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万俟代容忍不住瞪大了眼，惊呼出声。


    “嘘，小心她听到……”貘兽语气紧张，赶紧用翅膀捂住她的嘴，“实力强大的大妖能够感受到别人对她的言语。”


    可你刚才好大声说她是妖怪诶，她要听到早听到了。万俟代容腹诽，但还是给了貘兽面子，捂住了嘴，对她小声说：“那现在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把你带来这里，但看她语气行为，应该对你没有恶意……”小麻雀歪了歪脑袋，“这样吧，你先在这里待着，不要随便出去，也不要同她过多交谈，我去查探一下情况，看能不能找机会逃跑。”


    貘兽严肃地说完，万俟代容眨了眨眼睛，点头。


    貘兽拍了拍她的头，给她留下了一点法力防身，化作无色气团飞了出去。


    安分守己待着……万俟代容默想着，打算换上睡袍躺到床上。


    然后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


    好吧，她脱掉外袍，只着里衣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


    一炷香后，万俟代容睁眼，目光呆滞地盯着房梁。


    饿了。


    她是辰时吃的早食，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小孩子又在长身体，饿的快。


    忍一忍忍一忍……万俟代容不停默念着，强迫自己闭上眼。


    日落西沉，院子里的灯笼齐齐亮了，烛光晃晃。染画挽起袖子，不知从何处找了一个木桶，摆在院子内，要洗猫。


    段铭霜在她手上扭着身体，不停踢腿，挣扎道：“你用法术洗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亲自给我洗？”


    很变态好吗！


    “不行，我还没洗过猫，你让我试试。”染画表面笑的人畜无害，暗地里把他使劲按进盆里。


    水润湿毛发的感觉很不好受，段铭霜炸毛，心一横眼一闭，变回了人形。


    “卡擦”一声，木桶被压成了碎片。身着白衣的猫耳青年坐在碎片之上，衣衫凌乱，俊美的脸上神情倔强，耳根泛着薄红。


    染画沉下脸，揪住他头顶的猫耳朵。


    “变回去。”


    “不。”


    段铭霜想扭头，但因为耳朵在别人手里，扭头失败，只能绷着脸，直面着染画，冷声拒绝。


    染画轻哼一声，右手揪着毛茸茸的耳朵揉了两下，左手手心暗红色的妖力翻腾。


    段铭霜被揉的脊背一麻，看着她的动作，意识到她又想用妖力把他变成猫。


    “别了，陛下。”他心里痛骂，嘴上求饶，毕竟他们散修的标志就是识时务，“我……心中羞涩，陛下就饶了我吧。”


    染画直直盯着他，手心的妖力消散，又说：“变回去。”


    “你……”不要欺人太甚，段铭霜把后半句咽下去，语气冷硬，“不。”


    染画对给猫洗澡没那么强的执念，现在就是见他一副宁折不弯的模样，想逗逗他，她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轻轻掐了下他的耳朵。


    “变回去。”


    “不。”


    段铭霜语气很冲，抬头时却看到了她嘴角的那抹笑。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


    “你真的，”他起身，拍了拍衣服，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术，语气平平地说着“不可理喻”，向外走去，唰地打开了院门。


    被一个小不点挡住了去路。


    万俟代容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看见段铭霜出来后明显吓了一跳，她咽了下口水，先声夺人问道：“你是谁？”


    段铭霜没回答，只是垂眸看着她，问：“你有何事？”


    染画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走到段铭霜身旁，用手轻轻一拍，隐去了他的猫耳朵后，靠在了门框上。


    万俟代容看了眼染画，脸颊发红，小声说：“我饿了。”


    其实她是见貘兽一直没回来，心中担忧，忍不住出来找她，路过这个院子时，听见里面有声响，就偷偷摸摸往里看，结果还什么都没看到，就被抓了个正着。


    幸好她灵机一动，找理由搪塞了过去。


    “去吧，铭霜。”染画笑着对段铭霜说，笑语晏晏，哪还有上午冷若冰霜的模样，让万俟代容看得一愣。


    “我也饿了。”她记起了段铭霜给自己做的那一餐，那时没说，其实段铭霜的手艺真不错。


    段铭霜不发一言，只对万俟代容点了点头，转身向东侧走去，那边是府邸的主厨房。


    其实身后的小院中也有厨房，但他暂时不想跟染画待在一起。


    万俟代容思索了一下，认为他那个点头是让她跟着他，所以仓促地向染画行礼后，跟上了段铭霜。


    染画看着一高一矮的身影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拐角的院墙。她关上院门，转身进了屋。


    屋内没有燃灯，昏暗无比。


    正中的木桌上，一团无形的“气”漂浮在笼子中，一直在往下滴水，往下看，笼子下的桌面上已经聚集了一小滩水。


    “别哭了，”染画坐到了笼子旁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团“气”，“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关起来了还是没有怎么样吗？貘兽顿觉委屈，泪流得更凶了，“你把我放了！”


    “不，”染画挑眉，将手覆盖在笼子上，妖力如烟雾一般占满了整个笼子。


    妖力散去，“气”变成了一只抽抽搭搭的毛茸茸小仓鼠。


    “这多可爱。”


    染画笑说。


    被迫变身的貘兽要被气死了。


    “你……你抓我和代容到底要干什么！”她带着哭腔大声说道。


    本来嘱咐了代容后，她还想着从宅子的外围开始查探，躲着点这个大妖，但老话说的好，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缝。


