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


    伦敦郊区，一家麻瓜孤儿院内，四五个小孩儿正围着一位瘦弱的小女孩，一步步逼近。


    这五个小孩儿中有男有女，看起来似乎是七八岁的模样。


    但相同的，是他们脸上那不怀好意的表情。


    下一秒，其中那个带头的男孩儿就恶狠狠地再次强势地逼近，将瘫坐在角落的女孩儿吓得瑟缩地往后退。


    可惜的是，此刻的女孩儿已经退无可退了。


    她将手中的东西攥紧，然后绝望地闭上眼睛，任由两道泪痕从眼角缓缓滑落。


    男孩儿嗤笑道：“你个爱哭的怪胎！还不快点把吃的交出来！怎么，要我们动手吗？”


    他说话的时候，身后的几个小孩儿和他一样，正用恶狼般的目光，贪婪地盯着女孩子藏在怀里的东西。


    女孩儿没说话、没抬头，只是将骨瘦如柴的身子蜷缩得更紧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骨头正戳着自己的脸。


    硬邦邦的，生疼。


    见女孩儿没有要交出东西的打算，带头的男孩儿双手抱胸，冷哼两声。


    “看样子，是想念被打的滋味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四个小孩儿就随手掏出了几个木质或是金属的棍子状的物品，举起手就要往女孩儿的身上打。


    女孩儿下意识将手臂抬起抵挡，这才露出了她怀中的东西——


    那是一块儿干巴巴的黑乎乎的面包块儿，只有一个拳头大小。


    棍子紧接着落下，啪啪地打在女孩儿瘦得皮包骨的手臂上。


    那力度之凶狠，反复要把人的骨头打断。


    “啊！”女孩儿被这四棍子打得喊叫出声。


    “你怎么不用你那怪力反抗了？哈哈哈哈！”


    女孩儿倔强地低声辩解道：“我不是怪胎......”


    “哈哈哈哈哈哈！”带头的男孩儿疯狂笑着，朝旁边的跟班说道，“你们听到了什么？”


    “笑话。”跟班很上道。


    尽管女孩儿被打了，但她还是下意识护住了快要从怀里滚出去的面包。


    “你！你竟然还不给我们？！”男孩子气急，挥挥手，示意四个跟班再打她。


    “求、求你们了......”女孩儿哭着求饶，却没能换来一丝一毫的仁慈。


    不远处的墙后，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正在默默地注视着角落里发生的一切。


    她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但整个人干净整洁，头发被整齐地扎在脑后，头皮紧绷，连一丝碎发都没有垂下。


    只是，女生的眉头紧皱，拳头不禁越握越紧。


    “该死的......”


    就在第二波棍棒马上要落下的时刻，她终于忍无可热地从墙后走了出来。


    “杰拉德！”


    她朗声叫了领头男孩的名字。


    瞬间，五个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同时朝她看来。


    “塞西莉娅？”杰拉德挑着一边眉毛，“你来干嘛？”


    杰拉德扫了一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孩儿，嘴角勾起，道：“怎么？你想多管闲事？”


    “没有。”塞西莉娅面不改色，声音是和以往一样的冷冷的调子，“西蒙斯找你。”


    “西蒙斯？”


    西蒙斯是打遍孤儿院的地头蛇，迫于其威压，没人敢违背他。


    杰拉德下意识皱眉，将信将疑地走近塞西莉娅，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塞西莉娅的身上。


    显然，杰拉德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破绽来。


    “嗯。”塞西莉娅淡定地点头，眼神冷漠，“爱信不信。”


    说完，塞西莉娅就转过身去，脚步一刻没有犹豫地往楼里的方向走去。


    “等等！”塞西莉娅刚走出不到两米，杰拉德就叫住了她。


    塞西莉娅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嘲讽地笑道：“怎么？你怕了？”


    杰拉德的脸色霎时间铁青，凶狠地盯着塞西莉娅：“别仗着西蒙斯庇护你，你就给我在这儿狐假虎威！”


    “随你怎么说。”塞西莉娅无所谓地耸耸肩。


    空气停滞了五秒。


    杰拉德做完了心理斗争，朝着身后的四个跟班说道：“走。”


    塞西莉娅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五个人依次从她身旁走过，掀起一阵又一阵冷风。


    等到杰拉德一行人离开后，塞西莉娅冷漠无情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踱着步子走到角落女孩儿的身前。


    此刻的女孩儿正双手捧着面包疯狂地啃咬，没有因为塞西莉娅的到来而停下，连面包碎屑掉在了衣服上也毫无反应。


    塞西莉娅没有说话，静静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等待女孩儿把面包吃完。


    终于，女孩儿狼吞虎咽把面包吃完，这才慢慢站起身，看着塞西莉娅。


    透过脏兮兮的有些粘的刘海，塞西莉娅和女孩儿那一双浅绿色的瞳孔对上。


    “你叫珍妮弗？”


    “对。”珍妮弗点头，怯生生地还是勇敢地问出心中的疑问，“你......你为什么帮我？”


