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一束阳光闯过层层窗帘，悄然无声地钻入室内。


    不偏不倚，落在杨心愿的脸上，衬得她肤色又白了一个度。


    杨心愿缓缓掀开眼皮，瞥见窗帘不知何时露了条缝隙。


    她走下床，灵魂却比身体慢了半拍，跟不上节奏地晃了一下。


    随后她抓住窗帘的角，一扯。


    光的源头倏然被阻隔。


    室内又恢复到适宜杨心愿生存的状态。


    自半年前搁置工作后，白天的清醒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杨心愿拿起床头柜上的小药盒，打开盖子，一股脑儿全倒在床上。


    药片有许多种，大小不一。


    看似量大，实则只够吃一周。


    要去配药吗？


    算了，过几天就要出远门。


    应该不需要了。


    杨心愿这样想着，手指拨弄着那些小东西。


    每日重复着把它们打乱，再归类起来，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就在她把最后一粒药排整齐后。


    忽然，急促的铃声响起——


    这铃声过于陌生，杨心愿发楞了片刻才想到：是门铃。


    会是谁？房东？


    她出租屋的门铃是最清闲的，一年就响三四次。


    除了房东，没有人会找她。


    杨心愿凑近门，往外看去。


    两名身穿警服的人，出现在了猫眼里。


    霎时间，她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剧烈颤抖起来。


    赶在心跳出嗓子眼之前，她双手并用地去打开了防盗门。


    “警、警察同志！”


    “你们终于来了。”


    “是不是我的案子有了进展？”


    “你们是来告诉我好消息的对吧？”


    “……”


    门刚被打开，门里的人就一顿输出。


    弄得两名警察很莫名。


    他们找了个契机打断，询问道：“你是叫杨心愿吧？”


    “对对，我是。”杨心愿捂住嘴猛点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她不希望给两位警察留下糟糕印象。


    对方开门见山：“有市民报了失踪案，我们是来找线索的。”


    “啊？”杨心愿像是个突然被按下暂停键的电动玩偶，以一个奇怪的表情姿势呆滞住。


    随后，又不甘心地问：“你们不是因为我的案子而来？”


    “不是。”


    当他们把这两字说完，很明显察觉眼前的姑娘，眼神暗淡了下去。


    一人缓和道：“你如果有备过案，肯定会有专员负责联系你。”


    “好……谢谢。”杨心愿恹恹地回应。


    想到两位警察有公务在身，她不再耽误对方时间，配合着，“现在有什么是我能帮到的？”


    “你最近有没有见过这人？我们在找他。”警察给杨心愿看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戴着金丝边眼镜，五官俊秀，眉眼未笑，却透着温润。


    正是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却让杨心愿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他是？”


    “胡星黎。”


    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后，杨心愿错愕不已。意外的，把先前郁结情绪挥散了些。


    她开始替胡星黎惋惜。


    心想：这家伙潇洒自如这么多年，终于要被抓捕起来了。


    杨心愿一脸诚恳地请教：“警察同志，胡星黎犯了什么罪？是要判刑还是抓起来解剖研究？”


    两位警察：“……只是失踪而已。”


    来之前他们略微看过档案，所以对杨心愿跳跃的思维早有心理准备。


    只因失踪者近期的生活轨迹里都有杨心愿的痕迹，所以先来询问她。


    杨心愿则露出茫然的表情。


    失踪？


    她从未想过胡星黎会和‘失踪’二字扯上关系。


    在她的印象中，胡星黎总是那么耀眼，那么引人注目。


    人生目标亦是如此，坚定不移知道自己要什么，往什么方向发展。


    永远不会迷路的人，居然会失踪？


    警察看着她的反应，似乎也不意外。


    解释说：“根据我们的调查，胡星黎是两天前抵达上海，随后就失联了。”


    “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你家附近。”


    “所以想问你，是否和胡星黎有过接触，或者有其他线索？”