    这话对妖也差不多，早上被三皇子找麻烦，中午刚出门就迷了路，一股脑跑进了大妖的屋子里，被她抓了个正着。


    然后就一直待在笼子里，听到代容的声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告诉她自己在这了。


    不过不说也好，起码不会连累她。代容是公主，又要炼药，这大妖应该也不会伤她。只是以后我不在她身边，她一个人要是再被欺负了怎么办，能不能找到机会逃跑，会不会一直念着我，夜不能寐……


    貘兽想着想着，又大声哭起来。


    她出生时就意外流落在人界，独自飘零了一百年，才找到了代容一个能看见她还不害怕她的朋友。


    按妖界的算法，貘兽还处于幼年期，并不比八岁的代容大多少。


    “别哭了，”染画被她吵的头疼，打了个响指，貘兽就被迫捂住嘴，发不出声了。


    “我不会对你和万俟代容怎么样，只要你和她安安分分地待在国师府，到日子我自然会放了你们。”


    “听懂了吗？”


    貘兽赌气摇头。


    染画冷下脸：“一日听不懂，你就在这里多待一日。”


    貘兽仓鼠呆了一会儿，又开始疯狂点头。


    染画嗤笑一声，解了她的禁言，说：“待会儿再放了你。”


    貘兽敢怒不敢言，背对着她面壁。


    染画点起灯，放在她的旁边，随后身影消失在屋内。


    貘兽松了口气，忽然发现笼子上的钥匙被染画放在了旁边，她挤了挤圆润的身子，伸出短短的爪子去够钥匙。


    爪子太短，她伸了半天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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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泄气了席地而坐，猛地记起自己还会法术。


    以后不能再变这种小脑子的动物了，貘兽用法术操纵钥匙开了笼门，心想，脑子小了真的就变傻了。


    从笼门挤出去后，仓鼠酝酿了半天，发现自己还是没法变回原形，毕竟染画的妖力比她强太多。


    也不知道那大妖怪干嘛去了。


    算了，仓鼠摇摇头不再想这事，踉跄地跳下桌，捏紧拳头。


    代容我来找你了！


    ——


    兰国边境，有一道野狐坡。在春末夏初之时，位于野狐坡下的干涸河道就会复流，兰国境内的三条河流会在野狐坡下汇聚。


    染画到野狐坡下时，因为时候没到，河道还没复流，地皮干枯，长满了小腿高的野草。


    虽然什么“三川汇聚之灵”是染画信口胡诌的，但偌大的一个王国内总会有三条河流汇聚的地方，就算没有，染画也会变出来一个。


    她隐匿了身形，环视了一圈周边驻守的官兵，他们毫无纪律，分散坐着在野地上饮酒，许多都已喝的酩酊大醉，胡言乱语。


    亡国之相，不外如是。


    染画垂眸，将一块用妖力变得闪亮的灵石扔进河道中，掩盖在碎石堆之下。


    等河道复流，它就会展现在众人面前，成为“三川之灵”。


    夜风凉爽，天上忽起浓云。


    又要下雨了。


    与此同时，国师府主厨房内。


    厨房内有之前留下的各种食材，种类齐全，品质上等。段铭霜将白米淘净，装进甑子内，加上水盖上盖子，蹲下身生起火。


    万俟代容坐在他身后的小板凳上，一直出神地看着他，忽然说道：“你就是那只白猫吧？”


    段铭霜一愣，直起身看向她，“什么？”


    “我看到了，”见他看过来，代容赶忙低下头，扣着衣服上的绣花，“你的猫耳朵。”


    “嗯。”段铭霜点头，转身开始切菜，藏在白发中的耳根红了一片。


    可恶的染画，还让小孩子看到了……


    万俟代容说：“早上，谢谢你救了我们。”


    “不用谢。”


    室内一片沉默。


    虽然他的态度跟染画一样冷淡，但万俟代容还是通过早上的救人事迹，加上他现在在给她们做饭，认为他是一只好妖怪。


    她太担心貘兽了，于是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你有见过一只麻雀吗？”


    “这一只吗？”


    清朗的女声忽然从身后传来，万俟代容转过头，看见染画提着一只仓鼠，跨过门槛。


    “不是……”仓鼠是麻雀。


    她刚想说，却在仓鼠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神情。


    到底是多年好友了，她立马就认出了这只仓鼠就是貘兽，赶忙改口：“是这只。”


    “哦，”染画走到她的面前，代容赶忙站起身，伸出双手想要接住仓鼠。


    “但你的宠物不是麻雀吗？”


    染画提溜着仓鼠，坏心眼在她眼前晃了一圈，就是不给她。


    “这……她就是仓鼠，我记错了。”代容目光紧随着吱哇乱叫的仓鼠，急得快哭了。


    “别逗小孩了。”


    染画笑着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不知何时过来的段铭霜打断。他冷着脸将仓鼠从染画手中夺过，放到代容的手里。


    念着今天惹他生气的缘故，染画没计较，目送代容搂着仓鼠跑出门。


    她们去树下说悄悄话，染画远远看着，回头转身对段铭霜说：


    “我要吃糖醋排骨。”


    段铭霜不语，大刀起落，“砰砰”地砍在排骨上。