    塞西莉娅并没有立刻回答，眼神却一直没从珍妮弗的身上移开过。


    半晌，当珍妮弗以为她不可能得到答案的时候，塞西莉娅终于再次开口。


    “因为......”塞西莉娅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眼底却有化不开的忧郁。


    她凑近女孩儿的耳朵，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是怪胎。”


    珍妮弗一下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珍妮弗上下扫视着塞西莉娅，似乎想要瞧出她的神奇能力。


    “我只能帮你这一次。”塞西莉娅平静地说道。


    “谢谢，真的。”珍妮弗回答。


    珍妮弗的眼眸很干净，瞳孔是漂亮的琥珀色，如果好好打理一下干枯如草的头发，也算是个金发美女。


    塞西莉娅移开眼神，看向不远处孤儿院的二楼，那里的灯恰好亮起。


    该走了，否则自己确实该有麻烦了。


    脚步刚动，塞西莉娅就没忍住，转过头来，冷冷道：“比起谢我，你该好好想想怎么在这儿生存下去。”


    在留下这一句看上去后，塞西莉娅便大步朝着孤儿院的大门走去。


    很快，楼梯间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


    珍妮弗知道，那是塞西莉娅也在上楼的信号。


    她的耳边不禁响起刚才塞西莉娅对自己的嘱咐。


    虽然声音和表情冷漠，但塞西莉娅说得没错，如果她还是没办法保全自己，也许可能都挺不过这个冬天。


    这不是个玩笑。


    珍妮弗偷偷看过报纸，这家孤儿院每年冬天都会死两到三个小孩儿。报道里说的死因通常是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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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饿死。


    孤儿院因此受到过一定的舆论压力，但由于数量不多，院长每次会在报纸上洋洋洒洒写一篇道歉信，这事儿便也过去了。


    孤儿院二楼活动室里，西蒙斯、杰拉德和他的四个跟班，以及姗姗来迟的塞西莉娅汇聚一堂。


    西蒙斯坐在活动室里最豪华精致的一张沙发上，面对到来的一行人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杰拉德直直地站在他面前，虽然看上去礼貌，但眼底都是不耐烦。


    至于塞西莉娅，她正不在意地双腿交叉靠在墙上，却悄悄竖起耳朵。


    杰拉德率先打破寂静。


    “西蒙斯，听塞西莉娅说，你找我。”


    塞西莉娅下意识呼吸停滞。


    当时情况紧急，她根本来不及和西蒙斯对台词。


    希望，西蒙斯不要当场拆除自己。


    “嗯。”西蒙斯几乎没有停顿，就点了头。


    “有什么事儿吗？”杰拉德问道。


    “前阵子院长说有新的领养人要来，这事儿你知道吗？”


    西蒙斯想到了前阵子传的沸沸扬扬的事儿。


    “听说，新的领养人是一对非常富有的夫妻，拥有全国前三的产业。”西蒙斯补充道。


    塞西莉娅在墙角挑眉，西蒙斯果然很聪明。


    也是，不聪明怎么做老大，也许该说西蒙斯果然没戳穿她。


    至于杰拉德，在他听到这儿的时候，心底最后一点疑虑此刻也消失殆尽了。


    “听说了一点儿，但我不知道领养的夫妻是不是真的那么有钱。”杰拉德耸耸肩，“怎么，西蒙斯你难道心动了？”


    “不，随便问问。”西蒙斯的眼神悄然飘向仍然靠在墙上的塞西莉娅，说得话却是对着杰拉德的。


    “你不想吗？摆脱现在这种生活。”


    杰拉德更无所谓了，他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


    “我从来不幻想不可能发生的事。”杰拉德不耐烦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你还有别的事吗？”


    西蒙斯摇摇头。


    于是，杰拉德带着他的跟班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活动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西蒙斯站起身，将书桌上的书重新放回了书架里原封不动的位置。


    “杰拉德可不完全服我。”西蒙斯说道，话里的暗示很明显，“下次别多管闲事了。”


    塞西莉娅这才意识到西蒙斯坐的位置正是窗边，只要往下就能看到荒废的后院角落。


    也就是说，西蒙斯都看到了。


    “嗯。”塞西莉娅闷声道。


    果然，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孤儿院，多管闲事根本不是什么美德。


    塞西莉娅在心里为珍妮弗祈祷，希望她能自己找到出路。


    “你想被收养吗？”西蒙斯继续先前和杰拉德的话题。


    塞西莉娅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摇摇头。


    “为什么？”西蒙斯很好奇，“我以为，你一直不喜欢孤儿院的生活。”


    “我是不喜欢......”塞西莉娅叹气，“但是对我来说，比起收养，我更想找到我的亲身父母。”


    “就因为你身上找到的那块怀表吗？”西蒙斯皱着眉头，十分不解，“仅凭信物，怎么确信是意外而不是故意抛弃呢？”


    “嗯。”塞西莉娅掏出挂在脖子上的怀表，打开缓缓看了一眼，然后才固执地点头，“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