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茹茹先扑了过来：“野子！”


    “琦琦呢？”杨枫野稳稳地接住她，询问。


    “我跟她走散了。”刘茹茹简短地叙述，“太吓人了！你都不知道，本来我在收拾东西，忽然门被撞开，那只蜘蛛差不多有门框那么大！”


    “幸好有保安上来了，拎着我就坐车来到了基地，琦琦被另一个保安带走了。我一直在操场等你们。”


    刘茹茹并不知道，她撒谎的伪装并不完美。神情不坚定，眼神有些飘忽。外人看来或许是紧张，但作为朝夕相处的室友，杨枫野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没说实话。


    杨枫野确认刘茹茹没有受伤：“你听说了吗？蛊虫优选？”


    “是。”刘茹茹没有隐瞒，她非常担忧地问，“来的路上给了我文件，我看了看。这里是不是会很危险？”


    从她的语气里，大概不知道恐惧症。就连杨枫野关于恐惧症的知识也是王宇刚才告诉她的。


    窦颜挑眉，观察她们的动作。


    窦颜：“你室友？”


    杨枫野点头：“嗯。”


    窦颜：“她怎么进来的？我感觉她连第一次测评都过不去。”


    或者……是因为与杨枫野有关？


    处理实验结果的时候，通常都会剔除掉明显的异常值。比如杨枫野的特征值“1”。


    但如果并不是异常数据……


    杨枫野看向刘茹茹。


    刘茹茹胆子很小，实验时使用高压电从来一板一眼地检查安全阀门，生怕漏电保护失灵，操作失误引发事故。要是她知道了恐惧症，只会增加她的特征值。


    杨枫野说：“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情况，所以就过来看看。如果在，我们起码能一起行动。如果你们不在，那么应该已经乘车回去，也算安全了。”


    她近乎毫无情绪波动地说出了这番话，在她眼里这只是个事实，刘茹茹却刷的一下眼眶红了一圈。


    她到底知道什么？


    杨枫野暗自思索。


    刘茹茹拉过她的胳膊，急匆匆地跑向旁边的工作人员：“现在还能退出吗？我让我的朋友——”


    “抱歉。”开口的是先前在门口的工作人员，他挺直地站在操场的跑道上，黑色头盔只露出极其锋利的下颚线，“返回市区的大巴已经开走了。”


    刘茹茹挫败地低下头，并没有太伤心，大概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


    ——我让我的朋友。


    应该是太焦急了，刘茹茹没有意识到她暴露了自己没有打算离开的念头。她已经把自己摆上了一个既定的位置，她一定要留下来参加。


    她的左手同样戴着一个银色手环，正中显示的是60。


    杨枫野的视力很好，扫过一圈附近的人。


    闫毕坐在看台上，漫不经心地观望。他似乎找到了关掉显示的按钮，手环上的屏幕漆黑。


    剩下的人基本上在50上下波动，他们之中最低的是陈霆辰，28。


    察觉到杨枫野的目光，陈霆辰向他们走了过来，对大家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陈霆辰。”


    “关于接下来的游戏，我有一个想法。”


    陈霆辰捡起草坪中央的一颗石子儿，颠了颠重量。


    这年头，谁都玩过扫雷。


    一款益智小游戏，目标是在最短时间内，根据点击的格子出现的数字，找出所有非雷格，同时避免踩雷。


    广播响起：“请所有人完成扫雷，走到操场终点。”


    杨枫野觉得这女声有点耳熟。她抬头，看见操场中央的草坪用白色喷漆划分成16x25的格子。


    旁边一个胖胖的男生毫不设防地踩进了草坪。


    他的同伴没来得及拉住他——而那个男生还在困惑地问：“你们怎么不进去？”


    下一刻，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杨枫野就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被震得再次出现短暂的耳鸣。世界安静，只能看见喷溅的尘土呈放射状，立时盖住了男生胖胖的身躯。宛如一场默剧。


    众人脸色骤变，猛地扑倒在地。


    他同伴嘶哑的吼声回荡，很快便被爆炸声挡下去。


    杨枫野在布满泥土沙尘的风中艰难地睁开眼，努力忽视到异物掉到眼睛里的不适感。


    终于看清，在身躯即将炸裂的瞬间，他手腕上散发出淡淡的荧绿光，缓慢地将他包裹进去。


    空间的光线短暂地扭曲，随后本该被爆炸的泥土掩盖的人抢先一步消失，只剩下几缕空间的涟漪波动。


    除了怪物之外，这是杨枫野第一次目击违反物理学常识的现象。


    有意思。


    安静没多久的广播再次响起，女声阴阳怪气道：“5号遣返。真是好快的出局速度呢。”


    炸毁的地方正好是一个格子的范围。原本铺满了高羊茂草种，披针形的叶片被厚重的泥土掩埋，翻滚出一个小土堆，横在面前，像无名者的墓地。


    欢迎来到新世界。


    杨枫野忽然回忆起这么一句话，而现在她面对着凸起的土堆，缓慢地想，那这个呢？旧世界的坟墓吗？


    她牵着刘茹茹，感受到对方手心涔涔的冷汗，轻声道：“别怕，跟在我身后。”


