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最先瞥见了站在庭院中的杨心愿，不屑地冷哼一声，撂下话离开：“我是劝不动你了，看你妈到时候怎么说！”


    四周的安静让时间停滞，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胡星黎和杨心愿两个。


    看着胡星黎缓步走向她，杨心愿先打破了沉默：“你高中时喜欢我？”


    “嗯……”胡星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表白过三次。”


    高中时，胡星黎曾鼓起勇气，给杨心愿写过三次情书，但每次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后来，他在教学楼楼道里看到杨心愿和秦磊拥抱在一起，得知他们正在恋爱，他的心便沉入了谷底，彻底放弃了。


    “我根本没收到你的情书。”杨心愿道。


    她心中大概有了答案，那些情书，恐怕是被某些人有意拦截了。


    胡星黎犹如看到了希望，恳求般开口：“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能否再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杨心愿本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让我考虑一下。”


    她拒绝了胡星黎的送行，独自一人离开，她需要空间把脑中的思绪理清楚。


    就算她和胡星黎是两情相悦，但胡星黎的妈妈对她很好，如果得知她的病情后，也像小姨这般反对两人在一起，该怎么办？


    她不想让胡星黎陷入两难的境地，不想让他因为她而与家人产生矛盾。


    *


    今天只能暂住酒店，在解决住处这之前，杨心愿有件事要先去做。


    她拖着行李箱，来到吴梦晴公司楼下，拨通了那个从未拨打过的电话号码。这号码，从存入手机的那一天起，就一直静静地躺在联系人列表里。


    吴梦晴踩着精致的高跟鞋从写字楼里出来，瞥见杨心愿身旁的行李箱，她料定，杨心愿一定是被胡星黎的家人赶出来了。


    “又没地方去了？”她得意的笑容溢于言表，甚至考虑过如果杨心愿向她求助，她会大发慈悲地施舍她几百块钱。


    杨心愿真向她伸出了手，但不是要钱，而是要一样东西。


    她沉着脸地冷声道：“把胡星黎写给我的情书还给我。”


    当年胡星黎把情书偷偷塞在了她的书包中，唯一喜欢动她书包的人，只有吴梦晴。


    听着陈年旧事被翻出来，吴梦晴不禁低嗤一声：“你不会是真爱上他吧？”


    “是的，我喜欢胡星黎，那又关你什么事？”


    吴梦晴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省省吧，你这种人也配喜欢他！”


    “把胡星黎写给我的情书还给我。”杨心愿再次重复。


    “早扔了！要不你去垃圾场找找？”吴梦晴甩了甩脸颊旁的头发，冷哼道：“你这种社会垃圾正好回垃圾场。”


    吴梦晴正忙于加班，不能离开太久，她骂完杨心愿后心情舒畅，便不打算再理会，转身朝办公楼走去。


    却被杨心愿拦住。


    “滚开！”她用力推搡杨心愿的肩膀，谁料被杨心愿反手拉住胳膊，推到了一旁。


    吴梦晴一个踉跄没站稳，狼狈地跪坐在地。不敢置信地抬头，瞪圆了眼厉声道：“你居然敢推我？”


    以往，杨心愿只会低下头灰溜溜地走开，没想到今日居然敢还手了。


    这可把吴梦晴气个半死，她站起身后不顾形象地来扯杨心愿的头发，随后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开始围观。


    “你个神经病居然敢打我。”吴梦晴紧紧抓着杨心愿的衣领，她的头发在混乱中变得凌乱，一只高跟鞋不知何时已经脱落，但她的情绪已经失控，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形象。


    杨心愿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不过她比吴梦晴冷静许多，干笑两声：“你不是一直说我神经病吗？那你不知道神经病杀人不用坐牢吗？”


    这话彻底把吴梦晴吓住了，但她那一贯的嚣张气焰并未完全熄灭，她使劲推开杨心愿。


    “你给我等着！有本事你别走！”她放下狠话后，就转身跑回了办公楼。


    傻子才会在原地等她。


    恶气已出。


    杨心愿还有需要事情要做。


    今晚得继续画稿子，还得找出租房。她干脆去工作的宾馆订了一间房，明天上班也方便。


    坐在宾馆房间的冰冷桌子前，杨心愿手中的笔却迟迟没有动静。一个小时过去了，纸上只留下了寥寥几笔。


    她不再难为自己，起身去床上躺一会儿。


    刚被表白完就立马投入到创作中，她自知还没这个本事。


    脑中乱如麻之际，一个电话也来添乱。


    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


    等杨心愿看清来电显示后，她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喂，妈妈。”


    “嗯。”电话那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你现在在哪儿？”