    杨心愿用不着回想，就能百分百确定没见过胡星黎。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确切的说，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警察点了点头，他们提醒到如果得知胡星黎的行踪，请及时联系，然后就离开了。


    出租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杨心愿躺回到床上，满腹疑惑。


    高中生活，好久远的记忆。


    她已经毕业整整八年，甚至连好多同学的长相都记不清了。


    而胡星黎这个名字，在她犹如一潭死水的记忆中，又掀起了点点涟漪。


    杨心愿闭上眼，高中时期的画面，像老旧的默片，一帧帧从脑海掠过。


    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就是胡星黎。


    家境优渥，成绩优异，还长着一张帅气到女生只敢在背后偷偷议论的脸。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身上没一丁点傲气，人缘极好。


    这样的男生，应该会是每个懵懂青涩女生，心中的白月光。


    也许也会是杨心愿的，如果没有那次令人抓狂的初遇的话。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胡星黎时。


    他裸着上身坐在树干上，身后长着一根棕红色的狐狸尾巴。


    男生让她小声些，不要大喊大叫。


    否则是要被吃掉的。


    为了众师生的安全，她把亲眼所见的这一幕公之于众，却没有人信她。


    高二（3）班的胡星黎不是人！


    杨心愿去对班长说，班长咬牙切齿地回：“他当然不是人，他居然能解得开那道世纪物理难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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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心愿又战战兢兢地报告老师。


    班主任听完笑了，在办公室内提了提嗓音，“我们班的胡星黎可是百年一遇的文曲星下凡，自然不同于芸芸众生。”


    颇有点炫耀的意味。


    但凡听说过胡星黎的人，都会不禁感叹：他钢琴十级、书法九级、围棋八段、擅长篮球足球乒乓球、街舞油画……请问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杨心愿无言以对，恐怕是所有人都中了胡星黎的幻术。


    再后来呢？


    杨心愿只记得自己整个高中生活除了学习，就是在躲着这人。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回到了高中课堂。


    她站在同学面前，声音颤抖地恳求他们相信自己，“你们听我说，胡星黎他真的不是人！我看到了他的狐狸尾巴！”


    人群叽叽喳喳议论着，随后退散至两边，让出一条路，只见胡星黎眯起眼讪笑着走来：“既然看到了我身子，那请对我负责吧。”


    杨心愿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幸好，只是这个梦！


    她用手背擦去额头的冷汗，心中有些迷茫，刚才回忆着往事，居然睡着了。


    没有吃药，就睡着了。


    就在这时，杨心愿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的宁静。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心愿，是我，还记得我吗？我是姚婷。”


    她自然记得姚婷，高中时的班长。两人的关系说不上亲密，也不算生疏。


    但毕业后便断了联系，自己手机也换了号，杨心愿惊讶于班长是怎么找到她的。


    姚婷的声音带着一丝尴尬：“这个……我向其他同学打听的。”打着哈哈就跳过了这个问题。


    然后，她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你还记得胡星黎吗？”


    杨心愿：“……”


    怎么又是因为那个人。


    电话那头的姚婷还在说着：“他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


    杨心愿不禁打断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刚警察也来我家找他，听说他失踪了。”


    “……”电话里传来短暂的沉默，“呃，人找到了，不过情况不太好，恐怕需要你的帮助。”


    “为什么？”杨心愿问，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姚婷，你怎么会想到找我？”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知道胡星黎的踪迹，还认为我能帮助他？”


    太匪夷所思。


    接下去，杨心愿听到了今年最最好笑的一句话。


    “因为你们俩关系好啊。”姚婷说。


    “我和他？关系好？”


    高中时，她最怕最怕的人，就是胡星黎。


    只要对方出现在一米内，她扭头就跑的那种。


    何来的关系好？


    电话那头的姚婷完全没听出她言外之意，自顾自附和道：“是啊，而且胡星黎一直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