    陈霆辰胆子大，试图从土堆上爬过去，可惜那堆土似乎裹上了某种液体，站也站不稳。


    只能从剩下的格子里选择一个进入。


    但想到先前那个冒失鬼的下场，没人敢动。


    “站远点。”闫毕走到最前面，他手中不知什么时候也有了一块石子，轻轻一抛，紧挨着边沿的格子骤然发生第二次爆炸！


    平整的草坪竖起第二个土堆。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纷纷捡起石头，效仿他的动作。


    既然有的格子踩到雷会爆炸，那么总有一个格子是安全的。


    不能让人去踩，捡起石子代替人就好，总之先尝试找到一条出路。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最外圈的格子很快被试完。


    “你那边怎么样？”


    “没找到。你们呢？”


    “我也是。”


    几人交汇完情报，突然意识到什么。


    平整的草坪结结实实地围了一圈爬不上去的土坡。


    ——根本，就没有进去的道路。


    空气凝滞。


    广播适时提醒：“你们还有四分钟。”


    四分钟！


    大地传来不同寻常的颤动，几人循着动静转身。


    远远的，一截毛绒绒的腿足跃过树冠，巨物攀上房顶。


    大红蜘蛛缓慢地扭头，锁定了他们这块的方向，节肢拖着背甲，往前滚动。


    四分钟，大概是它抵达操场的时间。


    意识到这点，没人还笑得出来。


    刘茹茹刷的一下扯紧杨枫野的衣袖。


    早在爆炸声响起时，似乎就在发呆的杨枫野被这一下拽得回神。


    刘茹茹很早就发现了，很多时候杨枫野会莫名地停止与外界的链接，得叫上几声才有反应。


    每每建议她去看医生，她都闪烁其词，说并不用。最近却对中暑短暂地忘记一些记忆显得格外在意。


    但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


    -


    “这是对面提交上来的测试内容？”


    三天前，防恐部，指挥中心。


    为蛊虫优选负责的人员都在此处，核对最后的流程。


    “是的。”


    实习生被安排坐在最后面。陈霆辰坐得笔直，认真听着。


    而闫毕双手枕着后脑勺，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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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壁上。他脸部的轮廓被指挥中心那块巨大的电子荧幕照着，镀上一层冷淡的光，耳后几绺头发下垂，略微低头，盯着眼前的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前面的几位大人物远程参加的会议，投影在荧幕上。


    “扫雷？用途是什么？”


    “对方没提。声明是用作神经相关类的研究。”


    “危险吗？”


    “使用一万条数据模拟测试过。腕表附带的传送功能，安全通过率百分百。”


    “既然对方没提，那我们正好也可以顺便观察。”


    “3号测试者。”


    电子荧幕上出现一个女生的证件照。


    应当是高考时拍摄的照片，通用到大学。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头发随意地扎了低马尾，看起来有点打瞌睡，困惫疲乏，以至于五官都淡淡的。


    “她的记忆能力。无论是动态，还是瞬时记忆。”指挥中心的人说，“都有点意思。你们注意观察测评。”


    -


    基地操场。


    闫毕走过来，问：“怎么了？”


    杨枫野眨了眨眼，回神。


    她重新打量操场，用手指向靠近升旗台的跑道：“这里，好像少了一段路。”


    草坪边沿依旧是用白漆喷出一道线，似乎看上去并无不同。


    “草坪距离升旗台前一共有十五步的距离。”杨枫野比划了一下，“现在看上去有十六步。”


    说着，她捡了颗石子，向平坦的跑道扔去。


    没有爆炸声，安静得如同死掉一样。


    杨枫野要上前再去看看，手指被牵住。


    刘茹茹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气：“不要过去，好不好？”


    “你一直在害怕。”杨枫野困惑道，“怎么了？”


    “野子，你没听到声音吗？”刘茹茹哆嗦着嘴唇，“我听到了好诡异的歌声，它们钻进了我的脑子……”


    杨枫野扳过她的脑袋，认真检查她的耳朵：“我没看到什么。”


    刘茹茹一阵一阵地抽搐，嘴唇发白，额头不断渗出冷汗，眼神涣散。


    窦颜冷静地说：“应激反应了。”


    杨枫野强硬地从她紧缩的身子里扯出手腕，刘茹茹僵硬得仿佛锈掉的机械，她不得不用了点力，才点开手环屏幕。


    67。


    杨枫野突然想起来。


    恐惧症，是一种传染病。


    从一开始，刘茹茹的数据就比常人偏高。


    她蹲下来，抚摸刘茹茹的头顶，轻声道：“没关系，没关系的。”


    刘茹茹啜泣着点头。她现在已经听不见外界的话语，恐惧攫取了她的意识，只觉杨枫野的话宛如田野上的微风。


    她沉浸在了一个完全由幻觉构建出的世界。


    大概看见了可怕的造物，不时惊悸几下，死死攀着杨枫野，把她当作溺水者拼命抓住的浮木。


    “她坚持不了太久。”


    闫毕经过她们，走到杨枫野所说的缺了一块的跑道上。


    片刻，他严肃道：“小学妹，麻烦你过来一下。”


    杨枫野不知道刘茹茹害怕的事物如果畸变到现实会是什么样子，她只能艰难地拖着她，一步一步挪过去。


    陈霆辰也凑上前，帮忙搭了把手。


    几个人围在那一小块草坪和跑道相接的地方。白漆上爬过几只黑蚂蚁，举着裁剪的叶片，很快消失在排水孔里。


    闫毕拂开尘土，站上去。


    一只逆行的黑蚂蚁从排水孔中钻了出来，它举着的叶片上写着一个数字“2”。


    果然，这里有隐藏的格子。


    杨枫野若有所思。


    闫毕转向杨枫野，好似随意地问：“你还记得有没有别的格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