住她的口鼻，杨枫野猛地咳嗽了几声。


    ……咸的。


    呼吸带上了咸味。她从未在梦里有过嗅觉。


    潮湿的咸味。


    海水？


    鼻腔被这种咸湿的空气倒灌，喉咙慢慢涌上血腥味。


    要死……


    “砰”的一声，杨枫野挣扎着醒了过来。


    她刷一下坐了起来，鼻腔里海水倒灌的不适慢慢散去。


    她看了一眼时间。


    13：52。


    影子在动。


    杨枫野拧眉看过去。


    之前出现在渔粉里的，那条细长的影子，滑溜地从她的床帘上穿了过去。


    太不安分了。最近的怪物，排球是一只，现在又来一条。


    杨枫野掀开床帘，那只怪物仿佛融入水里一样的，消失在光线中。


    到底是从谁恐惧里诞生的怪物？若隐若现的。


    杨枫野下床，洗了把脸，打算出门去散散心，顺便看能不能找到那只狡猾的怪物。


    李思琦和刘茹茹还在睡觉，杨枫野没打算吵醒她们，踩了双运动鞋出门。


    宿舍楼下，杨枫野刷卡出门，差点和一个女生撞上。


    那个女生急急匆匆，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头都没抬地说了声：“抱歉。”


    杨枫野认出她。


    “菁菁？”杨枫野问，“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诶？是你啊！”刑菁放缓了步子，一脸无奈，“别提了，小谢那边忙上忙下，我待会也要去学生处开会。小谢太忙了，开完会我打算帮他去警局送文件……”


    刑菁晃了晃手上的档案袋。杨枫野没有看到上面的标题，倒是有档案室的公章。


    “我帮你去送吧。”杨枫野说。


    “诶？可以吗！”刑菁眼睛亮了起来。


    “只要规则允许的话。”


    “你不嫌麻烦就是最好了！”刑菁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办事，我放心！”


    “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能蹭上车。”刑菁熟练地在手机上打字，“我跟他们说一声，等等你，停在北门。”


    “好的。”


    杨枫野接过档案袋。


    档案袋大概有几张纸那么厚，散发出木质的清香。


    “车牌号是多少？什么颜色的车啊？”杨枫野问。


    “这些你都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它是最显眼的。”刑菁打着字，抬头看她，露出漂亮的笑，“警车哦~”


    杨枫野：“……”


    杨枫野：“真是蹭了个大的。”


    -


    人生头一回让警车等。


    杨枫野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所幸女生公寓距离北门并不远。


    即使是这样，也已经有不少人从警车旁边路过，回头率超高。


    杨枫野深吸一口气，顶着众人隐蔽但关注的视线上车。


    开车的是个穿制服的小哥：“是杨枫野同学吗？”


    杨枫野：“嗯。我来帮忙送档案。”


    她掏出档案袋，小哥从后视镜看了眼，点头。


    副驾驶坐了一个女生，没有说话，后排除了杨枫野之外，还有一个戴着耳机的男生，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


    在周鸿跳楼之后，杨枫野便翻过一遍大一新生的名字和相册。


    这个男生是周鸿的室友，刘攀宇。


    驾驶的警车上十分安静，警员小哥也不是擅长找话题的类型。他艰难地询问了早上吃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之后，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杨枫野回答了几句，副驾驶的女生像是有点怕人，抖着声音也答了几句。刘攀宇从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


    从AUBB大学到警局有段距离。开到一半，刘攀宇终于想起什么，问：“大概要问多久？”


    警员小哥：“大概半小时，不会太长，之后会送你们回去。”


    小哥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女生：“别紧张。”


    女生下意识挺直了背：“好、好的！”


    看着确实很紧张。


    抵达警局，杨枫野跟着工作人员去提交档案，她填表登记，看了眼时间，刚好两点半。


    还挺快的。


    杨枫野等待工作人员的期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门被推开，刘攀宇平静地走出来，他看到同样等待的杨枫野。


    他完全没有室友自杀过后那种剧烈情绪，神情冷静。


    “请问你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吗？”刘攀宇问。


    杨枫野摇头。


    刘攀宇点头：“谢谢。”


    随后他又去前台询问工作人员。


    之前开车送他们来的警员小哥走了过来，递给杨枫野一杯水：“你们学校压力大吗？”


    杨枫野回答：“如果要追求保研之类的话，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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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坛还有过地狱笑话，说一人自杀，全员保研，造福万家。


    但是。才大一啊。


    任谁听到，都会觉得可惜。


    然而警员小哥要跟她聊的却不是周鸿。


    “刘攀宇。”警员小哥问，“你之前认识他吗？”


    杨枫野：“不认识。”


    她能感觉警员小哥想问什么。


    刘攀宇太冷静了。完全就像是陌生人。


    “可能因为刚开学吧。大家都互相不认识。”杨枫野说，“彼此都不是很熟。”


    “嗯。他也是这样说的。”


    警员小哥想起之前针对刘攀宇的问话。


    相当冷静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问到最后，甚至想要提前离开，理由是耽误时间。


    杨枫野等了一会，直到工作人员办理完出来告诉她可以走了，杨枫野婉拒了搭警车返校的好心。并不想再接受一次围观。


    她打算在附近散会步。


    北市临海，警局旁边就是一条入海的河。杨枫野在附近散步。


    每周她都会定期去森林公园，或者河道旁边安静地独自待上一会。


    杨枫野捡了一根草，随便拽在手里，在河道边蹲下。


    远处，白鹭鸟和日光一起在水平面涌动。


    陆陆续续的，周围有车辆行驶过的声音。杨枫野回头，是几辆黑色SUV，几个年轻人走了下来。


    他们动作透着一股狠劲，杨枫野眯了眯眼。


    不像是普通人。


    第一个走下来的年轻人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她。


    但附近发生什么跟她也没有关系，杨枫野自然地迎接对方的打量。她转过头，继续放空。


    “杨枫野？”


    宗凉认出她。他在北市分局提交上来的待测名单里，见过杨枫野的证件照。


    他戴着单边耳麦，声音清楚地传到小队每一个人耳朵里。


    还在车上的路施尤想起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AUBB大学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号死者的学校就是AUBB。”宗凉看了她一会，“可能今天下午是来警局办理什么文件。”


    路施尤“嗯”了一声，半天没能等到面前的人让开。


    “少爷。”路施尤没好气地说，“你又怎么了少爷？还要不要下车？”


    他口中的少爷此刻姿势无比诡异地趴下，没有露出任何一点痕迹在车窗上，恨不得把自己蜷缩在车座内。


    宗凉意会：“认识啊？”


    “现在要是下车。”闫毕维持着这个姿势，谨慎地说，“过几天的体测，大概我就没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