    “找我有事吗？”杨心愿试探性地问。


    “买了点衣服给你带过来。”


    “……真的吗？”


    “你给我个地址。”


    杨心愿发完宾馆地址后，慌忙跑去了卫生间，清洗了一遍脸，又梳了梳头发，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


    半小时后，门铃响起。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杨心愿的妈妈孙艳珍。


    “妈……”杨心愿的那句妈妈都没说完，就突然感到左脸颊一阵火辣。


    一个响亮的耳光，成为这对母女时隔已久再次见面的''招呼''。


    杨心愿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妈妈走进屋内，孙艳珍的两手空空，看来是变不出什么衣服来了。


    时至今日，她居然还有期待？


    “呵呵。”杨心愿不禁笑出声，人的心气郁结到一定程度后，反倒只能用笑来表达。


    孙艳珍劈头盖脸地开始指责：“你今天是疯了吗？你怎么敢动手打你姐姐？还是在大街上！”


    见杨心愿沉默不语，她话锋一转又打起了苦情牌，语调放柔：“动手前怎么不为我多想想。”


    “自古以来后妈难当，我一个人在吴家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妈年龄大了，给吴家生不出亲生的孩子，我只能对吴梦晴更好一些，才能坐稳女主人的位置啊……”


    杨心愿完全不想听这些，打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吴梦晴说你们是因为一个男人而打架的？”孙艳珍眉头蹙紧。


    不知吴梦晴是如何告状的，但肯定是扭曲了事实。


    “心愿乖，一个男人而已，你姐姐既然喜欢，那就让给她呗。”


    “她喜欢，所以我就必须得让？”杨心愿直视着她妈妈的眼睛，存了最后一次妄想，“如果我不肯让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杨心愿让的东西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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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多希望妈妈能站在自己这边，哪怕一次也好。


    “我再给你介绍其他男孩子，总会有你满意的。”孙艳珍全然感受不到自己女儿的情绪，随意开着空头支票。


    杨心愿看着孙艳珍，眼底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直至彻底消散殆尽。


    *


    晚上，胡星黎犹豫了整整一小时才敢拨打杨心愿的电话。


    今天刚措不及防地告白完，毫无浪漫可言的告白，真是太失败了。


    杨心愿说她要考虑一下，那今天是乖乖消失一晚静等答复，还是乘热打铁继续刷存在感？


    这个问题在他智商140的脑袋里，毫无解题思路。


    “不管了，我就只打一个电话，如果她需要安静不愿意接，那今天就不去打扰了。”胡星黎自言自语，试图给自己加油打气。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喂，心愿。”


    “喂。”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胡星黎仅凭电话那头传来的一个字，就能听出杨心愿是刚哭过，他的心瞬间揪紧。


    杨心愿把离开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其中包括孙艳珍让她放弃胡星黎。


    胡星黎一听，顿感不妙，“那……你是怎么回复的？”


    杨心愿完整复述了她对孙艳珍所说的话：“我说，不愿意，我不会把胡星黎让给任何人。我喜欢胡星黎，想和他永远在一起，他是我一人的。”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两人的心跳在不同的空间中同时回响。


    电话那头在沉寂过后，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穿外套，换鞋子的动静。


    “你现在不管在哪里，我都要见你一面。心愿，我想见你！”


    胡星黎赶去她工作的宾馆，熄火，下车，关车门一气呵成。而他一转身就看见杨心愿已经站在宾馆门口。


    他飞奔向她，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这个拥抱，胡星黎等待太久，幸好终是等到了。


    两人拥抱的范围内，所有的惶恐、犹豫、不安都化作了温暖。


    胡星黎紧紧搂着杨心愿，他的声音在她耳畔不断重复着那个请求：“能不能再说一次刚才电话里的话。”


    他还想听，听不够。


    他的气息温暖而亲近，传到杨心愿的耳根，她的耳朵仿佛被烫了一下，带着酥麻，晕乎乎地问：“哪一句？”


    “就是你说不会把我让给任何人，说喜欢我，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闻言，杨心愿缩了缩脖子，闷声问道：“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会生气？”胡星黎高兴都来不及。


    杨心愿心虚地垂下眸，艰难地说：“我那般对我妈说，是带了些赌气成分。”


    胡星黎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温煦地笑道：“就算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赌气，再加上百分之一的喜欢，那也足够了。”


    “不止……”


    胡星黎微愣：“嗯？”


    “不止百分之一的喜欢。”


    已经没法用喜悦来形容胡星黎此刻的激动心情，他颤声却坚定地说：“心愿，做我女朋友吧。”


    “好。”这一回，杨心愿考虑清楚了。


    她的手臂紧紧环抱着胡星黎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杨心愿不想放手，她想要将这温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